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赔礼和治愈
“娘，李婶子来了。”纪舒乐在门口喊。
满腹狐疑的纪舒阅母女忙出来迎接，见李氏面上并无异色，这才稍稍安心。
“周大夫人，可是周巡检病情有变？”纪舒阅问道。
“劳纪姑娘挂心，我们当家的现下好得很。我来是为了上午沈把总的事儿。”李氏面含歉意。
杨适意心中一紧，满脸不忿道：“他不会还想着要抢我家闺女吧？”
“怎么会？我也是事后才知他唐突了纪姑娘。”李氏忙解释：“沈把总不是那强抢民女的人，他在军中日久，心忧将士性命，加上性子直楞，说话还没个把门，吓到嫂子和姑娘了。”
“我这次登门是特意替他赔礼来的。”李氏道。
杨适意这才长长吁了口气，后怕地拍着胸口道：“你要真是替他来要人的，我……我拼着这老脸不要，也得把你打出去！”
一旁的纪舒乐闻言，这才悄悄松开了不知何时捏紧的小拳头，把藏在身后的半块砖头踢到角落里去。
这结果并不出乎纪舒阅所料，但见母亲和小弟被吓得不轻，她觉得这精神损失费必须得收。
于是，她唇角一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李氏道：“周大夫人，我们受的惊吓可不小。不知沈将军的‘歉意’，有多重呀？”
李氏如何听不出来，赶忙把身后的婆子张妈妈唤来。
那张婆子忙将礼物抱过来：两匹光泽莹润的湖绸，并六个印着“知味斋”朱红戳子的精巧纸包。
李氏解释道：“这两匹湖绸是沈把总赔与纪嫂子和纪姑娘做衣裳的，这几包知味斋的点心是我给纪小哥儿甜甜嘴的。”
纪舒阅姐弟二人不置可否。
杨适意迅速在心里换算了一下这些东西的价格，立刻眉花眼笑，把先前受到的惊吓抛九霄云外去了。虽说她家现在不缺这些，但好东西总不嫌多不是。
纪舒阅见母亲满意，便也笑着收下，又与李氏约好，明天上门复诊的事。
“夫人，这纪家小姑娘真是好大的口气。”待出门后，张婆子与李氏道。
“有本事的人，口气自然大。沈把总都只想着赔礼，这就是要交好结个善缘的意思。”因是自己的陪嫁，李氏也不嫌这婆子逾越，她如家常闲话般解释。
“吃刀口饭的，谁会嫌自己命多。”李氏轻轻叹道，“便是咱们家，以后也只有好好笼络着纪家姑娘。”
“不过一个外来户罢了，哪里值得夫人似今天这般亲自走一遭？明儿等她复诊时给她便是。”张婆子不屑道。
“等明儿复诊，那便是人家上门讨要，今儿即便是下午登门，那也算咱们主动赔礼，这如何能一样？”李氏道，“何况咱家不光欠了纪家一条人命的大情分，先前宅子的事儿，人家也看得透透的。”
李氏伸出双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睛，正色道，“妈妈，信我这双眼睛。老周做巡检后，我也算见了一二世面。那纪家姑娘通身的气度做不了假，便不是高门里出来的，也必有一番来历，眼下不过是龙游浅水，一时落难罢了。”
张婆子撇撇嘴：“老话讲，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她家如今这光景，夫人还是太过高看了。”
“咱们家才从泥腿子里拔出来几年？尾巴可翘不得。”李氏摇头叹道。
不光李氏主仆在谈论这回的赔礼，那边厢纪家人也在讨论这回的赔礼。
“这湖绸至少要三两银子一匹哩。”杨适意两眼放光，她的关注点永远这么实在，“知味斋的点心也不便宜，六包点心也至少一两银子了。”
“这份礼，会不会太重了？”纪舒乐有点忧虑。不是他杞人忧天，了解这年代物价后，他也知道两匹湖绸就是六两银子，顶普通庄户人家一年的花销了。
“也还好，啧啧！你没见过沈把总那不食人间烟火烟火的样儿！不过，我一说以毒攻毒，他就立刻理解这法子的难度，可见他应该有些见识来历，不然不会一见面就天真冲动地邀个女孩子去军营任职。”纪舒阅一面回忆上午的情景，一面缓缓分析道。
“所以这六两银子的东西，对他而言应该不算什么。何况他也是吃刀口饭的，知道咱家的秘药效果，跟咱们打好关系也是必然。至于周家大夫人......”纪舒阅摸摸几包点心，笃定道，“这点心，是甜我们的嘴，毕竟是她家的客人唐突，也是抹平周家二房来闹事的旧账。一举两得，她当然要做得漂亮。”
听纪舒阅这一通分析，杨适意母子二人复又开心起来。
纪舒乐这才满心欢喜地打开点心包。哎，老早就闻见点心的香味啦，老式点心可比现代添加剂好吃得多。
“哎，妈，娘，你先尝一个。”纪舒乐举着一个酥皮饼递给杨适意。
“哎，乖崽，咱们一起吃。”哪怕这儿子嫩壳儿老心，看着这粉粉的小崽子举着点心喂自己，杨适意期待多年抱孙子的心得到了超额满足。
且不提纪家如何继续安置新仆役。第二日一早，纪舒阅便去周家复诊。
确认周巡检伤口愈合良好，几乎没有复发感染的风险后，又叮嘱只需静养，那“最后一剂”秘药自然也就省下了。
“这是最后三天的药量，还是早晚服用。”纪舒阅将几粒药层层包好交给李氏。“今儿我们一家就回乡下，若病情有变，夫人只管让人去河沟庄找我。”
李氏自是不愿纪家人这么快离开，但听纪舒阅留下地址，心头稍安。临别，自是将一个厚厚的红封奉上。
纪舒阅完全没有推辞一二，直接痛快地收下。
纪舒阅云淡风轻的样子倒是让李氏心头惴惴，她回房与周巡检道：“老周，三十两银子会不会薄了些？我看纪姑娘似不太看得上。”
周巡检扶着桌椅，慢慢走着活动身体，闻言停下脚步，思量一下方抬头道：“她既没明说，就是三十两诊费刚刚好，多了咱家给不起，她还会多想。至于秘药的价就是我这条命，那就得以后拿人情慢慢还。”
李氏听丈夫这样一说，尽管心里早有思量，此时眉头仍是微蹙：“我原当他们不过普通的外乡人，只为寻求安家的庇护，但这几天接触，我倒愈发拿不定他们来历。倘以后她家请托咱家办不到，该如何？”
“夫人多虑了，他们难道不清楚咱家门户？哪里会提过分的要求。何况人家额外的一个字也没多说，就是给咱们留足了余地，所以她家大概也就求个庇护门庭而已。”周巡检沉吟道。
其实，他心里既惊讶这秘药的奇效，不过三四天他不但退热，还能下床行走，同时也暗暗庆幸，若非纪家人流落至此需他庇护，恐怕此时他的尸骨也该凉透了。
“若她家真有什么麻烦，只怕也不是我这个小小巡检能挡得住的。”周巡检停顿片刻，方低声道。
周巡检夫妻正在低声讨论与纪家以后的关系，突然门口传来吵嚷。
“搅家精，差点克死我儿子，还搅得他们兄弟不和......”却是周巡检老娘周婆子上门来了。
“我的伤口疼得紧，得躺床上静养，且有劳娘子去打发了母亲去吧。”周巡检这次是被母亲和二弟伤太狠，以前总在媳妇与老娘之间和稀泥，这次他不想糊涂下去。
偏他哪怕不入流也是个官身，又是个大老爷们儿，就不得不在乎名声脸面。
好在李氏十分理解丈夫，这就是让她自由发挥的意思了。
“这么多年水磨功夫，总算没有白费。”好歹是把丈夫的愚孝给掰正了。
李氏心头百感交集，一面迈出屋子，一面琢磨着：丈夫就在屋里，也不好太过打婆母的脸，这次先打发了，且等她攒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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