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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我心意
此地不宜久留。
休整一番后,五人决定先走为上,到附近的枞岭镇再兵分两路。
只是在人员分配上,谭嘉木和于华采有不同的看法。
“什么?”于华采不顾伤腿,差点儿跳起来,“乜星为什么要跟时安客他们一路啊?他是药王谷弟子好不好。”
“这是星星主动说的,而且时师弟也是药王谷弟子啊。”
“他早就被逐出师门了!”
“你说话注意点儿,谷主可说了等风头过了,他想回来就回来的。”
“这风多大啊,吹了三年了都。”于华采蹙眉摆手,“算了,不说这个。你不觉得乜星和时安客待在一起会很危险吗?烛神教就是冲时安客去的。”
“对啊,所以我打算和你一起,引诱烛神教去另一路。”谭嘉木述说她的计划,“我护住你这个断腿的还行,再加一个乜星可顾不过来,我还得联络其他弟子呢。”
“那为什么不让我和他们一起?”
“你愿意吗?”
“不愿意。”
“那你说个鸡毛。”谭嘉木翻了个白眼,“就这么决定了。时师弟去营州是去救子首席的,听到没?”
于华采恹恹答道:“哦,听到了……”
强行说服于华采后,谭嘉木去找时安客:“时师弟,星星就交给你了。他入门才几个月,还没学什么东西,让他跟你学些医术也好。”
时安客没有应答,而是看向子游途。毕竟如果乜星一起,子游途可能会不太方便。
但谭嘉木再次想歪,揽过时安客的肩膀,走到一边,低声道:“就让星星跟你一阵子,他很听话的,还能给你打下手,不会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不是这个……”时安客也低声道,“行之的伤不好对外人说,我怕他不喜欢。”
“行之?外人?”谭嘉木笑意更深,“那你去跟子首席说。”
“师姐,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我和他就是普通医患关系。”
“你不是喜欢他吗?”
“他又不喜欢我。”
“啧。”谭嘉木一脸嫌弃推开他,“要你有什么用,喜欢人家这么多年,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这不是我想不想有进展的问题,爱情又不是努力就能成功的。”
“但你不努力怎么成功?”
“我很努力了,他对我没那个意思。”
“你哪里看出来他对你没那个意思了?他都为了你和于华采吵起来了。”
谭嘉木学着子游途当时的语气:“希望你们作为同门,能稍微理解他一点点……你听听,这是子游途会说出来的话吗?”
时安客摇头。
子游途一般很少主动惹事,能动手绝不动口。
“那不就得了,齐未已在的时候,你小心隐忍,不想破坏人家感情。现在他都死了,还是子游途亲手杀的。我问你,你还在小心隐忍什么?生怕子游途知道你喜欢他?”
“我很明显了吧?”时安客有些不服气。
“不够,对付子游途,你就得强势一点儿。”
时安客眉心一跳,怎么还用上“对付”这个词了?他连连摆手:“行之不喜欢强取豪夺那一款的。”
他还不想被子游途手起刀落送走,齐未已好歹还有竹马之情呢,子游途也就忍了齐未已三年。
更何况,看到子游途难过,他更是难过得要死。他舍不得。
“谁让你强取豪夺了?你打得过他嘛?我是让你在感情上强势些。”谭嘉木分析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子游途他就是个死木头,你不跟他挑明,他还以为你普度众生呢。”
时安客若有所思。
谭嘉木见他有所顿悟,只觉得孺子可教,轻轻推他:“去吧。”
雨后初晴,谭嘉木和乜星把于华采搬上车,只剩子游途和时安客没什么事可干。
子游途站在众凶神像前,既不拜也不跪,拿起一根草药,放到供桌之上,在一堆兽皮兽骨里格外突出。
昨天借庙避雨,理应供奉感谢。
时安客走到他身边,捻住草药:“哪有给凶神供草药的?”
子游途给了两个字:“心意。”
时安客叹气:“他们可能不需要。”
“怎么会?凶神也可能受伤。”
“凡草能治?”
“都说了,是心意。”
可能是听谭嘉木瞎说多了,时安客竟从这话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怔怔问:“凶神会懂这份心意吗?”
“会。”
子游途侧过头,对着时安客,缓慢地眨了一下,黑沉沉的眼睛里倒映出时安客慌乱的神色。
时安客停了一瞬呼吸。
到这个时候,一向善言的他无话可说,妄想转身逃走。
子游途猛地抓住他的手:“我知道你的心意。”
时安客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到最后只化作一句:“什么?”
子游途别开目光:“我知道,我已经不是五年前的子游途了。”
五年前的子游途,一心为明君圣主而活,也一心为手中的刀而活。
可是明君圣主不救他,手里的刀也救不了其他人,一切爱意成为刺向心口的罪证,意气风发的天才蹉跎岁月,跌碎一身傲骨。
都道曾经的子游途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现在却成了杀主的“恶犬”,多少人想把他踩入泥潭,除之而后快。
他如何能不懂其中人情冷暖呢?
可时安客的爱意太过澄澈,滚烫,无论何时何地,他捧上的永远是一颗不染纤尘的真心。
子游途不会把上一段感情的失败,嫁接到下一个人身上。但他现在太疲惫,实在没有精力再去爱一个人。
在时安客期待的目光下,子游途松开手:“我回应不了你。”
时安客反握住那只想再次推开他的手,却没有被拒绝的恼怒。
“那为何要和我说呢?我的喜欢是你的负担,想让我别再纠缠?”
“不是,我想让你过自己的生活,不要为我付出什么。”
子游途不愿自贬,他仅存的傲气不允许他卑微,但面对时安客的眼睛,一切伪装都无处遁形。
“我快要死了。我很讨厌……现在的自己。”
如果可以,请让他死在意气风发的十八岁,而不是现在,连面对一双深情眼眸的勇气也没有。
“你不会死,相信我。我需要你的保护,你需要的我的医术,至少这段日子,我们是分不开的。”
时安客总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抬起子游途的手,指尖交叉,紧紧相贴,甚至能摸到那些疤痕与茧子。
那是子游途一路走来的证明,从籍籍无名,到傲视群雄,再到……跌落尘埃。
“如果我的喜欢让你焦虑,那你可以放下,不需要有任何压力。”时安客展颜一笑,“我等以后。”
“我的意思就是,你不必等。”
“行之,有时候你真的很擅长自欺欺人。”时安客安下心,“你在乎我,才会让我别等。”
“是这样吗?”
“当然了。”时安客坚定回答,“我是天底下最好的神医,治疗……需要耐心等待。”
“哪怕是一年,十年,二十年?”
“哪怕是一辈子。”时安客轻笑,“可是如果你真肯和我这样纠缠一辈子,你敢说你不喜欢我?”
“……”
不敢。
子游途没有作答,避开那如同照妖镜般的明眸。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无赖又温柔的人呢?
“我不会让你等一辈子。”子游途回望他,“等我想清楚,我很快会给你答复。很快。”
“好啊。”时安客贴上,揽住子游途后退的腰,“别躲啊,行之。”
“嗯?”
“跟我走。”
子游途就着这个姿势被时安客拉到车上,以他的实力,想要脱手不难,但他贪恋这份温暖,不愿放手。
时安客跟子游途说,乜星想和他们同行。
子游途没有拒绝,他固执地想,或许是两个人的日夜相处、生死相依给了他错觉。
多一个人同行,能不能打破这暧昧的气氛?
车外,时安客与师姐聊天,顺便教乜星驾车。
车里,子游途对着于华采发呆。
于华采心里发毛,奈何腿断了没办法跑,结结巴巴开口:“子首席,你有心事?”
子游途点头,问:“什么是爱?”
于华采蒙了:“哪方面的?亲情,友情,爱情?”
子游途道:“爱情。”
“没谈过啊……”于华采有些不好意思,瞪向外面的罪魁祸首,“你该去问他。”
“问了,我不懂。”
子游途回想,曾经也有个人和他讨论过这个问题。
齐未已告诉他,爱是占有,是抢夺,是纠缠到底,是至死方休。
时安客却在这个方向上背道而驰,占有欲是有的,纠缠也是有的,但就是不太一样。
他的爱就像他这个人,温和无害,又犟得可怕。不懂时千回百转,懂时直白赤-裸。
子游途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但时安客有一点没说错。
他在乎,才会让时安客别等。
于华采可憋不住话,等了好久,鼓起勇气问:“子首席,你和时安客怎么认识的?”
“不记得。”子游途睁开眼,“你入门比他早,不知道吗?”
“他是特招,走后门进的。”于华采压低声音,“一开始他病殃殃的,像得了绝症,我都打赌他活不过一年。”
“后来呢?”
“赌输了。讨厌他。”
子游途眼神微动:“他有什么病?”
“也不知道。”于华采打开话匣子,“后来就好了。”
“那就好。”
子游途微妙地察觉到,他竟然在关注时安客的身体,那个说可以和他纠缠一辈子的男人。
沉默。
于华采忍不住问:“子首席,你就没有话要说?”
子游途望向车外,运用内力隔绝声音。
于华采微微往后靠,以为他要问什么绝世机密。
可子游途只是问:“如果你被喜欢了很久的人拒绝心意,你会怎么样?”
“难过。”
“如果有人很开心呢?”
“那他肯定有病。”
“这个人是时安客呢?”
“他本来就有病。”
“还有救吗?”
“药石无医。”
这一问一答,好像真的在问诊。
医者不自医,相思病无解。
你来我往间,驴车停下,谭嘉木递过来一根拐杖:“于华采,下车,该分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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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开新的小镇副本啦!
过了这个副本,小游就会想清楚了——
是谁与你生死相依?是谁对你不离不弃?是谁爱你一片赤忱,不负山月?
如果有个人懂你的眼神,如果有人握住你递来的刀刃,为你救命与杀人。
你会不会明白,他从前,此刻,往后的所有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