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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雨的太子府
傍晚,大雨倾盆,书殿漏雨,府里人上下忙成一锅粥。搬运的搬运,填堵的填堵,唯恐打湿殿中满墙书籍。
祁玄身处偏殿,见屋外人声嘈杂,心声疑惑,问:“何事如此慌忙?”
“呜呜呜……”一旁正磨墨的无芨支支吾吾,也是说不清话。
祁玄将手中的书放置一旁,起身道:“执伞,随我前去看看。”
书殿门外,宫女们从里面护着册册书籍纷纷往外送出来,道:“发生何事?”
见太子殿下过来,惶恐得腿脚打颤:“殿下,书殿漏雨,婢子们正将书籍移至后殿。”
“漏雨?”祁玄挑眉。
见祁玄面色不怒而威严,宫女吓得赶紧跪下,也顾不得地面的水,“婢子们疏忽导致,婢子该死。”
祁玄摆手:“无碍,都忙去吧。”
言罢,祁玄迈步踏入书殿,殿内的雨水即将浸出门槛。
走进门便见秦穆忙得焦头烂额:“迅速除水!补漏!这里边儿的书籍殿下珍爱有佳!全乃历朝历代名家所著,是何等珍贵无价,千万要谨慎护好!如若书籍浸湿,尔等万死难辞其咎!”
“是!”
众人忙得不可开交,倒未曾发现祁玄的到来,直至一宫女撞见,吓得大惊失色,行礼道:“殿下!”
秦穆一听,吓得一阵激灵,拱手自责道:“秦某声势过大惊扰殿下,某有罪。请殿下给秦某将功补过的机会,秦某定小心护送,绝不损书籍一本一册。待明日臣查出敷衍了事的匠人,定让他万死!”
祁玄抬头一看漏水的地方,是昨日撞下的窟窿,如今却被几块桌面敷衍遮挡住……
那桌面好生眼熟,他偏头朝大殿内打量,只见平日里阅籍的书桌只剩四个角……
祁玄嘴角微抽,很是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她竟将它卸去填补了窟窿,果真是敷衍……
随后淡然开口:“人是我命的,不用查了,明日再寻匠人修补便是。”
秦穆稍愣了一下,旋即连忙应声:“是。”
“不好了,不好了!秦副将不好了!”突然,一宫女火急火燎赶来,秦穆脸一黑,莫不是书籍浸坏了……
她抬头望见殿下在,忙打住嘴跪下,道:“殿下,恕婢子鲁莽了。”
祁玄摆手令她起身,轻声道:“何事如此慌张?竟连东宫礼数都忘却了。”
婢女的脸色苍白,说起话来吞吞吐吐,“婢子知罪,是丢……丢书了……”
话一出口,秦穆脸色乍青乍白,这比浸坏还严重……
他顾不得地面的积水,跪在地上,连连找补道:“许是打乱,亦或是相互参夹了,某定会找出来!请殿下责罚!”
见秦副将跪下了,众人皆放下手中的事物,连连跪地求饶:“尔等疏忽,请殿下责罚!”
“呜呜呜!”一旁的无芨激动地摆手比划,只有他知道,这肯定是那南疆丫头盗走的!
但奈何自己就是说不清话。
祁玄将秦穆扶起,道:“都起来吧,那入宫宗卷,是我送出去的。”
见他这么一说,众人方才吐了口气。
可悬下的心还消停片刻,因那宫女的一句话,又瞬间提到嗓子眼。
她面色欲加惨白,重重磕头道:“婢子不敢欺瞒殿下!丢的并非入宫中卷。”
“嗯?”
“是……是西面墙所有书籍的第八册,全没了……”
那宫女俯身于地不敢抬头,整个人周身打颤。
西面墙所有书籍的第八卷……那定是有人故意偷盗,秦穆仿佛心中一道霹雷打来,面如死灰,竟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盗走,他失职有愧。
无言抬头面对祁玄,低着头颤颤巍巍道。
“殿下!请再给秦某一次机会,某定会查出盗书的贼人……”
还未等秦穆说完,便传来一人的轻笑声,这一笑,众人更加惶恐。
此时此刻竟有人敢嗤之以鼻,莫不是不要命了。
但更令众人震惊的是,顺着声源,抬头一看,笑出声的人,正是殿下。
他这时心情大好,一想到那丫头原是将“入”字学成了“八”,不免觉得些许呆傻,亏他还细心教导了半个时辰,结果却是这幅模样,也不知道她得知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是愤懑不满,还是黯然销魂。
片刻后,祁玄柔声道:“都起来吧。天色已晚,雨寒侵体,事后每人去膳房领碗姜汤驱寒。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查,丢便丢了。”
“啊?”秦穆恍惚一秒,也忙时顾不得猜想,旋即立刻谢恩:“谢殿下恩典。”
众人也跟着言:“谢殿下恩典!”
“呜呜……”正当所有人诧异的时候,只有无芨面色不满,嘴巴支支吾吾也不知再嘀咕些什么,反正听不清。
祁玄看了他一眼,倒是不管,淡声道:“走吧。”
与此同时,后廷厢房内,弥乐将手中的宗卷书籍一通乱翻,怒火中烧道:“我偷了起码有三十余本,我来来回回运得那么辛苦,居然一本都不是吗?”
身旁的容雀也同弥乐一样,怒目而视这堆书卷,道:“这一本本这么厚,我肩膀一步步扛过来的,轻功差点儿一跟头扎地下,竟白忙活了!”
蓝胭也很是心疼他们,默默摇头,“这都是史书子集……和经纶典籍啊……而且都是第八卷,亦或者第八册,并非入宫宗卷。”
“八?什么八?”容雀对这一本本竟都恰巧同八有关,心生疑惑。
弥乐突然想到,她偷来的书卷全是按照祁玄教他的字去找的,她随意拿了一本,指着那字问:“这个是‘八’字!?”
蓝胭疑惑不解,不知为何她情绪那么激动,木纳点头道:“啊。”
“我去!祁舜尧他是不是玩不起!居然骗我说是入宫的‘入’字!可气!真是太可气了!”弥乐握紧拳头砸向桌面。
容雀一骨碌站起来,“感情拿我们当猴耍呢!亏我还认为那人貌相生得不错,可没想到内心竟这么阴暗狡诈!”
“入?”蓝胭挠挠头,瞬间恍然大悟,拉着弥乐的衣袖道:“我知道了。”
她起身拿起纸笔,在纸上写上一个“入”字,拿去弥乐跟前,道:“你看错了,这个才是‘入’字。”
弥乐拿起纸,对比书卷上的字,“这不都一样吗?两笔一来一去。”
蓝胭哭笑不得,指着“入”字的顶端,道:“不一样的,一个相接,一个未连起来。”
“呃……”弥乐咽了咽口水,指着字道:“你的意思是,这个,是‘入’,这个,是‘八’……”
蓝胭点头。
容雀骂骂咧咧的嘴瞬间停了住,手指扣着桌案,小声嘀咕:“老大,你好歹学了将近半个时辰……”
弥乐盘腿坐地上,手撑着头,双眼木纳无神,好似失了魂一般,与石像无异。
蓝胭将宫里人送来的晚膳从竹篮里拿出来,安慰着:“累了一天了,先吃饭吧。既是明白了二字的差别,明日再去一趟就好了。”
弥乐摇头:“你们吃吧,我吃不惯宫里的饭菜。”
容雀撸起他粉黛衣裙的袖摆,自顾自拿起碗筷大口大口吃着饭,还一边拍了拍弥乐的肩膀,顺便补刀道:“老大你这是对自己的聪明一世产生自我怀疑了吧?”
弥乐不语。
容雀以为她没听见,于是又接着说:“没事的老大,人总会有犯糊涂的时候。”
弥乐僵硬的脸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转头问蓝胭:“我记得你跟我说,今日我与容雀逃了课,孙夫子大怒,命我俩摘抄课上词赋三百遍是吗?”
容雀有股不祥的预感,包着饭的嘴微张……
蓝胭不知她为何突然说这个,讪讪点头,道:“没事的姐姐,我今日一定帮你们抄完的。”
“不用,交给他,让他抄吧。”弥乐指着面前正扒着饭的饿鬼道。
容雀的预感就没出错过,他旋即咽了口中的饭,两眼恳求道:“老大!我错了!我不识字啊!”
弥乐起身皮笑肉不笑地摸了摸他的头,说:“学,你也学半个时辰,你不糊涂。”
容雀欲哭无泪,可还是不敢多说一句反抗的话,只得将情绪发泄在碗中的食物上,不停朝嘴里扒饭,两腮帮子塞得胀鼓鼓的,还不忘劝弥乐:“老大,我真的错了,来吃饭……”
弥乐没搭话,径直朝床上走去,整个人摊倒在上面,确实是自我怀疑了……
堂堂阿孜劫狼主,曾经的聪明盖世武功绝顶,现如今竟傻得……连一个两笔的字学了半个时辰都会学错……
埋头惆怅:“我阿孜劫要完。”
雨停时,已是夜幕。
弥乐深处的庭院地处宫中边角,寂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不知过了多久,她还是埋头趴在床上不肯起来,手指揪起被子的一角静静地揉搓着。
许是又想到了远方的故土。
那里的夜晚总是篝火通明,草原上吹来的风都是带着香气的。
半夜三更睡不着时,还能起来跟守卫的兄弟们喝碗酒,吃口肉什么的。
与这陌生的地方相比起来,心头好是落寞。
霎时,有人敲打着厢房的门,寂静的房间被这一声突然的响动,显得格外突兀。
容雀:“这么晚,谁会来?”
蓝胭摇头,“不知,我去开门。”
言罢,她上前打开门,面前的人一袭黑衣,外披大麾,手里拎了个包裹。
蓝胭细细打量,见他身材颀长,衣袍的帽兜遮住了大半脸庞,光线暗淡,难以看清容貌。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人腰间上,配了一柄不知由何种骨头编制而成的骨鞭,形似脊椎,森然可怖。
蓝胭心头一颤,连连后退,声音发颤:“刺、刺客!”
一旁正在学字的容雀闻声回首,迅速起身,指尖一翻,已将燕尾镖夹在指间,摆好架势,眉宇间杀气毕露。
弥乐也听见声响,慵懒起身,两眼欲张愈合,嘴角微微上挑,道:“这么急着要见我?”
那黑衣人缓缓摘掉帽子,一头乌发披散,根根小辫环绕结起,气质邪气凛然,一眼便知是南疆人。
他抬眸,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一双桃花眼略弯,宛若春水荡漾。
特别是,他的左边眼角下长着一颗泪痣,中和了他的凌厉与柔润。
“哥?”容雀愣愣收起燕尾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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