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途

　　手机在床上震到第四轮时，裴野终于掀开了蒙在脸上的被子，窗外的蝉鸣裹着夏阳的热意钻进来，他眯着眼摸过手机，郁时的消息在对话框里堆得整整齐齐-醒了吗？什么时候来，-我刚吃完饭，-小区门口的披萨店出了新的榴莲味，点一个？-最后一条是两分钟前发的，-快起床！
　　裴野盯着消息，指尖敲得飞快-昨天刷视频刷晚了，等我10分钟。从床上坐起来，衣柜里挑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下身配了条灰色工装短裤，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腿干净，皮肤是冷调的白，腿毛淡得几乎看不见。他对着镜子抓了抓额前碎发，刚推开卧室门，他妈就端着盘子，声音软得像棉花：“睡醒啦？这是刚切的麒麟瓜，甜得很，先吃两块垫垫。”
　　“不吃了妈，我去郁时家玩”裴野抓过白色T恤往身上套，语气带着点懒。
　　他妈把西瓜碗往书桌上放，指尖轻轻理了理他翘起来的碎发：“那你慢点走，你们俩好好玩儿，不用急，你爸一大早就扛着鱼竿去河边了，晚上才回呢。”
　　裴野随手抓了串钥匙就往郁时家走。电梯“叮”地打开，裴野没敲门，直接用备用钥匙开了门，郁时正坐在客厅浅灰色的沙发上，手里攥着手机，显然在等他。郁时今天没穿校服，换了件薄荷绿的衬衫，领口敞着颗扣，下身是浅卡其色直筒休闲裤配着拖鞋，衬得整个浅灰色的客厅都亮了点。“哟，今天挺帅啊，”裴野轻车熟路地瘫进另一边的沙发，“这衬衫比校服强帅多了，上次帮你找房子时怎么没见你穿？”
　　郁时耳尖微热，起身往厨房走：“去年买的，没机会穿，你喝不喝奶茶？冰箱里有薄荷奶绿。”
　　“喝！”裴野眼睛一亮，从沙发上支起身子，郁时从冰箱里拿出两杯冰好的薄荷奶绿，连吸管都拆好了递过去，杯壁凝着细水珠，裴野接过来就吸了一大口，薄荷混着奶味的甜香裹着凉意滑进喉咙，他舒服地往后靠在沙发上：“还是你会买，这糖的甜度刚好，上次买的少糖根本不好喝。”郁时刚要说话，门铃响了，是披萨到了。
　　裴野立马弹起来，抢着去开门，接过披萨盒就往茶几上放，刚打开，芝士香混着榴莲味就飘了出来，拉得老长的丝裹着焦香的饼边。“我让老板多加了芝士，”郁时把一次性手套递过来，又端来薯条和汉堡，“感觉没芝士不好吃。”裴野戴着手套抓了块最大的，咬了一大口，芝士的香混着榴莲的甜，饼边焦脆，差点烫到舌头：“非常好吃！”
　　郁时坐在旁边，拿了块披萨，小口咬着。裴野边吃边扫着客厅，相比于他上次来的时候，这里可添了不少东西，新装的书橱上摆着星球模型，阳台外有天文望远镜，墙上挂了上次他送的星空画，裴野的目光在那幅画和模型间转了圈，语气是实打实的佩服：“你这审美是真高级啊，这些东西往这儿一搭，连整个客厅的质感都不一样了。”
　　郁时捏着披萨的手顿了顿，指尖无意识蜷了蜷，语气还是淡淡的，耳尖却悄悄漫开一点粉：“随便摆的，没多想。”低头咬披萨时，嘴角轻轻弯了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裴野伸手去够书橱上的星球模型，是个土星的摆件，环带的纹理做得很细，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他转着模型晃了晃：“这模型是你挑的？手感看着就不一般，跟我在书店见的那些塑料玩意儿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郁时抬眼扫了下，声音软了点：“网上挑的，看评论说细节做得好，就买了。”
　　裴野指尖敲了敲模型的环带，又扭头看向阳台：“那望远镜也是你选的？上次来还没见着，晚上能看清星星吗？”
　　“试过一次，”郁时往阳台的方向瞥了瞥，“天气好的话，能看见月球的环形山。”
　　裴野眼睛一亮，把模型放回书橱，胳膊肘撑在茶几上凑过去：“这么厉害？等哪天晚上有空，用它看星星呗？刚好你这儿楼层高。”
　　吃完披萨，裴野靠在沙发上开了游戏，加载完主界面，右上角就弹出个跳动的邀请框，头像是张弛那只歪嘴笑的狗。他指尖点了下“拒绝”，随手把手机往沙发靠垫上一搁，跟郁时搭话：“张弛刚喊我组队，等会儿再回他。”刚戴上耳机，就感觉肩上搭了条浅灰色的薄毯：“空调吹久了冷，盖着点。”郁时的声音很轻，说完就抱着作业本坐到楼梯口的地毯上，那里能晒到点太阳，比沙发边暖。裴野“嗯”了声，把毯子往下拽了拽，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游戏音效和郁时写字的“沙沙”声混在一起，倒也不吵。
　　打赢一局抬眼时，看见郁时正对着一道数学题皱眉，草稿纸上画了好几条横线，笔尖悬在半空没落下。“卡壳了？”裴野摘下一只耳机，凑过去扫了眼题干，“这题用配方啊，韦达定理算不对，上次月考我就错这了。”郁时把作业本往他那边挪了挪：“我总算错判别式。”“你看，这里系数带负号，你漏了，”裴野伸手拿过他的笔，在草稿纸上划了道重点，“先把二次项系数提出来，一步一步来，别慌，我当时也错这了。”
　　郁时凑在旁边看得认真，薄荷绿的衬衫袖子偶尔蹭到裴野的胳膊。“懂了吗？”裴野把笔递回去，又躺回沙发打游戏，“不会再问我，别憋着。”“嗯，”郁时点头，低头写题时，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笔，裴野讲题时语速很快，手指在纸上划得干脆，和上次帮他搬东西时喊“这边放”的样子一样利落，他抬眼扫了眼裴野的侧脸，又赶紧低下头，笔尖在纸页上顿了顿，才继续写。
　　中途裴野渴了，自己起身去厨房找水喝，冰箱里塞满了各种饮料，进口牛奶、果汁、气泡水，摆得整整齐齐，还是浅灰色的冰箱门，和厨房的浅灰色橱柜配得严丝合缝。裴自己灌了大半瓶，走到二楼，郁时的卧室里面也是灰色的床单，白色的书桌，书桌上摆着个崭新的游戏机，包装盒都没拆。“你这游戏机咋不玩？”裴野凑过去戳了戳盒子，“上次我想买嫌贵，又没舍得买。”
　　“刚到的，没时间玩，”郁时抬头看他，“喜欢就拿去玩。”“算了，我玩两天就会腻，”裴野摆摆手，坐回沙发继续打游戏，“还是你自己留着吧，对了，上次帮你修的书桌抽屉，没再松吧？”“没松，”郁时的声音软了点
　　玩到下午五点，裴野伸了个懒腰，摸出手机给妈发消息：“晚上吃什么？”没等几秒，他妈就回了语音，声音轻柔“炖了你最爱的玉米排骨，还做了可乐鸡翅，你把小郁喊来一起吃。”
　　裴野把手机揣回兜里，转头看向还在写题的郁时，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一起去打球”：“晚上去我家吃饭吧，我妈炖了排骨，还有可乐鸡翅。”
　　郁时握笔的手顿住，抬头看他时“...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阿姨？”“麻烦什么。”裴野站起来，伸手把他的作业本合上，“我妈早就念叨你了，说‘小郁那孩子太瘦，得给补补’，你不去她才不开心。”
　　他边说边拉着郁时往门口走，郁时的手腕很细，被他攥在掌心时有点凉，裴野特意放慢了脚步：“走了走了，晚了饭就凉了。”
　　到裴野家楼下时，刚拐进单元楼，就闻见了排骨的香味。裴野推开门喊了声“妈，我们回来了”，裴野妈妈的声音就从厨房飘出来：“小郁来啦！快洗手！最后一个菜马上好。”
　　郁时换鞋时，裴野妈妈端着汤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着双新的筷子：“小郁快坐，空调开着呢，小裴你去把碗筷摆好。”裴野“哦”了声，拉着郁时往餐厅走，餐桌铺着碎花桌布，排骨玉米汤、可乐鸡翅、西红柿鸡蛋摆了满满一桌，热气裹着香味往上飘，和郁时家冷清的浅灰色厨房完全不一样。
　　“阿姨，麻烦您做这么多菜，”郁时刚坐下，就赶紧开口，“太打扰了。”“不打扰呀，”裴野妈妈往他碗里夹了块可乐鸡翅。
　　郁时用筷子夹起鸡翅，咬了一小口，外皮焦香，里面的肉嫩得能飙汁，甜丝丝的味道裹着肉香，比他自己点的外卖好吃太多。他抬眼看向裴野妈妈，声音软乎乎的：“阿姨，您做的太好吃了，比外面餐馆的还香。”
　　“好吃就多吃，”裴野妈妈笑得眼睛都眯了，又给他盛了碗排骨汤，“这汤炖了两个小时，玉米和胡萝卜都炖烂了，你喝点补补。”裴野爸爸端着最后一盘青菜过来，推了推眼镜：“郁时啊，暑假在家别总一个人待着，没事就来家里吃饭。”
　　郁时低头喝着排骨汤，暖乎乎的热流从喉咙滑到胃里，连心里都跟着暖起来。他偷偷抬眼，看见裴野正把自己碗里的排骨往他这边推，那块没什么骨头，全是肉：“我不爱吃这个，给你。”
　　郁时没拒绝，接过来咬了口肉香混着汤的鲜，他突然觉得，这桌热乎的饭菜，比家里满冰箱的进口饮料，比没拆的游戏机，都更让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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