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浮动

　　2019年五月北京南大

　　春夏交替，海棠花在阳光底下闪亮亮的盛开，校园里的建筑保留着老北京的红墙灰瓦，美的就像画中景一样，不少学生都会拿出野餐垫休息，春风吹动了海棠花瓣，躺在树底下的学生们身上落满了花。

　　聂桑桑没有搭理飘落在肩上的花瓣，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朝着一旁在树荫底下假寐的少女说道：“辩论赛的选拔名单出来了，你看了吗？这次第一名又是白行简。"

　　少女慢吞吞的拿开了盖在脸上的书，艳丽张扬的容貌和她的性格一样。她曲起膝盖，坐了起来，扁着嘴巴，眼睛湿漉漉的，俏皮又妩媚，一头丝绸般顺滑的栗色长发垂下来飘荡在腰际。

　　安风揉着眼睛坐起身来：“名单前两天就出来了，只是今天才放榜而已，一会儿语文课你帮我点个到吧。”

　　“啊——你又不上语文课？”聂桑桑面露苦相，瞳孔里满是抗拒，“不是，我已经被警告很多次了，就你们班那个多事的学委，早看我不顺眼了。”

　　聂桑桑满头黑线，这死丫头要是再不去，考勤太烂，直接就按挂科处理了，而且她也也是真不想去看那张讨债鬼的脸。

　　“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我上次瞧你们那个学委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拽的二五八万的，真讨人厌！”

　　“………”

　　安风皱眉不悦，这学委是吃饱撑的吧？

　　“去不了，我今天下午得去酒吧。”

　　“What？你怎么又要去啊，你这是什么时候转成全职了？”聂桑桑语气试探，尾音上调，歪着头。

　　安风有些无奈，耐着性子解释：“没呢，员工手册上写了兼职人员每个礼拜最少要上满20个小时，下个月就要准备辩论赛了，只能现在多顶班调时间。”

　　毕竟这份工作可是她糊口的生计，这要是砸了，对于她来说，那简直是犹如杀人父母。

　　“嘿呦呵，在酒吧打工，还有员工手册呢。”

　　聂桑桑像是听见了什么新鲜事儿似的，鼻尖轻哼，不太相信。

　　安风嘴角嘟囔，手里迅速收拾东西，随时准备脚底抹油：“啧啧啧，字里行间的清高酸味，人酒吧怎么了，人每年还给国家创造了高税收呢。你这就是赤裸裸的偏见。”

　　叮铃~叮铃~手机铃声响起，穿着黄色工装服的外卖小哥骑着小电驴，在校园里四处观望着。

　　安风拿了奶茶，笑嘻嘻地着朝着聂桑桑眨了眨眼，

　　“桑桑，这是你喜欢的，茉莉味的。至于班委那边，你那么聪明，就麻烦你了。”

　　聂桑桑咬着奶茶吸管，一脸不悦，骂骂咧咧，“赶紧走，别让我再看见你！”

　　安风骑上小毛驴，带好安全帽，穿梭在北京的大街小巷。

　　北京三里屯，在工体酒吧的那条街上，灯红酒绿，放眼望去多的是官二代，富二代，星二代，这些被上帝所眷顾的气运之子。

　　换好工装服，安风站在吧台上手脚娴熟地把酒水单子拎出来开始调酒，五颜六色的各种酒水混杂着冰块和柠檬汁倒入器皿大力摇晃起来，紧身的工作服勾勒出了少女纤细的腰肢，臀腿比例好的让人挪不开眼。

　　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漂亮男孩，冷不丁的钻到了安风的身后，白嫩小手用力的朝着挺翘的臀部狠狠的捏了一把。

　　当即，安风的身子就僵住了，这样的风月场所被人吃豆腐几乎是家常便饭，那人在她的耳边说着恶俗的下流话："小骚货，今天晚上到我房间里来。"

　　安风琥珀色的瞳孔缓慢放大，悄悄的松了口气。脸上娇羞，慢吞吞的抬起了手，略带风情地捋了捋一边散落下来的散发，一双水眸勾人心魄，犹如山间的精灵一般。

　　“官人税后几何啊？没个百八十万的我可不陪着吃酒。”

　　两人相视片刻，反倒是文清宇先绷不住，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文清宇，聂桑桑发小，酒吧打工的活也是他给安风找的。

　　文清宇和安风都在酒吧做营销，他甚至比她还小2岁，但凭借着他那漂亮的小脸蛋儿，和时尚的穿着打扮，他在这儿的销售业绩真是断层的厉害，不得不说这也跟他的好人缘有关。

　　“唉，有的时候果然长得太漂亮，也是一种罪过。今天晚上光唱的歌都不下十来首了，收到的香水鲜花更衣室的柜子里都要堆不下了，这一天天儿的这班儿上的我都快累死了。”

　　文清宇有些无奈的摸着自己精致的脸蛋，既无辜又风骚得意，里面穿了一件淡蓝色的露脐短衫，腰又白又薄，随意的披挂了一件兔子睡衣，下身穿了一件修身的牛仔裤，衬的腿型又长又细，裤管空荡荡的，走起路来既潇洒又漂亮。

　　文清宇的长相并不像一般男孩那样阳刚，他的五官立体柔美，眼眉美艳却又带着男孩子的凌厉，可谓是男女通吃，再加上他的性格活泼跳脱，自然在这样的声色场所更受欢迎。

　　“啧啧啧怨不得你是销冠呢，就你这脸蛋身材，就算是再聪明的人被你哄着喝了点马尿，只怕也是逃不出你这个小妖精甜言蜜语里的。”

　　“哼！那当然了，小爷我魅力无边，只可惜天生就弯，这辈子跟女人是没什么缘分了。也只能在臭男人堆里打转了。”

　　文清宇混的可比安风好太多了，他是学跳舞出身的，在抖音上更新自己的跳舞视频，有个十几万的粉丝大小也算是个网红。平时还能接到一些短剧的戏份，收入可是比安风好太多了，可他也虚荣，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是不少买，是个月光族。

　　“哎，给你看看，这是我前几天刚从桑桑打工的宠物店带回家的爱宠，你看看它的小屁股粉嫩q弹，好好戳啊！”

　　安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里那只正在酣睡的小刺猬，确实可爱，脖子上还系了个蝴蝶结，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跟他主人一模一样。

　　“等他抬起屁股扎你，就更可爱了。”

　　“去去去，真扫兴。”

　　一个穿着潮牌的大胖子，脸上的潮红一看就是喝了点儿的，甚至就连脚步都有些虚浮晃悠，嘴边还勾着一抹得意的笑。

　　“梨子，今天我过生日，要不跟我一块儿进包间咱俩唱支歌呗。”

　　说着他就用那只浑圆肥胖的手耷拉在了安风的手背上，并没有多说话，只是淡淡的笑着摆了摆手，转身继续清洗酒具。

　　转身的瞬间，安风眼神立刻就冷了下来。

　　死胖子真是阴魂不散，来北京上大学大半年了，这死胖子就跟块牛皮糖似的，烦了她大半年了，真想找个机会收拾他！

　　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声不响的，连带着王济杰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散去，目光微沉，恨得牙痒痒，早在大一开学的时候，他在新生报到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女孩。

　　她实在太漂亮，皮肤也太白了，一头栗色的长发，就这样松软的披在了纤细单薄的肩头，美得让人心颤。

　　从那以后，他总是会想起安风，明里暗里的他也暗示过很多回了，可这姑娘犟的就跟石头似的，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反倒让这个向来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大少爷更加心痒难耐。

　　可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不管是写情书，送礼物，放烟花还是找兄弟们出谋划策，制造偶遇，英雄救美，可这女孩儿就是油盐不进。

　　追了一年多了，这让他觉得很没面子，大少爷高傲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

　　“安同学，你肯定也不想让同学们知道你所谓的便利店兼职，实际上是在夜店卖酒吧？”

　　安风脑子嗡嗡嗡的叫了起来，紧张的捏住了裤腿边上布料，咬着牙齿，脸色实在难看，她的确撒谎了，其实凭自己赚钱吃饭，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只是人言可畏，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你什么意思啊？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安风的语气是软糯的，她说话间不仅面带微笑，还刻意的加深了酒窝，语调里还带着几分可爱的意味，对于安风而言，这就像是她在套用数学课本里某一段公式一样，照套而已，她从小就长得漂亮，身边围着的男生总是很多，但她不常将他们放在心上，总是有口无心的做个样子而已。

　　若是往常这也就轻轻的翻了过去，也许是多喝了几两马尿，这死胖子今天晚上带着几分执拗纠缠不休，满脸潮红，堵着气儿：“对，没错。老子今天就是威胁你了，大家同学一场，今天是老子生日，你给老子唱首生日歌怎么了？又不是要脱你一层皮。”

　　连日高强度的工作和疲倦早就让安风的神经变得异常敏感，让她的神经异常疲惫紧绷，况且安风最恨的就是别人威胁她，语气也渐渐不耐烦，话语也越来越尖锐：“王济杰，你到底想干嘛啊！？我在哪里工作，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别吃撑了到处晃悠。”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气氛，双方僵持不下，这王胖子似乎是今夜喝了不少酒，面露凶相，文清宇在一旁看着暗叫不好，一把上前拉住了王胖子，满脸赔笑，好声好气的哄着：“王哥，王哥，你别生气了，不就是唱支生日歌的事儿吗？我给你唱，别说一首了，就是10首也不在话下，那个，她这两天来亲戚了，女生嘛总有那么几天不太正常。您这么有绅士风度的爷们儿，还会跟她一个女孩儿计较吗？”

　　文清宇说着就勾起了王胖子粗短的脖颈，纤细的身子也往他怀里倒过去，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一只偷腥的小狐狸一样：“怎么？难道我不比她美吗？”

　　那王胖子也就是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儿，是个青春期荷尔蒙乱窜的毛头小子，哪里又受得了这样的勾搭呢？刚才还上涌至胸腔的滔天怒火一下子便在小狐狸面前消散了去，脸上甚至还闪现出不自然的懵懂羞涩。

　　不消片刻，他脑袋里噼里啪啦的生出了无限的遐想，这宇哥儿要是个女孩儿就好了，他一定娶回家里一心一意的对他好，只可惜怀里的人确实是个带把儿的，这要是领回家了，可不得闹个翻天覆地嘛？

　　安风的手机微动，文狐狸发来了微信:咱保住工作，保住饭碗才是最要紧的事儿。安风好一阵烦躁，感觉就像是跟鬼打了架似的，不疼不痒，却十足的让人窝火，她恼的咕嘟咕嘟喝下了啤酒，将啤酒瓶藏在了吧台的下边儿。

　　俗话说的好借酒消愁愁更愁，一个人的酒更是越喝越闷，心头的无名邪火没处发。可世间的阴差阳错总是爱捉弄人，这人若是倒霉水逆起来，迎来送往的麻烦一个接一个的又来了，莫名其妙，又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酒吧外一辆红色骚包的保时捷里下来了一个男孩儿，那男孩儿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红色的夹克衫，一身潮服熨帖在皮肉骨架上，时尚又亮眼，明眸皓齿，一脸春风得意的少年模样。

　　他停好车，还特地在酒吧的玻璃前摆弄了一下自己的发型，衣服，眼底闪过一丝得意，这才走了进去。

　　安风在送酒的空档里，屁股再一次被人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她还以为是小狐狸将王胖子给打发了，折回来调戏她，她头都没回，直接调笑：“哎，你这样子可是性骚扰哦。”

　　话音刚落，转过头来，嘴角的笑意僵硬了，眼眸闪动间看清了来人的长相，动了动唇角僵硬的打招呼：“嘿，南晏祈。”

　　说着男孩儿不住的朝着安风眨巴眨巴眼睛，亮晶晶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钩子：“嗨，安风。”

　　安风低垂眼眸掩饰尴尬：“你要喝点儿什么吗？”

　　南晏祈虽然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但还是慷慨的选择了忽略，笑意盈盈：“不用，我是特地来找你的，谢谢你昨晚帮我解围。”

　　安风想起了昨天夜里那个四五十岁的暴发户大妈死死的搂着南晏祈的腰，非说什么心绞痛，拉着他的手就要往胸上面揉，那场面简直是真是辣眼睛，不，简直要毒瞎了眼睛。那女人油腻力气又大缠上南晏祈了不让走，安风到底是心地善良的，也十分有正义感，顺手就往那酒杯里掺了点芥末，辣的那大妈原地捶胸顿足。

　　安风胸腔涌上了一股得意和自豪，大方的挥了挥衣袖：“小事一桩啦，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

　　南晏祈故作夸张的讨好：“怎么会是小事一桩呢？我感觉你就像是行走在江湖里女侠一样。”

　　安风皮笑肉不笑暗自呵呵，有几个侠女是为了碎银几两，慌慌张张的在酒吧里打工挣钱的啊？安风朝着他点了点头，继续调酒送酒，他倒也没捣乱，就跟着她屁股后面转来转去。旁人异样的眼光投过来，安风暗叫不好，经理看她早就不顺眼了，这要是砸了饭碗，她上哪再去找一份时薪这么高的工作。

　　安风心头发慌，轻声提示：“南晏祈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这儿正在工作呢。”

　　南晏祈依旧不依不饶，故意纠缠：“那你什么时候下班啊？我可以送你回家。”

　　安风强忍住心下的不耐烦，觉得眼前这人忒不上道了：“很晚的，你先回去吧。”

　　南晏祈眉宇之间闪过失落：“哦，那我们明天见吧！”

　　“嗯，明天见。”

　　夜幕降临，繁华都市里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亮了起来照亮了大街小巷，俊男美女们打扮的时尚靓丽，开启了美妙又暧昧的夜生活，推杯换盏，迎来送往。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安风真是累到不行，手脚酸软，暗叹挣钱不易呀，又是做打工牛马的一天，但是不做又不行，毕竟下个月还要吃饭呢。

　　刚一出酒吧，红色的保时捷就打开了车顶，里头的多巴胺气球就飞了起来，看起来又炫目又温馨。安风暗自啧了一下，这怎么个意思啊？

　　“走吧，我送你回家吧。”

　　南晏祈脸上带着浅浅的羞涩笑意，还未等人拒绝便将人塞进了他那辆保时捷，一踩油门引擎轰隆轰隆的声音便在街巷里响起。直到这辆保时捷停在了高档小区的地下停车场时，安风似乎如梦初醒般，真是嘲讽啊！！！现在的男人都光着膀子钓女孩吗？

　　安风眼眸微凉，嘴里呵呵的冷笑了起来，神情尽是轻蔑，这一群被宠坏了的富家子弟真是自以为是到恶心的地步了，以为自己有两个钱，又或者是有一副好皮囊就可以随意的玩弄穷姑娘吗？

　　简直可笑！！！

　　“南晏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安风琥珀的眼眸亮亮的，语气温柔又诡异，嘴边的梨涡笑的很美，美的晃人心神。

　　“火车上有一对小情侣，两位都丑。女孩儿拉着男孩儿笑盈盈的、撒娇、撩拨男孩儿。而男孩儿两眼无神，在大庭广众下被一个他并不引以为傲的女人爱着而感到尴尬，女人沉湎于自说自话，投射到对方身上的爱情幻想，和男人因将女性视为装饰品与资产而呈现的贫穷自卑这种情感状态好像并不陌生，他吃不上好的，又不想饿着，女孩儿还有爱拿得出手，而男人丑的一文不值。”

　　安风伸出手在南晏祈的夹克口袋里一掏，果然，是避孕套和润滑剂，眼睛里流露出了厌恶和嘲讽，随手将东西扔给他：“可是你啊，在酒吧的时候让我觉得尴尬，就是你现在所谓的喜欢，荒谬的爱也是丑的一文不值。”

　　南晏祈脸上血色褪尽，仿佛石化了。

　　安风看着南晏祈铁青的脸色，心中无比的畅快，将车门打开重重一甩，快步行走，每一步都走的很快，在繁华的街道里走着走着，她没了刚才的肆意，心中腾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是酒吧经理打来的电话。

　　“你个死丫头，我看你是真不想干了吧！！！居然敢在客人的酒杯里面掺芥末！！！都投诉到我这儿来了，这个月的工资你一分也别想拿，我们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菩萨，另谋高就吧！！！”

　　电话那一头透过屏幕传过来的怒吼震的安风耳膜都有些麻了，对面骂完就挂了。

　　安风不死心，连着回拨几个电话都没打通，被拉进黑名单了，气的一脚狠狠的踢在了一旁的石墩子上。

　　“妈的！”

　　这一个晚上犹如鬼打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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