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15 章
早上七点,贺川拎着早餐出现在自己家楼下——差不多搬空的那个家。
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幸好这栋房子不在马路边上,不然人早餐店大娘估计要报警了。
转到第十圈的时候,边上住户的窗帘拉开了一条缝。
贺川吓了一跳:“你怎么突然开门……窗?”
“感觉到你。”莫休很奇怪地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贺川扬了扬早餐袋:“想吃这边的早餐就过来了,我公寓——公司那边只有便利店。”
“本来打算打包回屋吃,走到楼下才发现没带钥匙。”
“你要是没睡的话,要不……一块吃点?”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不愧他走了十圈。至于为什么买了这么多,人生已如此艰难,有些事又何必拆穿。
时隔三个月,贺川再次登堂入室,莫休还把窗帘给他拉开了些,清晨的阳光照进来,金闪闪的,就像是特别宁静普通的一个早晨。
蛇妖屋里没餐桌,他们只能拿漫画书把画板垫高放早餐。
莫休肉眼可见的有些困倦,阳光照着他头发,毛茸茸的,贺川完全把那条黑色大蛇抛之脑后。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没睡,在等饭。”
贺川紧张:“啊?你知道我要来啊?”
“我订了餐。”
“哦……”看来妖精也没有那么神通广大。
他们吃过几次饭,贺川注意过一点他的饮食习惯,今天特地买的三四个人的分量,但莫休吃东西特别快,这一会儿已经吃完了。
贺川把自己的小笼包夹给他,完全不记得几个小时前差点被蛇妖当晚餐的事,只觉得非常心疼,并且觉得他们妖精公司真够吸血的,饭都不给人吃饱。
“为什么那样看我?”
“没事没事。”贺川赶紧调整表情,“你出去工作,一般吃什么啊?”
“鱼。”
“一直吃鱼?”
“嗯。”海里没什么别的可吃。
看人类又露出那种意味不明的表情,莫休疑惑地回看,贺川这才收回视线:“我们公司晚餐时间还挺长的,你要是不嫌麻烦,以后可以到我公寓来,我们可以一块吃。”
莫休虽然不会做菜,但也知道备菜烧菜得耗费不少功夫,何况贺川的工作绝对称不上清闲。
“为什么?因为你喜欢我?”
贺川一个手滑,豆浆洒衣服上了。
“咳、咳咳,我不是这个意思……”贺川越说越没底气,以前他还能洗脑自己把莫休当楼下小猫,有事没事投喂一下,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昨晚见了他真身,哪个星球能把这叫“小动物”啊?
拿纸巾擦了擦衣服,又把湿袖口挽起来,贺川心不在焉地处理,脑子里措辞把这事说清楚。
“我对你,是这个意思,但邀请你吃饭不是……”
“你手怎么回事?”莫休打断他。
“啊?”贺川往手上看了一眼,把袖子放下来,含糊道,“嗯……没事。”
蛇妖的视线在他身上转过一圈。
“把衣服脱了。”
“没……”没这个必要吧,贺川想说,但看见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嘴上一磕巴,说不下去了。
贺川把早餐往外推了推,开始解扣子。
一粒,两粒,不待两片衬衫打开,已见胸口两道乌青痕迹。贺川被他盯得不自在——如果只是同性,那脱就脱了,男人的身体没什么稀奇,但莫休在他心中从来就不同于普通男人,他对他既有爱恋生发的情欲,又有对力量悬殊的异族的恐惧。
既然已经解了纽扣,半路反悔未免显得矫情。贺川硬着头皮,假装镇定地脱去上衣。
莫休走过来,半蹲下来,抚摸人类腹部的异色。
微凉的手指碰到皮肤,贺川倒吸一口气,腰上的肌肉现出轮廓,像水流过露出河床痕迹,一呼一吸,枯汛有期,水再来时,便遮掩土地赤裸的欲望。
“怕我?”莫休察觉他的异状。
贺川摇头。
“有点……冷。”
当然是骗蛇的,现在是八月。
莫休拿开手,站起来:“等我一下。”
再回来时,手上多了薄毯和一只白瓷罐。
“这是什么?”贺川看着那只小小的瓷罐,其实他根本不在意这是什么,他只是试图活跃气氛,不让空气中的感情堆积。
“药。”莫休坐到沙发上,“吃完就过来。”
贺川哪还有心情吃饭,抓了衣服过去,心里想着跟他提议自己擦药好了。正斟酌这个美人亲手上药的福分他是要还是不要,大妖的下一个指令已经送到。
“都脱了。”
贺川愣在原地。
这几个月来莫休几乎没睡,这会儿已经困得有点懒得说话了。他以为人类没听清,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脱光。”
他的语速比平常稍慢,只是为了方便听清。落在空旷黑暗的房间里,却字字扭曲成沉重威严的黑洞。
所有的言语都烟消云散。
贺川静静地褪去所有衣物,解掉手腕上的Apple Watch放在一边,只留一条玉坠悬在锁骨之下,隐隐散发着黑气。
男人周身上下已勒出一道道腕口粗细的深青痕迹,二人一看便知道是昨夜被蛇缠绞的地方。人身如同器物一般受道道符令封锁,既像鞭痕,又似刺青,重重叠叠,痕迹尤其以腰部、小腿为重。
深青的勒痕边缘间杂紫红色淤血斑点,看上去十分可怖,却又因缠绕规整,莫名显出妖冶诡异之感。
莫休看着他,眉头紧锁,“你……”
贺川没说话,他在等莫休说话。
但莫休只是给他披上薄毯,没有再说话。
手是凉的,药也是凉的,刮过皮肤拖拽出道道凉意。贺川看不见自己背后的情况,就只能感受,感受冰凉飘忽的触感。妖的动作称得上轻柔,触碰的感觉浮在皮肤表面,划过去,留下一道隔着皮肉的痒。
薄毯搭在腰间,贺川垂着头,任身后人动作。他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不要集中在背后,想想游戏剧情、想想明天下午的汇报、想想纪昀的新婚礼物、想想……老天啊,他真的什么都想不到,不管他想什么思绪都会飘回莫休身上。
“疼?”莫休察觉到他的紧绷。
“不疼,”贺川艰难地开口,“你能不能……用点力?”
莫休摸着他身上的痕迹,好几处伤痕已经微微发肿了,摸上去比边上完好的皮肤更热。
贺川摇头:“你这样……我更难受。”
如他所愿,莫休没再特地收着劲。但对贺川来说,也只是从“难以忍受”变成了“勉强可以忍受”——他真不知道美人上药是件这么煎熬的事情。
药膏一路抹到腰侧,贺川呼吸更重,不自觉往下塌腰,想躲却又不能,只能握紧拳头忍耐。莫休手上沾着药,顺着前夜大蛇勒出的痕迹慢慢向下涂抹,给人一种遐想,好像他的手会沿着腰肢曲线不断往下、再往下,滑进两瓣臀肉之间的凹陷……
停、停!打住,不能再想了。贺川感觉自己快疯了。
“好、好了吗?”声音显而易见的虚浮,“我要去上班了……”
“很快。”
好吧,很快,再一会儿就好了。
贺川忍了一下,终于开口:“你不觉得太安静了吗?”
说点什么都好,不能再想了。
莫休淡淡道:“习惯了。”
贺川几乎被他平淡的寂寥刺伤。
“你不想身边有个人——呃,妖精吗?宠物也行。”对于几个小时前刚刚表白的人来说,“身边有个人”这说法过于有针对性了,贺川不想逼他——他今天本来真没想来,今早他不知道为什么很早就醒了,然后、然后就走到了这里。
“以前没想过。”
意料之中。莫休根本长了一副性冷淡的脸。
贺川忍不住回头看他:“那你会觉得人有时候也挺烦人的吗?”
莫休说:“我不是人。”
贺川:……
涂完了后背,莫休拍拍沙发,和妖精交流遇到故障的宕机人类自动坐了过去。
等他反应过来,莫休已经握着他的脚,将他一条腿微微抬起。
“?!”
贺川吓得赶紧把腿往回收,莫休掌心握着男人的足弓,看起来不过松松托住,但他刚才受惊猛地用力,竟然一点没抽动。
“怎么了?”莫休抬头看了他一眼。
迎着小蛇单纯的眼神,贺川羞愧欲死:“腿上我可以自己擦……”
边说边悄悄把毯子捂严实。苍天有眼,他过来真的就是想和心上人吃个早餐,但这大清早的也太刺激了。
算上昨晚……哦不,今天凌晨那回,这三个月他们现在才见了两面,恋爱都没谈上,先守一波活寡是吧?
莫休说:“没事,我来吧。”
不得不说,蛇妖在能分清人的时候还是很好商量的,但贺川绝望地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对他说不。
忍字头上一把刀,行,忍。贺川意志消沉地放弃治疗。
平心而论,现在已经比最开始轻轻的那会儿好受多了。
莫休把毯子往上提了提,贺川恍惚有一种被提裙子的幻觉——即使他这辈子压根没穿过裙子。他甚至已经分不出力气阻止了,幸好蛇妖只缠过大腿外侧,莫休没碰别的地方,不至于让场面太过难堪。
莫休抬起他的一条腿,但没抬起太多,免得人不舒服。手上沾着药膏,一圈一圈重新覆盖昨夜的痕迹。
好像被他又缠了一次……贺川仰着头,闻到二人身上淡淡的药香,他真的有点恍惚了。除了莫休,他什么也感觉不到,昨夜的大蛇、现在的男人,狂暴的、温柔的,两种模样的他好像同时在自己身上出现,他们的气息叠加在一起,让人几欲窒息。
“莫休……”男人的话语近似呢喃。
“嗯?”被呼唤的人看起来对上药一事颇有兴致,正专心侍弄他的腿,头也不抬。
“我不想……”
“什么?”
不想什么,贺川也不知道。
他是太想了。
但却不能对他说。
过了一会,贺川说:“我想抽烟。”
莫休从衣服堆里替他捞出烟和火,递过去。贺川忙不迭点上,往肺里猛吸了两口,心里的痒才平静了一些。
手机铃声响起,是贺川的起床闹铃。他爬过去把铃摁了,又回到莫休身边,给他匀了一根烟。
“我等会真的要走了……”他踩踩莫休大腿,小声地说。
莫休咬着烟“嗯”了一声,顺手捉住他脚踝,摸了摸外踝的骨头珠儿,把他的脚放在自己腿上,准备替他擦小腿下面的伤。
贺川任他在自己身上尽责,香烟很快烧到头,他想再来一根,又怕妖精以为他是烟鬼,手伸到一半缩回来抠毯子。
莫休的烟倒是没怎么抽,他主要是陪贺川。
烟灰积了长长一截,砸下来,掉到男人赤裸的大腿上,很轻,雪一样。
莫休说了声“抱歉”,替他拂开烟灰。
贺川现在受不了这样轻巧的东西,反射性地按住莫休的手。
烟的味道,他的味道。
贺川痴迷地望着他嘴唇,或者他嘴上的烟:“再、再给我一点……”
莫休看到他的视线,又看了看他按住自己的手。
他慢慢取下烟,熄灭在另一人的小腿上。
踩在男人大腿上的脚猛地抻直,有限地挣动两下,又因疼痛而蜷缩,无力地缩回,在衣料上拖住一条深深的折痕。
贺川痛苦的呜咽一声,痛苦和欢愉落到身上,原来竟可以是一个东西。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