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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习过武?
人的命太薄了,比衬托鲜花的绿叶的还要薄,这样单调的人生,连那点少的可怜的期盼都不被允许的话。
辰时一刻沈文鲤穿着个大红袄子,不小心路过沈倾歌的书房外,屋内的油灯亮了一夜。
脚步顿了一下,沈文鲤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房门,沈倾歌瀑布似的长发拖拽到冰凉的地板上,趴在那破旧木头做的书桌上只用胳膊枕着脑袋。
手边还放着不少竹简,竹林喜水喜山,就算是平民百姓家中也能有不少存货,小摊贩都不屑于卖。
比起粗糙的米浆纸张,难砍难用,也就耍赖皮的流民常储备,沈倾歌的破烂木桌上小山似的堆了一大桌子。
沈文鲤本不意打扰,眼神在其上方简易扫过的记录文字时却顿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拿起那竹刺能将人手指划伤的竹简仔细看着。
其上记载的都是关于楚国这些年各方面的问题,每个句子后面朱砂难闻的气味传来,作为小段的批准。
字迹虽潦草但蕴含笔力,简单两句就点出了关键所在,沈文鲤只匆匆看到一两句:
“渔民常下水,体寒屈于体内,银钱便宜,易招鼠患。”
小字朱砂的红被暗遮盖,看不清具体字迹,但瞧着时间久远,绝不可能是近几年所写成的。
沈文鲤来到汴京才不过短短几月,连同鼠患出现时间也短而急,沈倾歌怎会…
身后的衣料微动声让沈文鲤浑身僵硬,带着心虚不敢回头去瞧沈倾歌的神色,缓了嗓子。
左肩突兀传来一只手,沈文鲤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转身却被一种更快的速度按住。
“真是的,阿娘连这个也教给你了吗?”
沈倾歌的声音听着有些苦恼,带着被吵醒的困倦,简单的以为沈文鲤只是到了一定时间性子叛逆。
沈文鲤默不作声收了力道,到如今她才真正的望向自己的“父亲”,嗓音有些哑似是不可置信:
“父亲习过武?”
刚才的力道绝不可是一个文弱书生能迸发出来的,沈倾歌听着这句疑惑的话语倒是轻声笑了起来。
“你瞧那些竹简,山路不便背着竹筐从泥地里走来,没点力气怎成呢?”
沈文鲤不置可否,巧妙将看到内容咽回了喉咙,却听沈倾歌的温润嗓音传来:
“鲤儿也不小了,这偌大的宅邸总要有个打点的人,等会我将几件米粒铺子交与你,可不能出了差错。”
沈文鲤总是没耐住寂寞,上前温声问了一句,语气却带着急切:
“父亲为何将这米铺交于我,明明还有不少胭脂铺子。”
沈文鲤心脏不断跳着,一股莫名的不安在身体内部蔓延开来,目光直勾勾盯着沈倾歌。
看着沈倾歌微蹙起的眉,沈文鲤说不上来但总瞧着沈倾歌身旁缠着一股白烟。
水雾似的细腻,从沈倾歌身上抽离出来向天上飘去,沈文鲤看的呆了神,寂寥的伸出手去抓。
那白烟缠绕着沈文鲤的手指,竟逐渐被那手指吸附进去,沈文鲤猛然抬眼看向沈倾歌。
却见沈倾歌站在光影的交界处嘴角往上仰着,沈文鲤最先注意到的就是沈倾歌那双永久盛满忧郁的眼睛,白净的瞳孔里倒映的只有沈文鲤这一个女儿。
沈文鲤突兀觉得喉咙发紧,莫名生出几分愧疚,若是自己生为男子,沈府怕是还要再上一层楼。
谁都没有说话,沈倾歌微挑着眉梢,温声细语的宽慰沈文鲤朝着自己走近些。
“这世间男子女子有何不同?鲤儿满身抱负,必有实现的一天,父亲到时就在这沈府中这书房等着。”
“金榜题名都配不上鲤儿,天下英雄众多,鲤儿在其中也算得上有勇有谋,又与那些可恶的男子差到哪里去呢?”
沈倾歌一席青白相接里衣,淡紫色外袍带有男子的踌躇满志和女子的细心如针,满身割裂感如此不真实。
沈文鲤一颗心被听得荡漾,“亲情”是一根奇怪的锁,轻而易举的在绳子另一端拉扯心房。
沈文鲤一时接不上话,窗外有微风吹过,吹动沈文鲤耳旁碎发。
“驾!驾!”
赶路的小厮用粗布往额头擦拭额角汗珠,后背承受着毒辣太阳的照射,喉间干涸不已。
“吁~”
马儿应声停下,小厮简易拍去身上灰尘,单膝跪地挤着笑脸:
“小姐,到地方了。”
比脸先出来的是一双纤纤玉手,整体通白腕间带着翠绿玉镯,柔软掀开门帘流苏轻晃。
沈文鲤扶着门框起身,特意换了一身正红色衣裳,从那小厮的膝盖踩着下地。
小厮动作不变,轻轻擦拭污泥从地上站起身来,羞愧着脸颊双手合十不停搓着。
沈文鲤淡淡瞧了一眼,拿出几钿银块放入小厮手心,语气漫不尽心:
“不必等我了,拿了这银子去寻个好饭店吃着。”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那小厮止不住的笑,小心将那银块放进里衣的夹层中,陪着笑上了马车,府中下人们最愿意跟着的主子就是沈文鲤了。
他们这些小厮丫鬟本就是沈府花了银子买来的,就算被打死在主家也求冤不得,比起那些苛刻的少爷小姐,沈文鲤身边称得上风平浪静。
除了杜江菱是被钦定的内房丫鬟,其余的排班都难抢,来一回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拿,谁不愿意干。
沈文鲤抬头却不见牌匾,只在一旁简易挂了条布,上方用水墨写着“沈”的字样。
抬脚迈进内院也不见人影,正感奇怪之时却见角落里蹲着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子,小脸不知从哪蹭的灰烬。
“你是哪家的?”
那女子被这声音惊的抬头,沈文鲤这才注意到她脚下还有一个大的木盆,顿时好笑起来。
“深冬腊月的季节何不烧了滚水浇在上方?”
“您是来买米的小姐吗?今日的米卖完了,还请明日再来吧。”
沈文鲤瞧着这女子在寒风中打抖实在可怜,索性将人拉了起来低声询问道:
“这里怎的就你一人?”
“掌柜的出去喝酒了,说是城西头的王家前些日子得了点珍惜野味,宴请宾客前来解馋。”
“你可知打的是什么野味?”
女子摇了摇头: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小姐,掌柜的只命我在此处看店。”
沈文鲤的视线上下扫视了一圈,眼前之人虽浑身破旧但浑身气度瞧着很是不同,一时起了疑心。
“可有姓名?”
“小女秦滢儿,近日才来店中打杂帮忙做些普通活计。”
秦滢儿?好生熟悉的名字。
沈文鲤虽感不对,但脑中疑惑重重因此也并未放心上,拉着秦滢儿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秦滢儿呆呆看着沈文鲤,不由自主的跟着往前走,沈文鲤身后就是算账的台子。
其后腰抵在钝角边缘处,取下自己的斗篷披在秦滢儿身上,突如其来的暖意驱散了冬日的寒气。
秦滢儿眼神呆滞,视线却不停在沈文鲤的手背扫过,只觉得耳根发烫,是自己渡过的最暖的冬日。
“等会掌柜的问你,就说是我的口谕,那些粗活留给其他人做。你跟着我前往王家看看,如此珍惜野味不尝个鲜怎行呢。”
“一会回来把近几年铺子的账单都得仔细摆在桌子上,少一本可仔细着你的皮子。”
沈文鲤伸出手指在秦滢儿眼前晃晃,满是调笑的声音钻进耳畔,秦滢儿心口直烫带着寒意的手心抚上沈文鲤后腰,简单的触碰又收了回去。
“小姐小心,这台子年久失修,靠在上面怕是会摔倒。”
沈文鲤满不在意的摆摆手,撑着秦滢儿的手背起身,里面袄子穿的厚,正好那斗篷穿的出汗。
秦滢儿视线转了一圈,又进了里屋,没多久重新换了一套,明黄色的上衣,冰蓝色的裤子。
没戴什么首饰,但一双眼睛瞪的滚圆,看着沈文鲤的眼睛磕磕巴巴的说着:
“小姐,这会烈马都休息了,小姐可愿步行前去吗?”
正好是晌午沈文鲤在家中吃过,随意摆了摆手与秦滢儿一起出了店,秦滢儿小步跟上沈文鲤的步伐。
沈文鲤语气淡然却也透着股打量的询问:
“怎的这铺子不设牌匾?”
秦滢儿愣了一下,似是有些犹豫,沈文鲤带着笑意转过身,白皙手指轻点那饱满双唇。
“无非是些街边街坊都知道的小道消息,还有人要怪罪你不成?”
秦滢儿鼻尖萦绕着沈文鲤身上香,如痴如醉的抓住那白皙手指,犹豫了半晌还是轻声说道:
“近一年都亏本钱,掌柜的嫌那牌匾重新做要另花银子,又没什么客人,索性简易搭了块布上去。”
沈文鲤两眉之间大山似蹙起眉尾,虽先前了解确实是在亏钱,但怎会一个顾客也无呢。
柴房交上来的记载每月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收入,然瞧着秦滢儿的神色也不像说谎,沈文鲤只能先将那些疑惑咽了下去。
只简易问了一句:
“每日都需要你洗那些衣裳吗?”
秦滢儿点了点头,稍后又不好意思的转过了脑袋,得到准确答案的沈文鲤心却沉了下去。
秦滢儿怎得也算店里粗使丫鬟,算账收钱之类的杂活应当是也会干的,沈文鲤心中压着一股火。
欺上瞒下,好一个“掌柜”。
沈倾歌性子温和还真当她沈文鲤是个软脚虾了!
“这掌柜每月给你开多少工钱?”
秦滢儿神色有些低落,怯懦的小声说道:
“也不多,多的时候四五十两,少的时候二三十两,但店里包食宿,总比外头的好些。”
沈文鲤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但到底秦滢儿还在勉强收拾了心中满腔怒火,真当她沈家的产业是无用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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