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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递刀给他
偶尔午夜梦回,黄吾堂总会想起桥洞里的光,想起李原数钱时认真的样子,但那点念头很快就没了。
或许有人会说他恶,骂他忘恩负义,唾弃他连条狗都比不上。
但黄吾堂想说,可恶这东西,一旦长在骨子里,是抠不掉的。
李原想拉他,其实从未拉动过。
那个人?他就是太蠢,蠢到以为善良能喂饱狼。
黄吾堂知错,可从来没后悔过,真的。这世界本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他输了,活该。
至于那些所谓的“如果”——如果李原当初没帮他,如果他早点防着自己?
没用的。
只要他黄吾堂盯上了,李原就跑不掉,这不是他的错,也不是自己的错,大概就是命吧。
当父母用名牌车把黄吾堂送进大学校门的那天,他们笑得慈爱,黄吾堂也特意穿上了身新衣服,气派地站在校门口。
他看那些家长拎着行李跟在孩子身后嘘寒问暖。
这时,这座大学的校长突然笑着迎过来温和地拍黄吾堂的肩膀。
他说:“黄大少爷看着就聪明,以后肯定会有出息。”
他笑着应下来,心里却在想,这要是李原站在这儿,会是什么表情?
大概还是那副安安静静的模样吧。
他永远不争不抢,永远波澜不惊,永远一声不吭。
但眼神里藏着点韧劲儿,像他捡回来的那些废品,看着不起眼,却能熬过好几个冬天。
所以,利用他又怎样?他现在在哪儿,能不能吃上饭,跟他黄吾堂有什么关系吗?
这世道就是这样,要么被人踩,要么踩着别人往上爬。
他只不过是选了条容易点的路。至于良心?
那东西能值几个钱?当年在桥洞底下,饿肚子快死的时候,怎么没人跟他讲良心?
记起来那阵子正好碰到他亲妈,她抱着黄吾堂的胳膊痛哭,说当年对不起他。
黄吾堂那时候不久前正烧光了李原的东西准备逃之夭夭。
当他被扯进豪车内被一个陌生大妈紧紧抱住的瞬间,温温热热的气氛暖得他有点儿发懵。
他怕李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背景找来了,原来是他自己的靠山来了。
继父当时也在跟着抹眼泪,小老头眼里那种父爱的温度黄吾堂从来没有见过。
他后来反应过来了,于是配合着抹了几滴眼泪,笑着说没事。
心里却在想,当年你们不管我死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对不起?
现在我坏事做尽,终于要把日子熬出头了,倒想起我来了。
人啊,都一样。
都坏。
哪怕妈妈那个老女人总是和李原一样教他善良,带给他一些温情浪漫。
可迟来的东西,终究连狗都看不上。
有时候深夜回家,他脱白大褂的时候会看到锁骨那里,隐约还有块淡青色的印子。
那是当年被他亲爸打的。
他摸着那块印子,突然就笑了,李原大概也没想到,他当初那个混不吝的臭小子,最后会变成这样吧。
李原好早就说过,自己这是误入歧途,需要一个正向的指向。
可他不知道,有些路一旦踏上了,就回不了头了。
他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他将踩着李原的过去活一辈子。
他甚至抗拒自己想起李原,就像忘记掉在泥里的一块糖,虽然有点黏人,却不值得弯腰去捡。
至于他现在在哪,活得好不好……
关他屁事。
大学快毕业的晚上,黄吾堂跟他妈打电话,妈妈说继父又给他安排了个留学项目,回来就能送给他一个医院。
他嗯啊应着,挂了电话却在阳台上站了很久。
楼下的车水马龙亮得晃眼,他突然想起那堆被他烧掉的李原的书。
烧的时候噼里啪啦响,像在哭。
可回头?回不去了。
他现在是黄吾堂,是前途无量的医生,手底下握着手术刀,能救人。
也有权力让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永远闭嘴。
而李原?他大概早就被这世界吞了吧。就算没被吞,他也斗不过他了。
他说过,有些恶,一旦开了头,就像野草,烧不尽的。
黄吾堂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修正,毕竟,踩着别人往上爬的滋味,太爽了。
可后来他又见到了李原,他病了,被他的公司叫救护车送过来的,身边连一个陪护的人都没有。
孤零零地躺在担架上。
原来他和自己一直在同一座城市。
李原也一定想不到,刻意避开这家医院的这么多年,他在无意识中又被人送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他如今倒是有了本事,有一份正式的工作,听说还是一家大公司里的职员。
公司福利也还好吧,给他垫了不少医药费。
他还是以前的样子,没什么变化,就是感觉更弱小了。
刚开始黄吾堂并不知道李原来医院了,只是整理报告的时候他才发现了这个人的存在。
该怎么形容他当时捏着那张报告的心情呢?
他也不清楚。
只是知道报告上显示这个人的身体已经非常糟糕了,要是再不干预的话,他离死应该不远了。
这家医院是继父补偿给他的成人礼,黄吾堂当时笑意盈盈地在医院巡视的时候,和李原对视过一眼。
他高傲,李原安静,谁也没有声张,仿佛谁也没有认出来谁。
只是到了他快出院的那天,他那个旧时代的主管医师都还在劝导他不要出院。
李原才住两周不到,输那点儿廉价的液体有个鸟用。
可是,谁都懂,他又哪里来的钱治病住院呢?
可那日确实吓了他一跳,他当时正在调查李原的资料,只需要一点儿线索,他可以轻易扒出李原近几年所有的信息。
当李原突然敲响办公室的门时,黄吾堂还以为是护士,他让人进来,抬头看到他安安静静地站在自己面前。
李原的目光落在黄吾堂手头的资料上,他自然不会因为被戳破而感到心虚。
他甚至还来了劲儿,故意耀武扬威地朝他无声地晃了晃。
他无声地笑,如何?我都知道了,你这几年里所有的狼狈,我全都知道了哦。
李原安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声响,他看上去比以前矮了,或许是自己更高了。
李原冷静地和他说,他想让他帮忙伪造一份健康的出院报告。
他连求人都带着他那副永远干净的骨头,不亢不卑,不怨不怒。
他原来早就认出了自己,可我又凭什么要帮你呢?李原?
黄吾堂刚才还在盘算如何搞垮李原呢——
他想了好多好点子,这人如今竟然亲自上门把屠刀递给自己了。
“这个事,可是违法的哦。”黄吾堂笑着看他。
李原没跟他解释,只是很干脆地拿了些钱来,连包装都懒得糊弄。
李原说让他帮帮他。
他说他实在没多余的钱了,也不是为难黄吾堂,只是,他确实很需要一份健康的出院报告。
“也只有你可以帮我了。”李原不知为什么补上这一句话。
“很需要?你要拿去干什么呢?嗯?李原?”
黄吾堂弯腰恶劣地拍拍他的脸,他永远都在羞辱他,从来都踩在他的头顶上,是他托举了黄吾堂。
而黄吾堂也可以让他永远陷在泥土里出不来。
不论是摧毁他的腿,堵住他的嘴,还是夺去他的双手,又或许,只是在医疗途中故意动些手脚,他就有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止痛药可以不用,甚至刻意让他过敏,故意用副作用很大的药。
而以他的性格,绝对疼得一声不吭。
“你当然可以。”
李原竟突然开口了。
黄吾堂吓了一跳,感觉像是被面前的人读了心,他拍李原脸的力道突然重了些,在他苍白色的脸上留下了一点儿深刻的红印。
这很刺眼。
他不喜欢。
可李原他真的像是彻底读透了黄吾堂的所念所想,他所有的龌龊心思他都知道。
黄吾堂想着要如何除掉他,李原却张嘴说他当然可以。
李原说:“我不想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耽误时间了,所以我需要伪造一份报告。”
“而你,正好需要我彻底消失。”
“而我不爱护自己的生命,本质上对你就是好处。”
黄吾堂还在回味刚才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李原却已经有些快撑不住了。
他晃晃悠悠地往黄吾堂这边倒了一下,幅度不大,黄吾堂和他都像是如梦初醒。他和李原对视了一眼。
后来黄吾堂比刚才更加地居高临下,李原撑着桌子站稳后,也站得更加笔直。
他看着李原强撑下的颤抖。
“李原啊,你这个人,还真是,永远让人难以忘怀的好啊。”
他边说边转动指间的钢笔,笔帽反光在李原苍白的脸上划过时,他笑了。
“那,你现在的命,到底该握在谁的手里呢?”
想除掉他太容易了。
就像是现在抵着他喉咙的笔尖,但凡自己再用点力,就能轻易刺透他。
薄薄的一层皮肤下,动脉在轻轻地跳。
他终于可以结束掉自己这几年来所有的噩梦了。
可以让他消失得悄无声息。
可黄吾堂最后还是帮了他。
或许是笔尖戳进去时李原的反应,他疼得在抖,但那种安静,让他觉得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他擦了擦手。
本来帮他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很容易,这个世界早就在他们这种人的手中翻来覆去了。
哪怕李原想叫,也没有用的。
看着李原虚浮离开的背影,他其实一点儿都不觉得陌生,因为他后来一直都学着李原的模样在活。
哪怕这种模仿轻得只是披了一层气味,又平常得如同呼吸。
但重点是他不心虚。
黄吾堂爬到了他今天这个位置上,想弄死他的人当然也很多。
他不像他继父那样,在一个友爱的家庭环境下顺利继承了家业,性格太过温吞。
他更有兄弟姐妹帮扶,哪怕蠢笨,也无后顾之忧。
唯一的缺点,就是爱上了他妈那样的二婚女人。
在黄吾堂如今半接手家业之后,他早就不择手段地让这皇家的名号越来越响了。
哪怕他如今还没有正式接手黄家,他还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继承人。
可在外界看来,他黄吾堂的名声就已经不小了。
他是一个值得夸赞的青年慈善家,更是一个飞速崛起的医学新星。
他今年刚考上了医学硕士,他成就斐然,虽然这其中不乏他一个人的努力,但是他绝对有了足够匹配当前身份的实力。
他全心全力地攻克了不少医学难题,甚至刚才李原光是站在那里,他就知道这人哪里最疼。
他的病,他的弱,在黄吾堂眼里几乎透明,透露出透彻的清晰。
他低头看了眼刚签下伪造报告的笔尖,夹着血迹的墨水还没干透,是被他亲手递来的刀。
好好玩吧,李原。
他告诉他。
毕竟,比起让他消失,其实看着他明知被操控却不得不往前爬的样子,才更有意思啊。
我永远不允许你又一次发光了,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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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恶人小黄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