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归山[娱乐圈]

　　裴千山本想通知一下公司，可杨永安的电话打不通。
　　不应该呀？裴千山皱了皱眉，杨永安此人最是敬业，电话往往24小时都开着机。
　　裴千山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机。
　　杨永安是公司给裴千山安排的经纪人，平时只有少数代言和工作会通过杨永安以公司的名义来处理，更多时候裴千山的工作安排都是他自己的团队来洽谈，这几年裴千山的团队羽翼渐丰，合约已经快到期，他也有脱离公司的想法。
　　目前热搜已经压下去了，他的人都在盯着，似乎已经风平浪静。
　　可不知道为什么，裴千山心里仍有些慌。
　　许是与程素有关的事，他总会过分关心，以至于草木皆兵。
　　刚刚听到开门声，程素应该是下去做饭了。
　　裴千山掀被下床，选了件黑色半高领的羊毛衫来搭黑色大衣，便想下楼去找程素，路过墙上的穿衣镜时，脚步一顿。
　　他凑过去，扬起下巴摸了摸，有很浅的一层胡茬。
　　其实很不明显，但裴千山还是去拿了剃须刀，对着镜子刮得干干净净。然后走进卫生间，仔仔细细刷牙洗脸，还从张小豆送来的洗护用品里翻出因知道他不怎么用而放在最下面的水，乳液，面霜，精细地在脸上扑开。
　　弄完这些还不算，裴千山用吹风机把头发向后得蓬松，用发泥抓成侧分，露出饱满的额头，衬得英俊的眉眼更加精神昂扬。
　　裴千山对镜打量了好一会儿，又拿起尖尾梳，挑了一丝头发，恰到好处地落在侧边额前，像是被风不经意吹散的一缕，冲淡了一丝不苟的精致。垂眸时，那缕发丝随着睫羽微微颤动，让人平白生出些怜惜来。
　　若是张小豆在这，一定会大为震撼，毕竟她从没见过裴千山这么，这么......搔首弄姿？

　　等裴千山衣冠楚楚地准备去卖弄风骚了，楼下哪还有程素的身影。
　　裴千山找了一圈。
　　厨房里开着灯，灶炉上的粥还飘着缕缕热气，但火已经关了。案板上胡萝卜还没切完，切好的那部分被拢好放在一旁。
　　看样子程素遇到什么事主动离开的，大概还没走远。
　　裴千山忙给张小豆打了个电话，让她问问程素的去向。没一会儿张小豆就传来答复。
　　“买包子？”
　　“这么冷的天让他去买包子？随便吃点不就得了？”
　　裴千山皱着眉就要往外走，到了门口又想起什么，拐回来匆匆上楼拿了条围巾。
　　手机震动了一下，裴千山点开看了看。
　　张小豆发来了一个推荐名片和一个狗头表情[旺柴]。
　　Sun.
　　裴千山发了个......过去，但还是没忍住点了名片。
　　他没直接添加，而是点开了程素的头像。
　　不仔细看小图的话还以为是纯黑的背景，点开发现是几行代码的截图。
　　#include "iostream"
　　int main()
　　{
　　std::cout << "Hello, world!\n";
　　}
　　裴千山只认得 include，stream，main ，Hello，World这些单词，盯着这几行代码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琢磨出换这张头像的时程素是什么心情。
　　手指在添加好友的按键上悬了很久，裴千山还是决定先不添加。
　　他才不要从别人那里要来程素的联系方式。
　　他要程素亲手给的。
　　不给的话怎么办？
　　脑海里有个声音说。
　　裴千山哼了一声：不给？
　　程素敢不给那他就，就......就求他。
　　想到这，裴千山自己都觉得好笑，摇摇头，一头扎进还未散去的茫茫夜色中。

　　“买包子？”
　　小雅的电话打来的时，程素在切胡萝卜，准备煮个蔬菜粥，听到节目组布置的任务也有些诧异。
　　倒不是说这事难办，只是......
　　“这，买二十个韭菜馅包子？不买点其他馅的？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包子这东西很容易买到，但却很难买好。特别是在人比较多的时候，说不准谁就有个忌口。
　　这个人不吃葱，那个人不吃蒜，特殊的对鸡蛋都有可能过敏，更甚者就闻不了包子那个味。
　　现在还指名道姓要点韭菜这个大名鼎鼎但却备受争议的美食界顶流。
　　爱者为之发狂，恨者深恶痛绝。
　　虽然不乏程素这样的路人粉，但他记得像祁星就难以接受，一闻见韭菜就犯恶心。
　　现在大家都还没起床，没有过问就直接去买来，许是有些不妥。
　　电话那头小雅笑起来，语气听起来很是明快。
　　“susu，没事，你就当这是节目组给你的任务......诶！”
　　小雅猝然叫了一声，手机似被人夺走了，模糊听见有人极不耐烦地训斥了一声：
　　“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
　　程素正想问发生什么事了，听筒里一句趾高气昂的命令传过来：
　　“喂？快点去，拿回来的时候得是热的，不按要求的话算你工作失误扣钱。”
　　没等程素回答，耳边就响起嘟嘟的忙音。
　　程素把胯抵在灶台边，偏头盯着锅里正在冒泡的粥想了一会儿，放下刀，过去把火关了。
　　他打开外卖软件看了眼。
　　最近的一家送外卖的包子铺离着竟然有七公里。
　　七公里。
　　程素在厨房里踱了两步。
　　确实是有点太远了，有没有人接单先另说，这雪昨儿又冻了一夜，保不齐有多滑呢！你说万一......
　　想到这，程素轻嘶了一声，右腿膝盖隐约有点发疼。他伸手揉了两下，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要不去园区门口看看？
　　程素心想，他记得上次坐地铁回校的时候，看到附近好像有几家饭店，有没有卖包子倒是记不清了。
　　就是有点远，这别墅区太大了，得走差不多两公里才能到。
　　他看了眼时间，才六点半。
　　还早，步行过去也就十几分钟，不如过去看看。
　　程素迈步朝外走去，同时把手伸进外套口袋，去找耳机，手指触到了蓝牙耳机的小盒子。
　　耳机在兜里，手机也带了，那就不用拿别的了。
　　程素取出耳机带上，从可可前几天分享给他的恐怖故事合集里随意挑了个没听过的。
　　“校园里流传着一个怪谈......”
　　两声很轻地吱呀声过后，客厅恢复寂静。
　　小屋再次陷入香甜的梦，没人觉得今天会有什么不同。

　　裴千山追上程素的时候，在背后喊了几声，但程素像是没听到，他小跑了几步，手掌搭上程素肩膀。
　　程素反应很大，猛地激灵了一下，脚下一滑，得亏裴千山眼疾手快扶住了。程素回过头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重新喘上气般问：“你怎么来了？”
　　裴千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揪着疼，登时就想拉着程素回去，然后把节目组砍了。
　　天都没亮呢！这么冷，路还这么滑，让程素一个人在这黑灯瞎火的路上走，他得多害怕呀！
　　其实路上并不黑，园区道路两旁黄铜色的灯光落在被踩得密实的雪地上，偶尔刮过的凛冽寒风吹得程素鼻头通红，纤长的睫毛下泛着水光。
　　裴千山抬起一只手，用手背碰了碰程素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他皱了皱眉，把夹在怀里的灰色羊毛围巾拿出来，套在程素脖子上。
　　围巾带着体温贴上脖颈的皮肤时，程素心中微微一动，抬眼望去，正巧撞进裴千山看过来的眸眼。
　　不知怎的，程素忽然生出些紧张，下意识避开目光，往后退了半步。
　　可下一秒，围巾上却被使了力，不轻不重地把他往更近处带了些。
　　这下，呼吸都在咫尺之间了。
　　“跑什么？”裴千山从鼻腔中哼出一声轻笑，用围巾把程素裹得严严实实，脸都包住了大半，嘴里埋怨道：“这节目组真是的，买早餐让工作人员去不就行了，让你去干嘛！”
　　程素费劲地扬了扬头，把脸露出来，按了按差点被蹭掉的耳机，笑道：“我不就是工作人员吗？”
　　裴千山啧了一声，但哽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最后憋出一句：“那不一样。”
　　程素笑笑没说话，手缩进袖子里往前走。裴千山追了一步，掰着程素的双肩，和他对面而立，手掌顺着程素的双臂往下摸，最终伸进袖口握住了程素的手。
　　“手怎么也这么凉？”裴千山用力攥了攥掌心中冰块似的的手，牵着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中。
　　程素'嗐'了一声，由着他牵了，道：“我不一直都这样吗？”
　　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程素低低地笑起来。
　　裴千山挑眉，程素笑看过来：“你记不记你刚去江城的时候，不适应那边的饮食，动不动肚子就不舒服，我给你揉肚子，一揉第二天保准好。”
　　他一说裴千山就懂了，眼底也漫上一层笑意，睨了程素一眼。
　　“你还说呢！你那手冰的放我肚子上，半夜就窜稀了。拉都拉了，第二天能不好吗！”
　　程素笑得更甚，身子都抖了抖，另一手点点裴千山：“我这叫以毒攻毒。”
　　裴千山撇着嘴，很嫌弃的样子，但眼中却含着笑。
　　过了一会儿，裴千山换了个边，把程素的另一只手放到兜里暖，顺手把程素耳朵上的一只耳机取来戴上。
　　过了三秒，又默默地给程素戴了回去。
　　空气寂静了几秒，程素扑哧笑出声来。裴千山斜着眼看他乐，幽怨地问：“所以你刚刚被吓到是因为在听恐怖故事？”
　　程素堪堪忍住笑，没一秒又笑了声，说道：“可不是？我刚听到女鬼从主角背后钻出来阴森说.....”
　　程素越说声音越小，正巧一阵风呼呼嚎叫，跟刚刚钻进耳朵里那令人汗毛倒竖的诡异音乐有异曲同工之妙，裴千山霎时脊背有点发凉，不由贴近了程素。
　　只听耳边乍起一声——
　　“抓到你了！”
　　裴千山惊得抖了一下，却没躲开，反而下意识抱紧了程素。
　　被抱着的人笑得胸腔都在振动，过了好大一会儿，程素才发现裴千山还没松开手，以为他生气了，于是轻轻拍了拍裴千山的脸。
　　这是一个属于他们之间的不成文的约定，是从稚气未脱到挺拔少年的一千多个日夜相伴培养出的默契。
　　拍拍脸，是在说：
　　我错了，来哄你了。
　　裴千山蹭了蹭程素的手指，低声道：“我不生气，程素。”
　　他低着头，程素看到不到他的神色，却依然能听出其中的茫然与无措。
　　“我只是觉得很不真实。”
　　“我......你就这么突然出现了。”
　　“真的像梦一样，”裴千山浓密的睫毛掀起，深深看着程素的眼睛，“直到现在，我都害怕......”
　　“怕这只是一场太好的梦。”
　　太好的梦总是容易醒，可这太好了，好到他宁愿溺死在这绮幻的梦里。
　　程素只比裴千山低了一点点，因而裴千山只是微微低头，下巴就抵在了程素的肩膀上。
　　这是他的避风港。
　　小时候练舞累了，跟人打架了，被老师训了，他都靠在上面。
　　如今他长得已经比程素要高一些了，肩膀也要更宽阔，却还是只有在这里，他的焦躁，他的不安尽数被安抚。
　　路灯忽地齐齐熄灭了，或许是到点关了，可天色还黯淡，周遭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只有怀中强劲有力的心跳是他唯一的灯塔。
　　程素抬手，摸了摸伏在肩头之人的后颈，对着深蓝色的远空发了会神。
　　周遭一片寂静，连风都静止了，只有远处偶尔飘来几声渺远的鸡啼。
　　谁都没有说话，但又好像有什么一直在诉说。
　　终于，程素摸出手机，按了几下，取下一只耳机给裴千山带上，而后反握住裴千山的手，放到白色羽绒服的口袋中，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前往走。
　　入耳是轻快悦耳的吉他旋律，人声却温柔坚定：
　　“......这首歌里唱着 我生活的理想
　　过往越是迷惘前途越是芬芳
　　诗人爱写月亮我爱写晴朗和你的模样
　　这一段好时光
　　以后慢慢给你讲......”
　　雪地上，黑色的皮鞋和白色的运动鞋踩出相同的步伐，朝更为宽阔的道路走去。
　　往前走吧，千山。
　　天会越走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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