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起涂山

　　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琉璃吊灯光芒似乎闪烁两下。

　　动心？
　　对萧以安？
　　涂山琬儿脑海里浮现出萧以安的样子，笑眯眯的，看起来非常不正经。

　　她觉得自己是没有动心的，虽然说她也不清楚所谓的“动心”，究竟是什么感觉，但是听玉无音的分析，她忽然有些糊涂了。
　　不过她没有忘记来此地的目的，她不愿意，也没有时间去考虑到底有没有动心，她开口道：“玉小姐，不管我有没有对以安动心，这都不重要，我到无归崖寻您，是来就医的。”
　　况且，就算她动心，又能如何呢？

　　玉无音意味深长地看着涂山琬儿，半晌才道：“唉，好吧。”她耸了耸肩，缓缓道，“来找我治病的人和妖，一般都患有非常棘手的疑难杂症，不过小狐狸我看你……好像也没什么异常啊？”
　　她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涂山琬儿。

　　涂山琬儿轻抿唇：“不是身体上的病，是我的内丹碎了。”
　　玉无音挑起一条眉毛：“没了？”
　　“……嗯。”难道她还得多点症状？
　　玉无音砸了砸舌：“就这啊，我还以为多么罕见的毛病呢！”

　　涂山琬儿眼底一亮，提了一个快一个月的心终于放下：“玉小姐有办法修复？”
　　“当然！”玉无音一笑，“凝丹术乃是上古巫族咒术，只可惜啊，上古巫族早已灭族，就连同诡族几百年前就都已经基本绝迹，许多咒术都早已失传，还好我年轻时曾经偷师过，要不然小狐狸你这内丹怕是根本没有人能修复喽！不过……”
　　玉无音转了转眼珠：“这凝丹术我太久没有使过，有些生疏了，可能得多费些时日才能完成。”
　　“无妨。”涂山琬儿连忙道，“只要玉小姐肯……”

　　“诶诶诶。”玉无音摆手打断，“小狐狸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替人看病，可是要收取代价的。”
　　涂山琬儿道：“玉小姐想要多少金银，我都可以给出。”
　　玉无音一笑，继续摆手：“小狐狸，我说的是收取‘代价’，而不是所谓的‘诊金’。”她站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我这个人呢活了几千年，呆在这无归崖也快一千年了，你觉得我像是缺钱的人吗？呵呵，凝丹术虽然我有些生疏，但于我而言毕竟不难，只要我不犯困溜神失手，绝对万无一失。”
　　“每个人和妖都有自己的爱好，我也不例外。”玉无音一歪脑袋，“而我的爱好呢，就是收集世间所有宝贵的东西。”

　　“我要的代价，就是你身上最宝贵的东西。”玉无音又坐回涂山琬儿旁边，用手斜斜支着脑袋，“小狐狸，你可舍的？”

　　涂山琬儿怔愣片刻：“我身上……最宝贵的东西？”
　　“没错。”玉无音点头，“人最宝贵的东西，大多是心和他们的感情。可妖就不同了，翼族最宝贵的东西是他们身上的翎羽，鲛人身上最宝贵的东西，是他们的眼泪和歌声，而小狐狸你身上最宝贵的东西……当然是狐尾啦！”

　　狐尾？！
　　涂山琬儿瞳孔猛地一缩。

　　大荒之东，有青丘之国。
　　青丘有狐，九尾至上。

　　玉无音说的没错，狐尾的确是她身上最宝贵的东西。在青丘，狐尾象征着地位，阶品还有能力。狐尾越多，便越是尊贵。
　　放弃狐尾，不仅代表失去了权力和修为，还代表着对青丘的背叛。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自己的狐尾。
　　可是现在……

　　看着涂山琬儿为难的表情，玉无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小狐狸，虽然我和你爷爷有些交情，但是在我这里，一码归一码，规矩是不能破坏的。”
　　涂山琬儿眉头紧锁。
　　世间除了鬼医，无人有修复内丹之能，她千里迢迢来到无归崖，刚有了希望，却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如果失去狐尾，那便是背叛了青丘，她就不能名正言顺的回到青丘阻止涂山珩。可若是不修复内丹，以她现在的能力……

　　“狐妖姐姐！”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涂山琬儿转头，只见萧以安倚靠在打开的门边，脸上挂着她熟悉的笑容：“哎哟我的天呐，可算找到你啦找到你！”
　　他把目光落在玉无音身上：“你这个鬼医真是的，居然把我关到门外，还把狐妖姐姐带到这里，可是让我一顿好找啊好找！”
　　天知道他到底是开了多少扇门才找到这间屋子的！

　　“呵呵。”玉无音捂嘴笑道，“谁叫你这个小郎君这么护短，不让我碰小狐狸的！小狐狸长得这么好看，谁不想摸一把嘻嘻！”
　　萧以安“哼”了一声：“那也不行，狐妖姐姐是我未过门的娘子，别人可不能随随便便碰的！”
　　他走到涂山琬儿跟前，蹲下身，看着她眼里没有藏住的低落与纠结，微微一笑：“狐妖姐姐，我刚才啊刚才，看到这鬼医庐里有一间屋子，里面你猜怎么着？那屋里居然有好大一个温泉啊温泉！”
　　他一边说着，一边张开双臂，似乎是在比量那温泉到底有多么的大。

　　“而且呀而且，我看那应该不是普通的温泉，那水里面灵气特别充沛，对了。”他转头看向玉无音，“鬼医啊鬼医，那温泉……”
　　“你这个小郎君居然敢打我灵泉的主意？！”玉无音眉梢一挑，触及到萧以安的神色，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萧以安笑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来到无归崖呢！天色已晚，您鬼医大人如此貌美如花，让我们借宿一晚如何呀如何？”
　　玉无音听完捂嘴笑道：“你这小郎君嘴巴可真甜！也罢，既然你和这只小狐狸如此招人喜欢，我那灵泉就借你们一用！”

　　说完，玉无音拍了拍手，唤道：“耳朵。”
　　一只灰色的灵猫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它跑到玉无音脚下，蹭了蹭她的腿，喵喵的叫了两声。
　　“去带着那位小狐狸去灵泉，要好好伺候她哟！”
　　灰猫转头将目光落在涂山琬儿身上，一蓝一绿的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然后又喵喵的叫两声回应，一步一步走到涂山琬儿跟前。

　　涂山琬儿思绪正乱，见灰猫走来：“玉小姐……”
　　玉无音知道她此刻在顾虑什么，于是道：“没关系，小狐狸，我提出的条件你的确需要好好考虑，毕竟这不是很快就能做出决定的。看你赶路风尘仆仆的样子，你先去灵泉泡一泡解解乏，然后让灰猫给你找一间屋子休息一晚，明早你再给我答复也不迟。”
　　涂山琬儿听完，半晌才点点头：“……嗯。”
　　萧以安看着她忧虑的神色，开口道：“狐妖姐姐你去好好休息吧，我先留在这里，正好我有些问题还想请教鬼医。”

　　涂山琬儿狐疑地看他一眼：“你有什么问题可请教的？你又不学医。”
　　“不学医怎么啦怎么？”萧以安撇了撇嘴，“俗话说得好，技多不压身。狐妖姐姐你可别忘啦，当初秋枫镇可是我给你治疗的外伤哟外伤！”
　　“那……”
　　“哎呀，狐妖姐姐你别啰嗦啦别啰嗦！”萧以安一边说一边推着她往门外走，“赶快跟着这只灰猫去休息吧休息！”

　　脚下的灰猫适时“喵”了一声，涂山琬儿叹气：“好吧，那我先走了。”
　　如今内丹和狐尾只能选择一样，仿佛正是应了那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涂山琬儿心底烦躁的很，她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选择。

　　“嘻嘻，那明天见啦明天见，狐妖姐姐！”萧以安看着涂山琬儿渐渐消失在甬道中的身影，笑嘻嘻道。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看不到，他才转过身，将门关上。
　　玉无音笑着问：“小郎君，我可是遂了你的意思，把小狐狸给支走了哟。你想单独和我说些什么呢？”
　　他看着坐在软榻上的玉无音，叹了一口气：“你提出的条件，我在门外都听到了。”

　　“江湖都说寻鬼医治病都需要付出代价，而这代价，一般人根本没有人能付起，我一直都觉得这是被人夸张了的说法，如今看来……”萧以安勾了勾唇，“呵，还真是名不虚传呢名不虚传。”
　　想要治病，却要献出自己身体最宝贵的东西，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拆东墙补西墙”呢？

　　玉无音垂眸，用手指卷了卷自己的一缕银发：“谁叫我医术天下无双呢？可惜啊，规矩就是规矩，不管是谁都不可以打破。”
　　她抬眼，继续道：“小郎君，你要单独跟我谈话，我想，你要说的，不应该是来跟我吐槽我立下的规矩吧。”

　　萧以安低笑，走到玉无音跟前：“没错，我知道你不会因为我的三言两语而坏掉规矩，所以我是想啊是想……替狐妖姐姐付出代价。”
　　“可是我要的代价，是她的狐尾。”玉无音道，“人的心脏固然是宝贝，可是千百年来，我已经收集了太多，早就已经不稀罕了。况且与九尾白狐的狐尾相比，你觉得哪个更为珍贵呢？”

　　人类每个人都有心，而狐妖却不是各个是九尾。
　　两者的性价比，显而易见。

　　萧以安似乎是猜到了玉无音会这么说，他脸上的笑意不减，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只听他一字一句道：
　　“那如果我说……我是诡族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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