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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鲸鱼吊坠
洪桂香本想留下来再看会儿热闹,但吃席的人早已散去大半,只剩些年轻媳妇围着何小英低声劝慰,她也只好领着沈璃和沈楠姐妹俩回去。
晚上三人正吃着饭,沈怀兰骑着自行车来了,洪桂香问她吃了没。
“哪儿有饭吃啊,厨子早就撤了,一家子乱乱叨叨的,也没人张罗吃饭,那些姐妹们都没吃,空着肚子跟我一道出来的。”沈怀兰刚从何小英家出来,上顿饭还是早上吃的那桌席。
沈璃忙着给她拿碗筷,沈怀兰一屁股坐下,拿起一个馒头就往嘴里塞。
洪桂香早已按捺不住,急着追问沈子月的事。
沈怀兰狠狠嚼了两下嘴里的馒头,等咽下去后,才兴致勃勃地跟洪桂香讲,“子月前面谈的那对象,叫……叫什么来着。”
“李想。”沈璃轻声提醒。
沈怀兰讲话啰嗦得很,抓不住重点,总在旁枝末节上打转。
“对对对,李想。”她又塞了一口馒头。
一旁的沈楠都等不及了:“大姑,你快说后头咋样了!。”
沈怀兰喝了一口稀饭,“李想开车来了,子月知道后,把伴娘支出去,说自己静一静。你是不知道,今天大嫂还逮着那伴娘骂,说她跟李想串通好的,唉哟!那小姑娘被骂得直哭,说光知道李想来了,没料到子月真敢跑啊!”
她口中的大嫂就是何小英。
“子星去厕所找子月,正好撞见她上了李想的车,开车去追没追上。大哥打电话给子月,她没接,刚刚才回电话来,说已经在去北城的路上了,什么时候能接受她跟李想的婚事,她就带着李想回来。”
“啧啧啧!这丫头真是无法无天了。”洪桂香摇摇头,又问新郎那群人怎么个说法。
沈怀兰含糊着说:“一伙人摔盆砸碗的,子星还要上去理论,被大哥拦住了,你说这种事发生在谁家身上不气啊,总不能吃这哑巴亏吧,摔完就叫他们先回去了,子月来电话也没敢跟他们说,只说明天再处理。”
洪桂香问:“你大嫂怎么样了?”
沈怀兰说到这就来劲了,语气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还能怎么样,哭呗,哭累了就睡了。刚刚怀云还跟我笑,大嫂平时在老沈家都是这个,”她竖了个大拇指晃了晃,“动不动就跟我们说她家子星多能耐,子月多出息,现在脸都丢尽了吧,以后啊,”她指尖一弯换成小拇指,“就是这个。”
“我看她以后还有没有脸见人,哈哈……”说到最后,兴奋地笑出声来,洪桂香和沈楠也跟着笑开了。
族里怕是没有不笑的,沈怀业跟何小英有钱,大家都愿意捧着他们一家,可暗地里看这夫妻不顺眼的多了去了,早就憋着劲儿,等着看笑话呢。
沈璃脸上也是难以抑制的高兴,想到何小英,只觉得这是重生以来最痛快的事了。
沈怀兰饭也不吃了,还忙着跟洪桂香讲何小英。
沈璃在心底冷笑。沈怀兰是个势利眼,跟何小英狼狈为奸,平时大嫂长大嫂短,亲热得不行,遇到事儿了才得看出来真感情。
跟前世一样的嘴脸,沈怀康还在时,三天两头找沈怀康帮她干活,沈怀康离世后,何小英撺掇沈怀兰夫妻俩来找洪桂香要钱,说以后洪桂香养老的担子都压在她身上了,不公平,逼着洪桂香把赔偿款分一半给她,洪桂香不肯,说那钱是留给沈璃和沈楠的,沈怀兰竟然因此跟洪桂香断亲了,以后再没有来往过,半点母女情分都不顾。
沈怀兰骨子里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偏偏洪桂香和沈怀康一直看不透。
沈怀兰吃饱喝足,临走还跟洪桂香交代:“怀康回来后,叫他来我家帮我剥花生啊,秋后收的花生卖不上价,都屯在家里呢,剥了壳的还能多卖点钱。”
洪桂香脸一沉:“他一年到头就回来这两天,还不让他歇歇。”沈怀兰是她亲女儿,可她更心疼儿子。
“是啊,一年到头叫他做了几件事?你就不乐意,就你儿子金贵!”沈怀兰撇着嘴,没好气地走了。
洪桂香回屋还跟沈璃和沈楠骂沈怀兰:“你大姑真不是个东西,白眼狼,好不容易来家一回,噢!什么东西都不买,倒先支使你爸干活!”
沈璃和沈楠从小就不喜欢这个大姑,她的抠门程度比之洪桂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等沈楠和沈璃再大一些,周末常常被沈怀兰叫去他们家干活,她自己的儿女倒是半点舍不得使唤。
沈璃顺着洪桂香的话骂了句:“就是,大姑真不是个东西。”话音刚落,一巴掌落到她背上。
“反了你了!这话我能说,你能说吗?找打啊你!”洪桂香又是一巴掌重重地拍上去。
沈楠仰着头跟她犟嘴:“明明是你先说的……”犟完又挨了几巴掌。
沈璃庆幸自己没开口,当然是因为她吃过这个亏。
沈怀康在腊月二十三的夜里终于回来了。
沈璃刚睁眼就听见堂屋的擀面杖声,这是家里的传统,沈怀康爱吃饺子,每当在外打工回来,或是要出远门,洪桂香都会包顿饺子。
沈璃跳起来穿好衣服,跑到堂屋,洪桂香果然在擀饺子皮。
“去洗洗手过来包饺子。”洪桂香朝里间努努嘴,手上一刻不停:“你爸夜里2点多才到家。”
沈璃点点头,小声说:“我先进去看看。”
走进里间,床上果然躺着一个人,沈璃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沈怀康就躺在床上打鼾。
沈璃走近,隐约能闻到他衣服上雪花膏的香味,他爱用雅霜,几十年如一日,衣服上总是染着那股淡淡的桂花香。
凑近细看,沈怀康常年在工地上干活,皮肤却偏白,沈璃的肤色就是遗传的他。
跟记忆里身份证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沈璃十八岁时父亲离世,她扫了十年的墓,竟然在八岁这一年,终于得以重见逝去的亲人。
鼻子泛酸,她不想哭,她想笑,她是真的高兴,可是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掉下来。
没有爸爸的那些年,他们过得不好,非常不好。
王海燕回来要分赔偿款,沈怀兰要钱未果跟洪桂香断亲,何小英和沈怀业霸占家里的田地,沈楠出嫁没有父亲的见证,自己无父无母,被前男友的妈妈看不起导致分手……
多年的思念和委屈终于爆发,刚开始是小声的啜泣,越哭越止不住,她不再忍,放肆大哭,反正她现在只是个小孩子,不用掩饰什么,不用顾忌什么。
沈怀康被沈璃的哭声吵醒,见沈璃在哭,吓了一跳。洪桂香听见,跑进来问沈璃怎么了,沈璃只是哭,说不出话。
“是不是想爸爸了?”洪桂香问。
沈璃一边哭一边点头。
沈怀康笑着把沈璃搂到怀里:“都三年级了,还哭啊?”
“别哭了,爸给你和你姐带了东西,去把我包拿过来。”沈怀康指了指靠在墙角的一只牛仔布背包。
沈璃记得这个包,很耐用,跟了沈怀康很多年,后来,全都烧了。
她勉强止住眼泪,抽噎着去拿包。
沈怀康从里面掏出两根吊坠,是卡通小鲸鱼样式的玻璃制品,精致可爱,“你跟沈楠一人一根,别摔了,这是玻璃的,一摔就碎了。”
沈璃握着吊坠,心里又暖又酸,这条吊坠前世也有过,只是随着岁月的流转,终究遗失在时光里。
吃饭时,洪桂香迫不及待地和沈怀康分享沈子月逃婚的事,沈璃也终于知道后续的发展。
沈怀业夫妻俩只同意把彩礼退还,新郎家所有婚礼上的花费报销。新郎家不依不饶,还要精神损失费。
其实新郎家并不缺那俩钱,他家境比沈子月家好太多了,要不何小英也不会执意要这么亲事。新郎联系不上沈子月,只能把气撒在何小英夫妻俩头上,扬言不给精神损失费就要报警,要告他们骗婚。
沈怀业和何小英也气,但是终究是自己的女儿,总不能眼看她前程尽毁,只能忍气吞声地跟对方讨价还价。
“最后给了多少钱?”沈怀康夹着饺子蘸酱油。
洪桂香竖起手指头:“三万!”
“这不是割大娘的肉嘛!”沈璃有些幸灾乐祸,她太了解何小英了,她那一点亏都不能吃的性子,白给出去三万,比割她的肉还疼。
“那不然咋弄,人家一开始还要五万嘞,你大伯又托人送礼求人说情,才降到三万。”
何小英浑身的气力都随着那三万块钱跑了,在家里躺了三天,现在只每天在家喂喂牛,大门都不敢出,生怕被人问起沈子月的事。
“那大姐回来了吗?”沈楠问。
洪桂香摇摇头:“哪敢回来,你大伯大娘不许她回来,说是回来就要打断她的腿。”沈玉的奶奶是这么说的,她是沈家村里出了名的消息通。
沈璃听了,淡淡一笑。不会的,时间会原谅一切。
前世的沈子月出轨再婚,何小英和沈怀业一开始也气得要死,但后来还不是由着她去了,再怎么样也是亲女儿,血浓于水。
晌午,沈璃躺在床上发呆,改变沈子月的人生走向,居然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不过几句看似无心的话,像一颗投入湖水的石子,轻易就激起了沈子月心中的涟漪。
简单到……让沈璃有些不可置信,沈子月的逃婚事件实在是一次完美的实验,证明了她重生的价值,也让她对未来的充满了信心。
窗外的阳光照在桌子上的小鲸鱼吊坠上,晶莹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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