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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爱自尽的仙子（十五）
自从那天算过国运之后，无边道长就再也没有跟离昧、白烨交谈过。
他整日愁眉不展，不知道在想什么。
无边道长的屋子里没有亮灯，但是离昧知道无边道长在里面。
已经换了一张脸，出门没有百姓认识，但是无边道长还是不愿意出门。
可能是怕一出门就听到百姓对无边道长的谩骂声与唾弃声。
无边道长放弃了出门。整日呆在自己的屋子里。
屋子里静得出奇，好似真的没有人在里面一样。
可是只要推开门，就能看到，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月光下，无边道长的黑色身影。
离昧推开门走进去，点燃桌上的灯笼，橘黄色的灯光立刻照亮了整个房间。
“关于国运，是算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吗？道长。”离昧问。
看在离昧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份上，无边道长坦言相告。
道长叹了一口气，“将来的事情不太好说，吉凶难定！可是就算现在把新帝拉下马，临时也找不到合适当皇帝的人！国家如果没有一个好皇帝，国家的未来难说啊！国家不行，百姓就要遭殃！”
无边道长忧国忧民，愁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偏偏以他现在的身份，也不好出面。
“你近来都在烦这些事？”离昧问。
无边道长点头，默认了。他坐在窗边，温暖的灯光没有照在他身上。他望着皎洁的月亮，半边脸藏在阴影之中。
无边道长身上散发着忧愁与难掩的失落，离昧心有所动，忽然就问了：“道长是不是后悔阻止英娘与四王爷在一起了？如果道长没有插·手英娘这件事，就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无边道长闻言转过头，整张脸都在温暖的灯光里，他眼神明亮，语气认真，听不出丝毫后悔的意思。
“不！人妖殊途。人与妖根本就不应该在一起。英娘与四王爷最终阴阳相隔，难道还不是人与妖在一起没有好下场的例子吗？”
“英娘是个好妖怪！如果潜心修炼，他日定能得道成仙！可就为了一个凡人，千年道行一朝丧！这就真的值得？！”
无边道长是偏向英娘的，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愤怒，他是真的恨铁不成钢！
是啊！为了一个凡人放弃成仙，这不值得！
离昧这么想，她算是过来人了！
无边道长还在说：“那个半妖成了新帝，国运也系于他一身，如果他将来为非作歹，国家也会被他拖下水！到时候全国的百姓该怎么办？！一个半妖，能当好一个皇帝吗？”
无边道长愁得挠头。
离昧不解，问：“道长，在百姓眼里，你已经死了，何必发这个愁？为什么不找个深山老林好好修炼，你也是有机会得道成仙的。”
“英娘是被我害死的！新帝又是个半妖！一切都是我间接造成的！”无边道长将所有罪责都怪到自己身上。
“我一生都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为的就是保护百姓安康。新帝不算完全的人类，也算半个妖！又是英娘的孩子！我有责任！一定要导他向善！”
新帝恨无边道长入骨，道长如果出现在新帝面前，新帝只会一剑杀了他，绝不会听道长说半个字！
这种情况下，道长要怎么导新帝向善？
“道长，新帝见了你，只会杀你，根本不会听你说半个字。”离昧劝道。
无边道长却坚持己见，“总之我不能置新帝于不顾！”
“你们的话我听到了。我有一个办法，无边道长可愿一试？”
门口传来白烨上神的声音，离昧与无边道长看过去，就见白烨上神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白烨上神所说的办法就是去地府把英娘的鬼魂接到人间来。
世间所有生灵，死后都会魂归地府，等候轮回转世。
英娘虽然是妖，死后也受地府的管辖。
除非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真正的成仙、成神！
白烨说：“新帝一登基就给英娘建了庙宇，举全国之力供奉香火。显然是个孝顺孩子！这么孝顺！那一定很听母亲的话！”
听到这里，无边道长还没理解白烨上神的意思，直到白烨上神说：“如果英娘说希望新帝能做一个爱民如子的明君，你说新帝会不会听话？从此努力做一个爱民如子的明君？”
“再比如，如果新帝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会影响到英娘在地府的待遇，新帝会不会投鼠忌器？从此只做好人好事？”
无边道长的眼睛里一点一点地亮起名为“希望”的光芒，连日来烦恼的难题被白烨的一席话迎刃而解！
“可是，我们要怎么去地府呢？”无边道长问。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白烨上神自信满满，看了离昧一眼。
离昧惊讶地看向白烨上神，没想到白烨还有沟通地府的能耐！她可得好好学习！将来万一有用得上的一天呢？！
白烨察觉到离昧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很自得！这个办法果然是对的！离昧这不就倾倒在他的能力与魅力之下！
白烨上神带着离昧、无边道长来到荒郊野地。
这可不是随便挑的一块地方。
这片野地左边是乱葬岗；右边是坟地；前面是个湖，听说湖里溺死过不少人。往后再走几里路就是义庄。
乌鸦在枝头“嘎嘎”叫，这里的雾与风既阴湿又阴冷，仿佛是僵尸嘴里呼出的气息，厉鬼身上的怨气。总之这里非常的邪！
白烨上神正是算出这里至阴又至邪，这才带着离昧、无边道长来到此地。为的就是在这里打通阴阳两道、开启鬼门关。
无边道长纵使有许多功德在身都不免觉得身上有点冷，他猝不及防看见乱葬岗上自己的“尸体”。
虽然知道那是白烨施法弄出来的假人，也忍不住心里一凉。
无边道长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臭名昭著！
可是亲眼看见没有人给他收尸，就这么把他的尸体扔在乱葬岗，任由野狗把他的尸体咬得乱七八糟，让他死无全尸，他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道长怕丢脸，捂住嘴没有哭出声，却委屈地流下眼泪。
他自问也做过不少好事，否则哪来这么多功德金光护体！可是眼前看见的一切叫他寒心。
离昧运起仙法护体，倒没感觉到什么。修仙之人都耳聪目明，她听见了无边道长压抑着的哭声，也看见了乱葬岗上的残肢断臂。
“无边道长！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活人去地府难免会受到影响，比如阴气入体，比如消耗掉阳寿。你不必为一些不值得的人费心。”
听见离昧的话，无边道长收了哭声，放下手，吸了吸鼻子道：“不好意思，本道失态了。仙子的好意，本道心领了！”
“本道一生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英娘也算是我间接害死的！所以我绝不会看着英娘的儿子误入歧途而不管的！为了自己的道，就是杀身成仁又何妨？！就当是殉道了！”
离昧仿佛是第一次听见“殉道”这个词语。
她发现自己所理解的无情道非常浅显。
她以为的无情道的做事准则是基于众生平等，所以就该听从大家的意见，尽力做到公平公正！
可是，大家都赞同的意见就一定是对的吗？
比如全城百姓感动英娘与四王爷的爱情故事、新帝的凄惨身世，就对无边道长喊打喊杀！将道长过去所做的一切善事与功劳全数抹去，连收尸都不愿意。
无边道长只有一人，是少数。新帝乃至全城百姓是多数。
不过是多数胜于少数时所制定的规则，它一定是正确的吗？
难道不是随大流、人云亦云而已！
离昧意识到，这样的规则是可以被推翻的，因为多数与少数之间有朝一日是会被对换的！它不是固定的！
那么她的无情道在哪里？就只是人云亦云吗？像墙头草一样行事就可以了吗？
在遇上像无边道长这样愿意以身殉道的人之前，离昧是没有自己的做事准则的。她的道也浮于表面，宛若空中楼阁。
离昧沉思的这段时间里，白烨上神已经打开了鬼门关，他走在前头，唤离昧与无边道长跟上。
鬼门关就像一条黑漆漆的走廊，前头传来各种惨叫声，鬼哭狼嚎，瘆人得很！
离昧想到上辈子自尽幸好没到这里来，不由得庆幸。
酆都的牌坊前站着五六个守门的小鬼。
青面獠牙，头上长着一对鬼角，恐怖又丑陋！要多凶恶就有多凶恶！
“哪里来的活人？！竟敢擅闯地府？！”小鬼们拦住白烨、离昧、无边道长的去路。
白烨上神不想浪费时间讲废话，他引动天雷，很有礼貌地说：“我要见阎君，还不快去通报！”
在地府还能引动天雷的人物，显然不是小鬼们能对付得了的人！
两个小鬼慌手慌脚地跑去通风报信了，剩下的小鬼望了望天空中还没落下来的紫色天雷，咽了口唾沫，恭恭敬敬地让开了一条道。
离昧很惊讶，白烨上神还有行事如此简单粗暴的时候，果然化神期的修士就是可以无视规则，为所欲为！
去往阎王殿的一路上畅通无阻，根本没有人敢上来拦住他们。
阎王殿上，阎君头戴黑色的冕冠，长方形的冕冠上有红色龙纹，黑色的珠串遮住了阎君的面容。
阎君穿着黑色的龙袍，龙袍上绣着星辰日月，还有红色的龙，气势威严、不怒自威！
他的左右站着判官、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等地府侍从。
阎君声如洪钟，“区区化神期修士，好大的气派，在地府都敢引动天雷了！”
阎君并不害怕白烨，扬手挥一挥衣袖，白烨引动的天雷就消失了。
“到我地府，有何贵干啊？”
白烨上前礼貌问道：“阎君大人，我们想见一位叫英娘的鬼魂，请阎君大人通融通融。”
阎君嗯了一声，声音很大，整个大殿回荡着阎君的声音。
“英娘？是前些年下来的那个虎妖吗？她的确还没有轮回转世。”
无边道长一听英娘还没有轮回转世，立刻激动了！
他小跑到阎君的案头前，跪下来请求道：“请阎君大人让我见英娘一面！”
阎君见到无边道长身上的功德金光，态度变得和缓，沉吟道：“见倒是可以见，但是你们擅闯地府，就只是为了见英娘一面？”
阎君怀疑的目光望向白烨。
白烨说：“希望阎君大人能放英娘回归人间！”
“哼！”阎君生气了，“人有人道！鬼有鬼道！进了地府的鬼魂岂能在人间逗留！我敬你是化神期的修士！但在你千年归老后，灵魂依旧要入我地府！受我管辖！不要不识抬举！”
白烨也生气了！修仙求得就是一个他日飞升成仙，没有死亡的那一日！阎君的话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
白烨拔出本命宝剑，冰蓝色的剑身散发着凌厉的剑气，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大闹地府、抢鬼魂的势头。
阎君也不是好惹的！他身旁的那些人对白烨三人怒目狰狞，个个亮出兵器。
判官亮出判官笔，无常拿着哭丧棒，小鬼们拿出勾魂的铁链与铁钩等等等等。
好像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个个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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