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树长青

　　上坡气喘，下坡溜窜。

　　在山顶待到了日暮时分，大家看完日落后才下的山。陈志在山顶休息过后也回了不少劲，他觉得下山的每一步路都带着沁人心鼻子的草木香，四肢百骸充满力量。

　　成功到达山脚时天色已经黑了，大家又回到大巴内直达酒店。

　　晚饭是公司安排的。柯惟跟陈志面对面坐在落地窗下的茶桌旁，桌上摆着几盒菜肴，还有一个外卖圆形汤桶，里面装着萝卜排骨汤。

　　柯惟将盒饭摆到陈志面前。大家都累了一天，食欲暴涨，俩人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荡干净，一点不剩。

　　洗完澡后，陈志本想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和柯惟小酌几杯，但没想到下一秒房门响了，林文喊他们去喝酒。

　　难得的默契。

　　本以为只是凑在一起随意找个房间喝喝，公司却特地在酒店的酒吧内开了包厢。

　　这里的包厢跟孟靳专门带他出去聚会的高档酒吧没什么差别，格调依旧很高雅。顶部的霓虹灯散发出紫色光芒，一进门就看见里面摆着好几张黑色皮质大沙发，中间摆放着白瓷茶几，茶几上酒水已经安排妥当了，就等大家入座。

　　柯惟随意找了个角落坐着。陈志在旁边跟一位副导演聊得很起劲，边聊边拿着高脚杯抿了一口酒。为了避免早上的事再发生，柯惟很自觉的坐到一旁去，他宁愿一个人独自品酒，也不想再被七嘴八舌的打趣。

　　港昇不愧是大公司，在这些事上也毫不吝啬，柯惟淡淡朝茶几扫了一眼，上面的酒几乎都是名酒。正中间的几人开着香槟，大家好不欢乐。

　　林文站在包厢边缘，他身边还站着一位谢助理，俩人面色正经，不知道在交谈什么。

　　“欸怎么没看见赵总？”，正在人群中攀谈的张峰问了一嘴。

　　随即有人回答:“赵总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跟我们这群闲人在这边玩乐啊！”

　　张锋觉得有理，但感觉好像还少了一个人:“话说怎么也没看见柯编剧？”

　　正在喝着酒的柯惟听到这话后，撩起眼皮看了过去，没想到大家这么“关心”他。

　　“惟哥来了啊！在那坐着呢！”，陈志回答，然后伸出食指指向几乎透明的柯惟身上。

　　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到柯惟身上。张导演站起身，许是喝酒过后有些上头了，他步态不稳的走向柯惟，边走边说:“柯编剧，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干吗？过去一起聊天！”

　　说完就伸手去拉柯惟。柯惟没有拒绝，毕竟那么多人看着，拒绝了反倒奇怪。

　　柯惟被拉到了沙发中间，坐在了张锋旁边。

　　“柯编剧，我给你满上”，张锋拿起桌上的酒给柯惟倒满，完了后他迷瞪的问:“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有人回答:“你问陈志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

　　“哦对对对！”，张锋记起来了。

　　陈志回答:“两个，我还有一个妹妹在上高中”

　　“我也有一个妹妹，我妹妹现在在国企上班，薪资待遇都很好”，张锋说起妹妹时脸上逐渐流露出骄傲，酒喝多了，话就变多了，他又说:“我妹妹从上学开始成绩就特别好，几乎次次都有奖状，她特别厉害”

　　“张导和张妹妹都是人中龙凤啊！”陈志感慨。

　　他说完，张导摇头摆手:“我跟她比不了”

　　陈志只觉得张导太谦虚了。

　　“她完全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张锋说到这里脸上落寞了许多，拿起手里的酒又喝了一口。

　　靠自己？这话中之意很明显了，再配上张锋那表情，估计是家里重男轻女，妹妹过得很辛苦。

　　张锋心情起落大，偏偏陈志是个没心眼的:“张导跟妹妹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张锋抿了一下唇，嘴里砸吧了一声，低眸沉默了一下，说:“就正常兄妹关系”

　　很委婉的说辞。

　　但陈志听后又说:“我跟我妹妹也是正常兄妹关系啊！她天天说着要来海城找我，暑假刚来玩了两个月，回去还特地拿零花钱给我买了礼物，有妹妹就是好啊！”，他自顾自的说着，好像看不清张导脸上那一大块阴影。

　　张导听后勉强一笑:“是啊！”

　　柯惟本担心陈志这小子又没头没脑的再说出些什么话来戳人心窝，想着岔开话题，结果陈志目光落到了他身上，笑着问:“惟哥你呢？你家里几个兄弟姐妹？”

　　柯惟收回视线。

　　他缄默不言，目光深了几分。

　　对于这个问题，柯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父母离异都各自再婚，那位同母异父的弟弟应该不能划分在那个已经稀碎了的家庭内，于是柯惟回答:“我没有兄弟姐妹”

　　“独生子啊！”，陈志似乎有些诧异，进而艳羡不已的说:“那你一定很幸福”

　　好像大部分的人都有一种刻板印象，认为独生子会享受着一个家庭的全部资源，也能拥有父母充分的陪伴，成长环境很优越很舒适，但似乎没有考虑到一个家庭是否有资源、有陪伴这种东西存在。

　　“独生子是家里的独苗，难怪柯编剧那么厉害，伯父伯母真的培养出来一个好儿子”，陈志感慨了一下。

　　柯惟只是笑了笑，没有认可他的话，也没有反驳，但内心有一股压抑的烦躁在乱蹿，他摸了摸口袋。

　　又想抽烟了。

　　“欸！你们知道赵总不是独生子吗？”，一旁的副导参与到这个话题里面，他说。

　　陈志觉得不奇怪:“有钱人一般不会只生一个，赵总有兄弟姐妹很正常”

　　“赵总有一个小他大概八九岁的弟弟，听说今年才刚出国留学”，副导说。

　　大家对这些倒是不怎么在意。

　　只是这时，有人站了起来，叹了口气。

　　“有钱人就是好，随随便便出国留个学，然后回来直接继承家业”。

　　说话的人是《警戒》的场记。

　　他羡慕那些富二代，生活没有任何压力，不仅可以随心所欲，而且眼界更宽，饱经世故，有无数的选择机会，不像普通人，且不说生活压力大，他活了近三十年了，至今还没出国过。

　　“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烦恼，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快乐”，陈志喝了一口，说。

　　“呵他们能有什么烦恼？那点烦恼简直微不足道”，场记摇了摇头，也喝了口酒。

　　陈志只知道知足常乐，所以谈这个完全没有意义。

　　场记看了眼柯惟:“柯编剧现在在业内口碑出众，身价也高，已经不似以往了”

　　柯惟听到这话后眉头一跳，他抬眸看向这位看起来与他年龄相仿的男人。

　　场记看着柯惟疑惑暗沉的眼眸，忽地一笑:“柯编剧还真的是不记得我了，我们高中是一个班的”

　　他这话一出，众人讶然望向他，连柯惟也黑睫一颤。

　　“我叫林凯荣，不知道柯编剧对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场记又问。

　　柯惟在记忆里搜寻了半天，结果对这名字一点印象也没有。

　　现场顿时跟被冰封一样，寂静到落针可闻。

　　柯惟也不是个会让人难堪的人，他佯装记起:“这个名字我记得，没想到你我是以这种方式重逢”，随后拿起高脚杯，礼貌的与林凯荣碰了一下:“好久不见”

　　“你俩居然是老同学啊？！”，张导拍了拍林凯荣的肩:“快跟我们说说柯编剧高中时候是什么样的”

　　陈志附和:“对啊，我们很想知道”

　　林凯荣听后看了柯惟一眼，柯惟视线笑眯眯的落在了地上，拿起酒又抿了一口，看起来无所谓的样子。

　　“柯编剧在我们学校很有名”，林凯荣说。

　　“怎么个有名？”，陈志问。

　　林凯荣又看了眼柯惟:“长得帅，成绩好，很受女生喜欢”

　　“他当时跟他的那个好兄弟好像叫孟靳，两个人天天是学校论坛的常客”

　　“哦对了！还有赵总。当时我们还说学校长得最帅的三个人都在我们班，特别有面！”，林凯荣说。

　　陈志他们几个听得认真，副导眼珠子转了一下，借机问:“既然柯编剧高中那么受欢迎，那他有没有谈过恋爱？”

　　柯惟将高脚杯往茶几上搁着:“得了啊！这话题能不能过去？”

　　“不行哈！我们很想知道。”，副导笑盈盈的回答。

　　柯惟的视线轻飘飘落到林凯荣身上，林凯荣弯着眼，一副要把柯惟老底揭穿的模样:“他呀……”

　　大家好奇的凑上来。

　　连柯惟也想知道他能说出什么来。

　　“……我也不知道”，林凯荣说。

　　“切！！”大家探的老长的头又缩了回去。

　　柯惟低头浅笑。

　　“不过柯编剧在高中确实很耀眼啊！不仅那些女生会盯着他看，就连我也时常被他的外表迷惑到，那叫一个帅气！”林凯荣赞叹道。

　　毕业后，大家天各一方，分布在全国各地，除非关系好时常约出来见面，否则再相遇的概率很小。

　　与老同学重逢的确难得，柯惟多少感到了点亲切。只是时过境迁，十余年过去了，除了几个交好的，柯惟真的没记得多少人，更别提那些连一年到头没说上几句话的同学。

　　“只是我有点奇怪”林凯荣皱了皱眉。

　　“奇怪什么？”陈志问。

　　“柯编剧当时跟赵总，俩人的关系特别特别好，成天黏在一起，但是今天看着感觉少了点味道。”林凯荣不解的说。

　　他话音刚落，大家默契地噤声，夸张到跟触碰到禁忌话题一样，纷纷大眼瞪小眼，不敢去看柯惟。

　　柯惟只是笑了一下，扫了一眼张锋他们，云淡风轻的说:“没那么夸张，当时关系确实还行，毕业后大家联系就少了，生疏了也是人之常情”

　　上次的饭局场记不在，大家也有提到这个问题，柯惟丝毫没有避讳，答案也跟今天一样。

　　但黏腻二字似乎不太适合用在关系还行的人身上。

　　当然，也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每个人对关系程度的定义不一样，说不定在柯惟眼里就是还行，但在别人眼里就是好得不得了。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二人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确实不如以往了。

　　张锋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太适合继续下去，于是又带着陈志聊到其他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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