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运之人复活中

　　为了调查信徒流失事件，卓月一改往日张扬的行事作风，她戴了帷帽遮住面容，把缩成手掌大小的妖神藏进袖子里，低调地进入了清源县。

　　相比于长乐县，清源县更加繁华，没有大范围魔气笼罩，系统只在妖群之中检测到微量的魔气，放眼看去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卓月随便找了个茶馆进去，点了茶水之后，她装作无意地问店里的小伙计：“你听说妖神的事了吗？”

　　被问到的伙计嘿嘿一笑：“瞧您说的，整个城里都传遍了，我昨天休息，还亲自去看来着！”

　　卓月放了一角碎银子在伙计手中：“我平日不太了解街面上的新鲜事，劳烦你给我讲讲是怎么一回事。”

　　伙计本就能说会道，得了赏钱更是兴致高昂，不用卓月多问，就把最近城里关于妖神的传闻和亲眼所见的“神迹”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根据伙计所说，有妖神使者出现在长乐县，引得神迹频发，信徒起死回生，魔兽自尽身亡，妖皇为之震惊，专程前去确认，最后折服于神威，下旨为长乐县新建一座妖神庙。自那之后，神使和同伴开始在各地活动，于十日前到达清源县，在城中当众施法，引得无数信徒前去围观。

　　伙计所说的前半段虽然有明显的夸大其词，但和卓月的行为勉强能对应上，至于后半段说神使十日前到达清源县就是纯粹的无稽之谈了。

　　她今天第一次来到这里，伙计口中的“神使”会是谁呢？难道自己这么小众的赛道还有别的竞争者？

　　“不知这位妖神的使者叫什么名字？”卓月状似无意地问伙计。

　　“叫卓月呀，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往东走，不远处的街边有个台子，午时准点做法，你一定要去看看，可精彩了！”

　　卓月挑了挑眉，连名字都原封不动地照搬，看来不是对手，是模仿者。她倒要好好看看这赝品是怎么假扮自己的，扮得像不像真的。

　　基础信息到手，卓月的疑惑更深：“系统，你说为什么骗子明明是顶着神使的名义行骗，那些信了她谎话的妖却没有出现在妖神的信徒列表里呢？”

　　本来以为是骗子行骗真相被揭露，导致信徒失去对妖神的信任，这才造成了信徒流失的后果，但是现在看来，这骗子唬住了不少妖民，按理来说妖神的信徒和信仰值都应该增加才对。

　　面对这种情况，系统给不出合理的解答。卓月又偷偷问了妖神，妖神也想不明白。

　　头绪全无的卓月慢悠悠地喝茶耗着时间，等到太阳越升越高，街上逐渐热闹起来，她听到有些妖民讨论着妖神和神使，于是一口气灌下剩余的茶水，离开茶馆，汇入众妖之中。

　　往前走上一阵子，卓月来到了在茶馆伙计所说的位置，临时搭建的台子上支着一张木桌，桌上摆着铜盆、火炉、符纸、油灯等物，旁边立着一面幡旗，上书“妖神显圣，诸邪退散”八个大字。

　　围观者着实不少，在大家热切的盼望中，两个年轻妖族上了台，卓月愣在当场：居然是一个白发狐妖和一个黑发兔妖，年龄和穿着与卓月和单不寐极为相似。这骗子做戏做得也太认真了吧！怎么连小助手都复刻了？

　　“这两个家伙身上有魔气，虽然很淡，但是我能察觉出来。”妖神顺着卓月的袖子爬到她的耳边，小声提醒道。

　　卓月让系统扫描了一下台上的狐兔二妖，系统得出的结论是，他们确实是妖族，本身不具有危险性，只是身上缠绕着魔气，不知道是从哪里沾染的，追踪不到来处。

　　午时已到，兔妖敲响铜锣，“铛——”的一声响，盖过台下众妖的七嘴八舌。

　　随后狐妖扯开嗓子，高声喊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乃妖神代行者卓月，前几日我请神上身，占卜吉凶，妖神称清源县内隐有魔气。得妖神指点，我炼出辟魔丹，日夜兼程来到此地，分与妖神信徒。”

　　说到此处，狐妖从锦囊中取出一颗乌黑的药丸，托在掌心，让众妖细看。台下的围观者纷纷伸长了脖子，看她手中的药丸。

　　“天机不可轻泄，妖神怜爱信徒，显圣赐予丹方。服下此丹，能祛除魔气、强身健体，有疾者百病全消，无病者延寿十年。诸位看好了——真金不怕火炼，真丹不怕火烧！”

　　兔妖用火折点燃炉中炭火，狐妖将药丸投入其中，火苗将药丸吞没后暴涨。

　　“若是假丹，顷刻化为灰烬；若是真丹，烈火不侵，百炼成金！”狐妖的话铿锵有力，显得自信满满。

　　火势很快减小，片刻后，兔妖用铁钳夹出药丸，药丸未被烧毁，反而变得金光灿灿。

　　卓月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也不能确定是骗子还是魔气导致的异变，于是询问系统：“系统，这是魔气的威力吗？”

　　系统很快给出了答案：“与魔气无关。狐妖所拿的药丸外层是蜂蜡加上染料调成黑色，遇热熔化后露出内层裹有金粉的普通药丸。造价高昂，但沾染了她身上的魔气，吃下去对身体没有任何好处。”

　　兔妖夹着药丸绕台一周，展示给众妖看，狐妖大声宣布：“诸位请看！神威显现，此乃神意！今日有缘者，可得此宝！”

　　台下众妖议论纷纷，此时一个衣着光鲜的富商突然冲到台前，高喊道：“神使！我出十两银子，求此神丹！”

　　另一个病弱老者也颤巍巍上前：“老朽咳血三年，愿倾家荡产求神丹救命！”

　　围观者一片哗然，台上的狐妖掌心朝下按了按，示意众妖安静，随后打开锦囊又倒出几颗药丸。

　　“不必争抢，我每日可炼丹十枚，今日有十名妖神信徒可与神结缘。若是今日没能得到，明日还有十枚。我会在清源县暂住一段时日，直到想要辟魔丹的信徒都得偿所愿。”

　　眼见不少妖民掏出铜钱碎银想要购买一枚沾染着魔气的“辟魔丹”，卓月实在看不下去了，厉声喝道：“招摇撞骗之辈，竟敢冒充妖神代行者大肆敛财，不怕遭了报应吗！”

　　卓月使用了万灵谛听，即使现场嘈杂，众妖也可以听清她的话语，她本以为凭借这一句能让骗子露出马脚，没想到竟然没有任何一个妖赞同她，有些妖还露出了怜悯的神色，说她顶撞神明要倒大霉。

　　台上的狐妖神态自若，即使被质疑也没有不悦：“这位姑娘怕是误会了，错把神使当骗子。那么我接下来就为大家露一手，小小展示一下神迹吧。”

　　狐妖说了这话，卓月也不急了，她倒要看看这家伙有什么本身。

　　结果令她大失所望，无非是一些油锅洗手、口吐火龙、符纸显字的戏法，但凡对化学有所了解的现代人都不会被骗，然而这些妖民却十分笃定这就是神迹。

　　耍完了戏法，众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台上，狐兔二妖又继续兜售“辟魔丹”，不知是托儿还是被骗的妖民开始争强药丸。

　　卓月心知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的万灵谛听无法打动陷入狂热的众妖，她刚刚的质疑被推翻时，气势落了下风，就算众妖能听到她的话，也不会在内心有太大的波动。

　　就算打假失败，眼睁睁看众妖受骗也是万万不能的，良言相劝不听，那就来点强行破坏吧！

　　卓月心念一动，一股风没来由地出现在台上，狐妖掌心的药丸突然飘了起来，狐妖急得跳起来挥舞双手，却一个都没抓到，眼睁睁地看着它们飞走了。

　　台下炸开了锅，台上的狐妖迷茫了一瞬，马上抖擞精神，开始临时扯谎，解释刚刚的一幕：“看来妖神觉得今日不宜结缘，这才把丹药收回，不过没关系，我这里还有……”

　　狐妖话音未落，台上的戏法道具、桌子、幡旗等物件一个接一个飘了起来，然后突然失去浮力落在台上，噼里啪啦响作一团，打断了她的第二波卖货。

　　狐妖脸色越发难看，说了句：“妖神心情不佳，今日便到此为止，有缘者明日再会！”然后就带着兔妖匆匆离开了。

　　卓月也趁乱离开，在僻静之处控制微风，丹药漂浮到她身前，被她收入囊中。丹药上分析不出别的信息，卓月试图跟踪狐兔二妖，但是除了知道了他们的住处外，没有得到更多情报。

　　卓月目前没有搞出破坏力更大的举动，纯粹是因为这两只妖顶着妖神的名号行动，动了他们可能会引发奇怪的传闻，所以她只是稍微制造了一些小混乱，扰乱了他们售卖假药的行为。

　　这次暂时放过狐兔二妖，不意味着卓月不重视这件事。

　　此事与妖神、她自己和单不寐的名声有关，她决定把单不寐找来，来一场二对二的对峙，当着众妖的面公开打假，堂堂正正把信徒抢过来，或许还是个大赚信仰值的好机会呢。

　　和单不寐取得联系后，卓月用神行千里去到了他身边。单不寐正支了个小摊给患者看病，卓月远远望着，打算等众妖离去后再上前。

　　卓月听不到单不寐的声音，只能从他的动作中判断他在做什么。手搭在患者腕上，诊脉。在纸上写字，开方。手指向自己的眼睛，然后双手合十……在讲述妖神让他复明的故事吗？

　　看到小助手认真完成工作，卓月心情不错。虽然自力更生得到理想的结果会很满足，但是看到其他人辛勤工作、自己不劳而获坐享其成的感觉更爽。

　　单不寐送走最后一位患者，卓月刚想上前，他就已经麻利地收好摊子朝她走来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来了？”卓月问。

　　“一开始就发现了。但是你站得很远，我猜你可能不想暴露身份，就没有叫你。”

　　虽然知道自己得不到有用的答案，但是卓月依然忍不住要问：“你是怎么做到的？明明你一眼都没有看过来。”

　　单不寐思索片刻：“直觉，或者说，是一种本能。”

　　又是这样的回答，卓月已经习惯了，她觉得单不寐可能有异于常妖的特异功能，比如说第六感什么的。

　　她清清嗓子，进入正题，讲述了在清源县遇到了假冒他们的骗子的经过，最后向单不寐发出了邀请：“需要你帮个小忙，证明一下谁才是真正的妖神代行者。”

　　还不等卓月细说要做什么，单不寐就忙不迭地点头答应：“现在就去清源县吗？我准备好了。”

　　既然小助手如此配合，卓月也不拖延，当即发动神行千里，带着单不寐来到清源县，火速找了个客栈住下，关上门就开始商量计划。

　　卓月想出来的计划很简单，那就是当众斗法。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骗子是怎么靠虚假的法术抢走了妖神的信徒，但是骗子的成功证明了这个方法是有效的，既然如此，卓月也可以通过施展神通证明她才是真正的神使，把信徒抢回来。

　　作为《西游记》的爱好者，卓月非常喜欢车迟国斗法那一段，用这种方式揭露骗子的真面目，看着骗子在面对难题时抓耳挠腮，想想都让人兴奋。

　　“那我们要斗什么法？”单不寐问。

　　“你想几个，我想几个，咱们讨论一下，把最有把握、效果最好的挑出来。既然是斗法，对面也会提出要求，到时候你听我指示就行。”

　　她有自信赢过狐兔二妖，实在顶不住，还有妖神和系统在，随机应变对付两个骗子不成问题。

　　经过一番头脑风暴，确定了主要斗法内容和备用选项，卓月准备回房安歇，为明日正午的打擂养精蓄锐，单不寐却叫住了她。

　　“比起在长乐县时，你似乎变弱了一些。明天斗法没问题吧？”

　　卓月眼皮一跳，被单不寐评价为“变弱了”，她有些不自信起来，连连追问他：“我现在比以前弱很多吗？看起来很好惹，很没有神使的威严？”难道这就是今天没能当场震慑住众妖的原因？

　　单不寐摇摇头：“和之前的差别并不明显，只是满月和将满之月的区别。”

　　“真奇怪，你怎么连这件事都能发现？”

　　卓月本以为是自己把正在思考的问题脱口而出，反应了几秒才意识那不是她的声音，声音来自她的袖子里——是妖神在说话！

　　“诶，别……”卓月下意识抓住袖口，但是妖神从她的领口钻了出来，以她的肩膀为跳板一跃而下，身形在空中瞬间变大，落在单不寐面前。

　　单不寐端坐不动，平静的双眸波澜不惊，他并没有被一只会说话会变换大小的狐狸吓到，任由妖神踱着步子来回打量。

　　“你不是我的信徒，屡次刺探神使的秘密……但是你并非魔族，难道你是背叛妖族的奸细？”妖神弓起后背呲牙低吼，做出一副威胁的姿态。

　　“当然不是。”单不寐语气平淡，丝毫不惧，“我之前说过，我是卓姑娘的信徒，她要反对魔族，我自然跟着反对。您该不会因为我身为妖族却不信妖神就杀了我吧？”

　　卓月一个头两个大：单不寐口无遮拦，妖神自爆身份，明天还要一起斗法，这时候可不能起冲突！

　　她一时不知道该先去劝谁，只好把妖神拦腰抱起，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

　　虽然卓月一直对单不寐的怪异视而不见，不理会不追究，但既然妖神指出来了这一点，那便有必要谈一谈。团队里有纠纷要及时解决，拖来拖去容易生出猜忌，到时候误了事就糟糕了。

　　“我应该不用多此一举介绍你们认识了，”卓月放弃了演戏，“咱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有什么问题摆在桌面上，我来调解一下矛盾，好不好？”

　　妖神收起獠牙，转头看向卓月：“你可千万把这小子管好了，别让他给魔族做事去。”

　　卓月连连答应：“好好好，我会好好管他。”

　　单不寐也望向卓月，一副乖顺样子：“我一直很听你的话。”

　　卓月频频称是：“对对对，你一直很听话。”

　　两边安抚过后，发现没有冲突升级的迹象，卓月这才松了口气：“还有什么想说的，趁这个机会一起说出来吧。”

　　然而妖神和单不寐对视了一会儿，双双对着卓月摇头。

　　卓月点了点头：“你们不说话，那该轮到我说了。单不寐，你是怎么知道我变弱了的？”

　　“极为虔诚的信徒，能够察觉神明的状态好坏，这是众所周知的。”单不寐答道。

　　“他说得没错。”妖神在一边帮腔。

　　听到单不寐又拿出那套信徒和神明的说法，卓月颇感无奈：“开玩笑要有个限度，我问的是正经问题，不许打岔。”

　　单不寐摆出一副严肃神色：“我是认真的。”

　　妖神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调侃卓月：“既然你也有信徒了，就和我一起做姐妹妖神吧。”

　　卓月一把抓住妖神的后颈皮：“说他没说你是吗？你也跑不了！为什么突然跳出来，还暴露自己的身份？吓得我心跳都要停了！”

　　妖神舔舔嘴巴，狐狸脸上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看到单不寐对你这么上心，我就想试探一下他。要是露出破绽，就杀了他，要是一心为你，就留下他。”

　　卓月看了一眼单不寐头顶的好感度，想到他不在信徒列表里的名字，叹了口气：“他一心为我不为你，你这么干还是太莽撞了。”

　　妖神满不在乎：“这不是有你在吗，难道你会让我身处险境吗？就算是魔神来了，也不一定能敌得过你我联手。”

　　听到妖神狂妄的发言，卓月露出了微妙的神色：“你上次封印结界漏洞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自信？结果是什么，不用我再重复一遍了吧？”没想到妖神居然这么容易膨胀，都魂飞魄散一回了还敢轻视对手？

　　妖神尴尬地咧了咧嘴：“哈哈，不提陈年旧事了。咱们还是再核对一下明天的计划吧！”

　　看着妖神因为心虚而叽里咕噜乱转的眼睛，卓月沉默了：如果信徒知道了妖神的真面目，还会觉得与她结缘是件天大的好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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