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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炮灰大师兄
曾几何时,他是师父亲传首徒,是不法门中资质最好,道法最高,最受欢迎的大师兄。
噩梦开始于一个大雪连绵的夏天,已然全白的不法山山顶,一行脚印没留下多久,很快被大雪覆盖,消失无痕。少年白衣白发,似也被天地吞噬。
不法门,山门百年一开,只开一刻。
上次门开还是七年前,解缚叩响山门时已奄奄一息。元衡阵法大成,心情正好,他随手抛出一颗才摘下的梨子,此梨正是在他设下的新阵法中结的果,此阵法他取名为万物生,顾名思义,任何生物只要没有死透,有一息尚存,都能在此阵中恢复生机。不法山充沛的灵气更将阵法发挥到极致,阵法一成,天变地动,七月飞雪。
师父起卦,大凶,只命他禁了此阵法,便承受不住卜算的反噬,受重创陷入昏迷。以师父的修为,就算卜算天下未来大势,也不能伤他根本;是卦相太凶,还是涉及天道?
他一直是一个听话的徒弟,从无懈怠。可师父说他没有道心,他不恼也不气妥,严守门规,模仿每一位大成的师叔祖们,精准严苛地磨砌着自己的道心。
师父却告诉他,道法自然,花开花落自有时。
他懂了,又没懂。修道本是逆天而行,又何来自然?不该是与己斗,与天争吗?
他敬重师父,从不曾反驳。他也懒得追根究底,无所谓道法通不通,他只在乎术法有没有精进。
但还是那句话,他一直是一个听话的徒弟,乖乖地闭关观心了。这一闭关就是六十多年,关是闭了,心也观了,尽管只观了不到一刻钟。前二十几年他就创出了与道法相悖的万物生,随后,他在做个听话的好徒弟和醉心万物生两者之间,反复横跳了三十年。
本是以天地灵气为载体的万物生,在主人强烈多变的情绪波动下,元衡第一百三十四次想要放弃万物生时,万物生生出了灵识,即是阵灵。
那是传闻中上万年前大能所布大阵才能生出的阵灵,可眼下的万物生只是一个初具雏形,连稳定都做不到的小阵,但他再不敢相信也不得信了,因为阵灵在抵触他,阵法不再受他驱使,他有种被家贼搬空了家的憋屈感。
阵灵因他的阵法而生,他才是主,一个主人无法开启的阵法等于是废阵,而阵灵的灵力来自阵法的反哺,灵力枯竭,再强大的阵灵也会慢慢消散,弃主等于自杀。
他做什么了?怎么搞得一个新生阵灵宁愿死,也不愿听从于他。他那个委屈呀,也只能服软哄着,可这阵灵就是一块顽石,拒绝沟通拒绝配合,气得他跳脚直骂:“臭石头死就死吧,这阵废了就废了,我还是师父的好徒弟。”
万物生阵法中心顿时掀起狂暴,阵灵的咆哮轰炸得他的天灵盖都要飞了:“你果然是想弃了我。”
于是他开始了哄娃生活,日常是赌咒发誓,伏低做小。什么天材地宝,修炼功法,但凡他有的都给了,更不惜耗损自己的灵力滋养着阵灵,这一哄就近十年,臭石头才肯让他进阵。
或是臭石头被他喂养得太好,或是因十年的相处他与万物生不需要磨合便运行无阻,万物生一运行就成大阵,没收住,天降异象,人间祸起,还害了师父。
他没想过他是不是真的错了,是不是不该逆天而行?
他自责,心慌,更多的是兴奋,他的万物生一定能救回师父。谨慎起见,他先在阵法上种了一棵快死的梨树,半天的时间,梨树生机复苏,开花结果。
此梨以灵力灌溉,已非凡品,凡人吃了足可百病不侵,延年益寿,但凡人寿数始终有限,即便解缚吃了捡回一命也很难活到下次山门开。元衡没上心,抛出梨子就高高兴兴地蹦哒离开,哎,太不庄重,不符他大师兄的身份。没关系,没人看见,他蹦哒得更欢了。
解缚就趴在门外,啃着清甜多汁的大梨,目光穿过简陋的山门,看着二傻子般的未来大师兄,砸吧了下嘴,他是不是睡太久犯迷糊,来错地方了?
元衡成功用万物生救回了师父,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被师父下重手废去了所有修为。
真痛呀,他不恨师父,谁叫他不听话呢。他只是有些埋怨,就一点点,师父怎么就不留点修为给他呢?起码他不会走几步就喘,他这瘦弱的小身板也实在难顶山上的严寒。好在师父不知道阵灵的存在,臭石头还好好的。
近四百年的修为没了就没了吧,天也没塌,他从头修起便是,修个百来年,他应该就能再启动阵法,万物生关闭,臭石头无法汲取到天地灵气,现在的灵力最多只能再支撑个百来年。他不加倍努力不行呀,总不能才哄着臭石头帮他救了师父,就不管这个熊孩子了。
阵灵依附于阵法而生,再强大也是困于笼中,受制于主人。好在他已经想出了解决的办法,臭石头,不要再生气,等等他,也就百来年,到时,他就能放他自由,独立则天地皆宽,不用再恐惧被舍弃,想必脾气也会好些。
元衡哼哧哼哧地勤修苦练,苦,但心甘。门中生活也如以往,师弟妹们没因他犯错成了最弱的大师兄而有所轻慢。
师父破例打开山门收解缚为徒时,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也仅此而已。
解缚白发变成了黑发,唇红齿白,笑容明亮,真真是少年青涩的模样,见人三分礼,乖巧又贴心。今日关心这个师兄姐饭少吃了两口,明日为那个师兄姐打下手,成天就在各个师兄姐间转悠。转到元衡这边时,在解缚第四次问他饿不饿时,修炼屡屡被打断的元衡终于忍不了一掌将解缚劈出门外,怒声斥道:“天赋差,还不努力,整天就只知道讨好卖乖,都入门一年了,连个最简单的法诀都学不会,你还不如早点下山去谋那人间富贵更实在些。”
闻声而来的众人,一来就见小师弟吐出大口鲜血,又见大师兄脸上怒意未平,唯恐大师兄再伤小师弟,一个个围挡在解缚身前,竟与元衡形成对峙之势。
虽是无意,也伤人。
元衡呵呵冷笑,以他此时的修为,那一掌顶多让解缚受点皮外伤,怎么可能会受内伤吐血?真行呀,小师弟,看来得找机会下黑手狠揍一顿才能教好。
至于这几个是非不分的棒槌师弟妹,算了算了,即便他们站在他的对立面,他退一步,转个身不就行了。大师兄嘛,气度就是这么大。
他自我宽解,也就释然了。
当晚师父找他谈话,让他友爱同门时。面对师父,他的委屈就涌了上来,什么大师兄的气度都是不存在的,“师父,小师弟都是装的,那小子贼得很,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
“为师探过他的脉象,确是受了内伤。虽已无大碍,但同门间实不该下如此重手。那孩子知道自己资质不行,为师也只会教他一些医术和修身之法,心生自卑,又是初来乍到,难免惶恐不安急于讨好所有人。”师父的手搭上他的肩,“你那些师弟妹哪个没有胡缠过你,以往你可有不耐烦?元衡,告诉我,你那么急着修炼是为了什么?”
他身子一僵,只听师父叹息一声,肩头被师父重重拍了几下,他站立不稳,也是心里有愧,跪了下去。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我们却是不法门,当年祖师踏平三界,最后下场又如何。元衡呀,你一直是个好孩子,太好了,好到师父都不忍你长大,你用孩子的心毫无保留地待人,用孩子的善忘只记得好的。但孩子是执拗的,他会完全被自己的爱恨所主导。”师父将他扶起,正了正他耷拉的肩,“我的孩子,你该长大了。”
师父察觉到了什么?元衡心虚又忐忑,他不想骗师父,但他更不能让一个会喜会怒的生灵就这样毫无声息的消散。
他的心乱了,修炼慢了下来,他越急越不顺畅,偏偏身边还老有一只苍蝇围着嗡嗡叫。终于,夜黑风高,四下无人之时,他把小师弟拖进山洞暴打了一顿,专朝脸打。并掏了老底,把太师父留给他的一道护身灵力化入符中,画了道定颜符打入解缚体内。
看解缚顶着一张青青紫紫肿成猪头的脸还怎么好意思出来蹦哒?有太师父的灵力,饶是师父也难解,这道定颜符有效期起码五十年,他能清净个五十年,被师父重罚又何妨?
就在他舒心地等待着师父责罚时,一个大猪头冲了出来,抱住了师父的大腿为他求情,自揽其过,表示他被打是他的问题,要不然大师兄怎么谁都不打偏打他?那个情真意切呀,元衡也差点感动了。
要不是接下来,他以为没脸见人的解缚顶着一张猪头脸蹦哒得更欢了,在经过他身边时摔飞,给他倒茶茶杯碎了,帮他喂灵兽被咬,帮他照料药草中毒等等,还每次都含泪带上一句“没事没事,真不关大师兄的事。”
师父说得对,他还只是个孩子呢,玩不过,实在玩不过,他又把解缚拖进山洞暴打,他刚发泄完走出山洞,就被一座金牢罩住。
师父道号千机,最擅长炼制法器,师父为他炼制的第一件法器居然是一座金牢,他落下泪来。师父将金牢给了解缚,认解缚为主,得知金牢是解缚所设计,他当场吐血。
饶是被缚灵牢关过不下百次,元衡依然想吐血,一进此牢,灵力尽缚,与凡人无异。
解缚随之出现在缚灵牢边上,无奈道:“大师兄,这次你觉得在里面呆几天合适?”
元衡翻了个白眼,往地上一坐,一声不吭。
金光闪闪的金牢实在碍眼,赵明赫微眯着眼,没有掩饰不快,问道:“解神医,莫非是不满朕提的亲事?”
“不敢,郡主天人之姿,是群主选夫,还得郡主满意。”
元衡眉一挑,听出戏来了,这是不是只要林镜初选中他,他就肯了?这小子真动春心了?元衡咧嘴笑开,露出两排大白牙。女的毒辣,男的阴险,绝配啊!他得想想办法找点灵丹妙药给林镜初补补身子,战斗力再强,也要身体跟得上才行。
看元衡这副不怀好意的嘴脸,赵明赫嫌弃地别开眼,这心眼缺的,他都不好下手坑了。
扶风郡主前脚刚出皇宫,后脚就晕倒在宫门口,性命垂危。
崔晏晏愣愣站在大理寺门口,像只斗败的公鸡,还是没斗就完败,身后石狮怒张的口似要将她一口吞腹。
“郡主,请回府。”淮王府大管事恭敬道,数名护卫上前,不容她违抗。
父王生气了,她知道自己闯了祸,或打或骂她都认了,就只怕父王不会再纵她妄为,这一回府短期内有可能连淮王府都出不了。她豁出去闹这一场,大理寺是接了案,结果林镜初一晕,也只能不了了之,她开弓第一箭就成了笑话,叫她如何甘心?
她垂头走向马车,至车辕前,她猛地将车夫推落,一跃上了马车,挥鞭驾车冲开口子。
林镜初,当真快死了?就算只剩一口气,她也要将她拖上审判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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