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温

　　其实大家都不知道秦挽在录音。

　　郭高的脸在众人的逼视下涨得通红，拳头攥得指节发白，却连半步都不敢往前挪。
　　陈作虽然个子小小的，却把胸膛挺得笔直挡在别栀身前，眼神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秦挽举着手机，录音界面还在跳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郭学长，现在证据可都在这儿，你要是还想抵赖，我们不介意把录音发给村书记，在村里广播，不防让大家听听你是怎么背后造谣，当面装无辜的。”

　　别栀站在许烬时身后，胸口的怒气渐渐平复，只剩下满心的疲惫和释然。
　　她看着郭高扭曲的脸，轻声说：“郭高，我最后跟你说一次，我们之间早就不可能的。你与其把心思花在毁掉别人上，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过好自己的日子，你的前程也很重要，你在毁掉别人的同时，也有可能毁了自己，别得不偿失了。”

　　许烬时的手轻轻搭在别栀的肩膀上，力道不大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现在可以走了。如果再敢来骚扰别栀，或者在网上散布谣言，我们会直接报警。”

　　郭高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被宋治恶狠狠的眼神逼了回去。宋治抱着胳膊，挑眉道：“怎么？还想赖着不走？真要等我们把你赶出去，哈哈，那样的话面子上更不好看咯。”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石榴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嘲讽郭高的狼狈。
　　他看看别栀冰冷的眼神，又看看许烬时和宋治不善的神色，再想想秦挽手里的录音和陈作的证词，终于泄了气，踉跄着后退几步。
　　对面的五个人站成一排，都在以同一种眼神看着他，都把他视为那人人喊打的恶臭的老鼠。

　　他憋着气，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院子，连门都没顾得上关。

　　秦挽走去“砰”地一声关上大门，撇撇嘴：“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算把这尊瘟神给赶跑了。”
　　她说着把手机里的录音保存好，“这个可得留好，免得他以后再耍什么花招。”

　　陈作松开紧攥的小拳头，长舒一口气，转头看着别栀：“姐，他以后不会再来了吧？”

　　别栀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来了也不怕。”

　　阳光透过院墙上的缝隙照在她脸上，驱散了些许连日来的阴霾。

　　许烬时走到她身边，递过来一杯温水。

　　别栀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也泛起一丝暖意。
　　她抬头看向许烬时，眼神里带着感激：“谢谢你。”
　　她又看向给她撑腰的大家：“也谢谢你们。”

　　宋治凑过来，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别栀对不起啊，要不是我发那个视频，也不会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

　　“跟你没关系。”别栀摇摇头，“就算没有那个视频，他也会想别的办法。”
　　她看向桌上还没吃完的早餐，“好了，我们继续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几个人重新坐下，院子里的气氛终于恢复了些许轻松。

　　秦挽对陈作说：“小作，你多吃点，以后还要当姐姐的小保镖呢。”
　　陈作用力点点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许烬时看着别栀安静吃饭的样子，眼底好像闪过一丝心疼。
　　很快，快到没有人察觉到。
　　就像自己心理那股莫名其妙的情愫，就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是心动的萌芽。

　　吃完早餐后，宋治和秦挽按照原定计划去了镇上，他们开车去的。

　　家里回归了平静，别栀回到房间，拿出小提琴，手指轻轻拂过琴弦。
　　这一次，她想她不会再被那些负面的声音干扰，闭上眼睛，缓缓拉动琴弦。
　　悠扬的琴声从房间里飘出，穿过院子，飘向远方，带着坚韧和希望，在花溪村的上空久久回荡着。

　　许烬时站在院子里，静静地听着琴声，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陈作蹲在一边玩许烬时的手机，不小心打开了相册，他看见许烬时拍的别栀在田间的那张照片。
　　他抬头，看着许烬时：“哥，你觉得我姐漂亮吗？”

　　许烬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漂亮啊，之前村里人都说，我姐是我们村的村花。”

　　许烬时听笑了：“村花？”

　　“是呀。”陈作把手机还给许烬时，说起表姐，陈作一脸的自豪，在他心里，无论怎么样，姐姐永远都是他的骄傲。
　　“我要回家了，明天我再来找你们玩。”

　　陈作说完就走了。

　　等陈作走了以后，许烬时回房，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小时，小雨最近病的严重，想要跟你打个视频，你什么时候方便了，给她打过去，安慰一下她。”
　　许烬时问：“她怎么了？”
　　母亲叹了口气，说：“胃癌。”
　　许烬时关上门，点了一根烟：“好好的怎么突然生病了。”
　　母亲说：“不知道，前两天一个人在家晕倒了，把她爸妈都吓坏了，带她去了医院检查了才知道的，她说她挺想你的，到时候你记得给她打个电话。”
　　“知道了。”

　　母亲要挂电话，许烬时叫住她：“妈，借我点钱。”
　　“你要钱做什么？你爸说你在那边不需要花钱。”

　　许烬时吐了口烟雾，仰着脖子说，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多，就十五万。”

　　“十五万叫不多？小时，我看你真是被家里宠坏了，花的不是你的钱你不觉得辛苦是吧？”

　　“我是借，等我项目金发了就还你。”

　　许烬时还是一如既往的混蛋，求人也没有一个求人的态度，总觉得父母给钱就是理所应当。

　　“我没有，如果你想要你就找你爸，他最近也挺想你的，你给他打电话。”
　　母亲不惯着他的臭毛病，说完就挂了电话。

　　许烬时看着手里燃到尽头的烟，他有些懊恼。

　　突然听到门外别栀在叫他，他熄灭烟去开门：“怎么了？”
　　别栀吸了吸鼻子：“你又抽烟了？”
　　许烬时说：“就抽了一根。”
　　别栀没说话。
　　许烬时问她：“怎么了？”
　　“郭高给我发道歉信了，还录了一个视频发网上了。”

　　别栀给手机给他看，看见郭高录的道歉视频，他翻着底下那些评论，这届网友的变脸速度还是很快的，这才一天，恶评已经转向郭高了。

　　他把手机还给别栀：“你被他们的那些否定影响到了吗？”
　　“一开始是有的，现在没有了，我下学期会去艺术学校，我一定会考上音乐学院的。”
　　“考北京？”
　　“可以的话，我想试试。”

　　许烬时笑了笑，说：“我相信你。”

　　别栀傻笑两声，说：“我要去捡柴了，你要一起吗？”

　　许烬时挑眉，看着她：“你不怕被说闲话？”

　　别栀：“你怕了？”

　　“我有什么好怕的。”
　　说这话的同时，许烬时已经折回去拿手机了。

　　别栀点头，跟他一块下了楼。

　　现在太阳花也没有那么烈，别栀和许烬时一人背着一个箩筐上山，路过安水桥的时候看到有几个小孩在那里玩耍。
　　那几个小孩看见别栀的时候，一口一个“坏女人”喊着，一边喊一边大笑，别栀知道这些小孩其实心不坏，就是被那些大人洗脑了。

　　小孩知道什么，无非就是，听风就是雨，觉得大人们说的都是怼的，所以自己也要跟着说。

　　许烬时看在护栏上，看着底下河岸上那几个小孩，说：“你们在骂她啊？”

　　“对啊，骂的就是你女朋友，你女朋友就是坏女人！”小海指着别栀骂道。

　　这个小海别栀认得，是郭高二姨的小孩，也就是他弟弟。

　　“女朋友”三个字砸在许烬时头上，他听笑了：“你们说她是我女朋友？”

　　“对啊，我妈说的。”

　　“那你妈有没有告诉你，在桥边玩耍很不安全？”许烬时严肃起来，板着张脸看着他们。

　　那几个小孩都没有说话，在一边用石头打水漂。

　　别栀拉着许烬时：“赶紧走吧，我看马上就要下雨了。”

　　许烬时也懒得理他们，扭头跟别栀走了。

　　许烬时这个人，吊儿郎当的时候没有个度，但还是干活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别栀跟他分开走，约定好在洞口集合，半个小时后，许烬时背着满满一筐柴走过来。

　　别栀打趣他：“你知道吗，你还真是一个免费劳动力。”

　　许烬时斜着眼睛看着她：“所以？”

　　别栀：“所以今天有肉吃。”

　　“我是狗啊？表现好了就有肉吃？”

　　别栀点头：“你要是这么理解，其实也没问题。”

　　许烬时敲了下她的头，说：“走吧，宋治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

　　“好。”

　　回去的路上，又经过了安水桥，看见两个小孩急冲冲地跑走了。
　　马上就要下雨了，这几个小孩跑的还挺快的。

　　别栀说：“他们在传闲话的时候，你委屈吗？”

　　许烬时说：“我委屈什么？该委屈的是你，你一个女孩，对你影响不好。”

　　别栀不说话了。

　　许烬时想起刚刚那个小男孩的话，虽然说这话的不是自己，但是他就是觉得自己好像占了别栀的便宜似的，总觉得对她很抱歉。

　　“那几个小孩说的，你不用放心上。”

　　别栀说：“我哪能跟小孩计较，没事的。”

　　雨开始下了，不早不晚，就在他们跨进家门的那一刻。这次的雨跟之前的不同，来的很急，下的很大，天空一瞬间就被厚厚一层乌云覆盖。

　　雷声轰鸣，参杂着一个女人的哭声，她跑进来的时候，别栀正在洗手。

　　看见那女人哭着跑进来，身上被雨淋湿了，她估计是吓坏了，身子甚至都站不直了。
　　她就是昨天来借水泵的那女人，郭高的二姨。

　　别栀和许烬时同时站起来，看着她。

　　“我家小海落水了，谁会游泳，救救他。”

　　别栀去拿伞给她，很迅速地拨打了120，一扭头，许烬时冲进雨里，别栀对女人说：“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已经报120了，一会我朋友马上到家，他们到家了之后，立马让他们开车过来。”

　　“好。”

　　别栀穿上雨衣，又抓了一件，然后也冲出家门，来到安水桥。

　　这里早就围满了人，那些男人里有不少会游泳的，别栀见过他们水库那边下水抓鱼，但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下水救人。

　　别栀走过去，许烬时已经脱下衣服下水了，那些人就在桥上说闲话：“已经过去好一会了，现在又下雨了，人都不知道被冲去哪了。”

　　别栀看着他：“陈叔你意思是不管是生是死都不救了？”

　　“你这孩子，话怎么就说的这么难听呢？”

　　别栀不想理他，拿起手机给秦挽打电话：“你们到家了吗？”
　　“到了，郭高二姨跟我说了，我们现在马上过去。”

　　宋治开车带着郭二姨来了，她急冲冲地下车，跪下就开始哭，大家都躲得远远的，就好像在躲着不吉利。

　　那男人还在一边说风凉话：“自己家娃都看不住，现在知道哭了？”

　　郭二姨听到了，站起来抓着男人的衣领开始骂他：“你家娃跟我家小海一块来的，为什么小海落水的第一时间不告诉大人，为什么要跑回家躲起来？”

　　“你别乱说话啊，我家小孩早就回来了，是你家小海非要一个人在这里玩，说什么都不听。”

　　别栀走过去，扶着郭二姨：“别太担心，许烬时已经去找了，救护车马上也来了，不要怕。”

　　陈叔：“之前在背后说人家闲话，现在不还是别人愿意帮忙。”

　　别栀不想听了，她让秦挽带着郭二姨回车上。

　　她一回头，宋治也不见了，秦挽安抚好郭二姨，撑着伞过来说：“宋治也下去了，他说他跟许烬时都会潜水。”

　　别栀担心坏了：“这雨越下雨大，河里的水也很冷。”

　　“他们应该会分头去找，栀栀，我也好害怕，你说万一小海......”
　　别栀说：“不会有万一的，我相信许烬时会安全的带着人回来。”

　　距离小海落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许烬时根据水流的方向一直往下游，他速度很快，但是比不过水流，如果按照这个水流的速度，再找不到人的话，恐怕就是凶多吉少了。

　　跟宋治打了个照面，他比了个手势后，宋治往回游。

　　他有可能判断错了，他一开始是想着水流的方向，一个劲的往下游，但是他刚刚过来的时候有一片深水区，他没有过去。

　　宋治往深水区去了。

　　别栀去找了村书记，村书记立马广播号召村里会游泳的男人，不过一会郭高来了。
　　别栀问他：“你会不会游泳？”

　　郭高说：“我会，但是也不太会，水性不是很好。”

　　秦挽看着他：“大哥，那是你弟弟。”

　　别栀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害怕，也不指望他了，扭头就看见村书记带来的那几个男人也跳进河里。

　　大家已经等了有五六分钟了，正常在温水中大脑缺氧超过4——6分钟都会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但是今天下了雨，河里的水温会受到影响，这倒是个好事。

　　只不过现在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
　　大家都在替那个少年惋惜，也在可怜郭二姨。
　　郭二姨老公好几年前就是因为溺水走的，她这些年一个人将小海拉扯长大，属实不容易，如果小海有个三长两断的，估计她也活不下去了。

　　话虽然说的夸张那个，但事实就是如此。
　　她精神状态已经开始不对了，一直在车上说着胡话，别栀怕她想不开，就让秦挽回去车上看着她。

　　别栀接到救护车的电话，她去村口指路。

　　与此同时，许烬时抱着小海走了上来。

　　宋治早就已经在岸上换好衣服做好准备了，一上来就接过小海：“秦挽！快来。”

　　秦挽母亲是庆林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她从小学过很多医疗知识，她从车上下来，给小海做急救措施。

　　小海已经没有意识也没有呼吸了，秦挽其实也很害怕，她紧张到手都在抖，但是她很快就冷静下来，马上清理了他口鼻中的异物，开始给他做心肺复苏。

　　在做心肺复苏的同时，别栀带着救护车赶了过来，她看见许烬时瘫倒在一边。

　　许烬时大口大口喘着气，看见她的时候，在笑着。

　　别栀比了个手势，说：“谢谢你。”

　　经过秦挽的不懈努力，小海终于有反应了，他吐出好多河水，宋治立马抱着他交给了医护人员，郭二姨哭着跟着上去了。

　　雨停了，乌云被白云冲散，天边开始出现了彩虹，许烬时走了过来，他累的只想回家冲个澡休息，直到他听到别栀在身后喊他。
　　他回头，看见十几个人站在他身后，大家都在笑着给他鼓掌。

　　那一刻，他仿佛站在光里。

　　别栀撞了撞秦挽的肩膀：“好样的。”

　　村书记在身后说：“你们几个，都是好样的。”

　　身后的村民也在对他们说：“你们都是好样的，以后再有人说你们闲话，我第一个站出来骂回去！”

　　别栀笑着和秦挽一起走路回家，宋治开车带许烬时。
　　回去的路上，别栀发了条朋友圈。

　　配图是刚刚拍的彩虹，配文：
　　阴霾散去后，明天会是更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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