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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寺
浮云寺寺门大开,因着天气回春,今日浮云寺的香客比冬日里更多。
寺外,更有犹豫着的三两香客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寺中求愿之事:
蓝衣女子略表怀疑地问道:“这寺中求愿可真有那么灵?”
她身边着鹅黄色衣装的女子笑吟吟答:“这是当然,上次,我来寺中求个如意郎君,没过几天,李家公子真的托人来说亲了。”
蓝衣女子闻言大吃一惊,带了些羡慕之意:“你是说那个貌比潘安的李家公子?”
那鹅黄色衣装的女子被她点明了心事,忽地娇羞地垂了头,轻应了声。
蓝衣女子假装嗔怪:“这事情你跟我也藏着掖着的?快些走,我也要去求个貌美公子回家。”
两人便说笑着前往寺中求愿去了。
皇帝今日本因是春狩,故而衣着低调,站在门外几丈,虽说人员众多,侍卫显眼,引人注目,却因香客对于求愿颇于热情,终究没有吸引过多目光。
皇帝有些不耐地干咳了几声,唤道:“赵公公,这些人都是去求愿的?”
赵公公凑近了些,道:“回皇上,听刚才两位女子所言,这寺中求愿而如愿以偿之事确实不假。”
皇上皱了眉,眸色阴沉,催促道:“走,进去看看。”
而太后这些日总在慈宁宫中炒经,那些经文密密麻麻地在宣纸上落着,落秋将这些经文粗略整理着摞起来,却足足有一岁小儿那样高了。
太后却觉得烦扰了,虽说生活习性在慕昭的提议下稍有改变,倒觉得心情舒适许多,可是前朝往事涌上心头时又觉得心烦意乱,干脆唤了落秋,找了这处能了人心愿的浮云寺渴求化解。
太后将三支香一齐插在香灰之上,心里默念的愿望不过是宫中之人各司其职,自己也能尽早摆脱诸多过去的遗憾。
等香齐齐插在香灰上时,愿望便送向九重天之上了。
太后伏在蒲团上再拜过后,才从大殿中出来,觉得确实有些神清气爽。
陆怀郁此刻正提着扫帚从寮房处哼着曲子走来,看上去心情极好,与太后却是迎面撞上,猝不及防。
面前人衣着华贵的布料,陆怀郁自小随父亲在宫中,哪能不识得?
他旋即低下脸去,转身欲走。
太后看着有些匆忙的身影蹙着眉,沉声道:“站住。”
四下无他人,陆怀郁只得悻悻地转过身,低着头,恭敬道:“贵人可有事?”
太后依旧蹙眉道;“这位小公子,看上去倒有些面熟。”
“贵人说笑了,在下自儿时便被说相貌与旁人皆有些相似,可能正是这种原因,让贵人有错觉吧。”陆怀郁打着哈哈,却迟迟再不敢抬起脸来,太后看着他,一举一动觉得实在是熟悉,倒像极一位故人,只是故人已逝,其子早已不知去向了。
转念想,或许是自己太过于怀念前朝往事,以至于乱了心神,太后想到此,微闭着眼凝了凝神,轻叹口气对落秋道:“罢了,大约是我认错了。”
想来也是,故人是老来得子,他的逝世对于一众人的打击颇深,其子算是幼年丧母,青年丧父,太后觉得可怜,故而想念在故人竭力辅佐前朝皇帝的情分上尽自己所能寻找,至少能够帮帮他。
找寻的结果自然是杳无音讯,其子如人间蒸发。不想被找到的人啊,哪能这样轻易出现呢?
于是二人就这样擦身而过。
陆怀郁轻叹息一声,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
陆怀郁复又沿着刚才的路走,想从甬道前去寺门外洒扫,却被一声高喊止了步子,“皇上驾到——”
所有香客皆顶礼膜拜,陆怀郁自然也逃不掉,他咽了咽口水,心里叹道:今天真是触霉头了,以往皇亲国戚上香之所明明在与此处相距甚远的大慈恩寺,今日不知都是哪根筋搭错了,来了这浮云寺。
皇上看着地上伏着的众人,终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众人不必拘泥,都起来吧。”
慕昭扯了扯嘴角,好熟悉的话语,庆功宴似乎也是这样,每次众人膜拜,皇帝好像都很开心……他明明是很享受众人高举的感觉吧……慕昭觉得这个念头应是并不荒唐的,因为她看到江聿栖听了皇上这样的口气,垂了眸子,微不可查地攥了攥手指,显然是在缓解一种尴尬。
慕昭见状嘴角染了一丝笑意,却碍于场面,生生憋着,雪腮鼓起小包,真是为难。
寺中住持亦惊叹于皇上的亲临,大喜过望,寒暄了几句,却因有传经之事,只得先匆匆离去。
继而慕昭瞅见了一个熟悉身影,是陆怀郁,虽说自己与他平日里没太多瓜葛,但是他时常是张扬无惧的,今日似乎人如其名一般,没像往常一般四处张望,反而是想急匆匆地提着扫帚走过,有些沉郁了。
皇上环顾四周,“真是香客甚众啊。”皇帝的声音传来,一众香客间,他瞥见了陆怀郁的身影,亦觉得似曾相识,“你等等。”
陆怀郁身形一顿,又打算快些离去,又被更高厉的声音喊住:“说你呢!那个身穿青衫的。”
陆怀郁面如死灰,低着脑袋转了身,没错,他就是那个身穿青衫的……
陆怀郁心中已然‘绝望’,好了,这下好了,自己多年来躲在这寺中就是不想被人发现,更不想再与庙堂产生任何瓜葛,这下全都找上门来了。
皇帝见他不依,声音低沉道:“你抬起脸来。”
陆怀郁犹豫着,抓着扫帚的手的骨节因用力而有些发白,他喉结微动,额上有了些细密汗水。
自己是不想被皇族找到的,因为这些人与江聿栖并不相同。
因为八年前自己甘愿离开太傅府,彼时无依无靠,如孤魂野鬼一般,他沦落到做路边丐者之时,几乎被人殴打致死。
那日,他浑身伤痕地趴在浮云寺外,本无了求生意念,是苒枝先发现了他,而后被江聿栖所救。
那时的江聿栖身体比现在还要差,整日咯血,苒枝和溯归也还是两个生涩的少女少年。
世事如昨,宫中之人皆为趋利避害,父亲的死并无结论,他便也猜测与宫中有关,可他查不到,查不透,干脆于寺中做了居士,模糊往事,再无纷扰。
所以,像他这样的人早该死在那日,可偏偏被送进了寺中救活,众多回忆蔓延,今日要与他们正面相对了吗?
江聿栖眼神掠过陆怀郁捏的泛白的骨节,接着,他温和的声音传到了众人耳中:“父皇,此处香客众多,如此呼喊怕是惊扰众人。”话音落,大殿中恰好响起了念经声,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众人被诵经声吸引了目光,江聿栖才又接着道:“听声音,现下应是寺中方丈诵经礼佛之时,父皇不如同往大殿一观。”
皇帝看了看眼前低着脑袋的可怜的普通人,心中虽有疑虑,但眼下佛门净地,更何况江聿栖已经出声提醒,也不想再去争执,只是轻蔑瞥了一眼,便应声,巡着诵经声往大殿去了。
陆怀郁如释重负,提了扫帚匆匆离去了,他没有去寺门外洒扫,反而径直回了寮房,久久静坐着。
经声抚人心神,一众人抵达大殿前时,太后早早的在诵经文的人之中伫立了,皇帝见了也是好奇,先皇在世时,母后从不喜诵经礼佛,而今却在其中显得颇为自在。
太后听见身后的熙攘声,早就远远地瞥见了这亲儿子,刚压下的烦乱开始滋生,于是她也只是向慕昭所站的位置望了望,继续跟随诵经。没过多久总觉得被人盯着一般浑身不自在,在第一遍诵经结束后,便带着落秋离去了。
眼下已近黄昏,清贵妃觉得疲累,去寮房中歇息了,太子也同时匿了踪迹。
皇家本不会无事外住,但寺中礼数却未曾减少分毫,住持早早就派人为众人收拾了寮房,以供短暂休息。
寮房之中,是清贵妃凌厉的声音,只是死死压低,一如往常,“我让你在裴娪面前好好表现,不是让你去出丑的!”
“母妃……谁知到那狼那么凶狠,我实在难以招架……”太子垂着脑袋,如孩童一般。
清贵妃有些绝望地揉了揉眉心,瘫坐在凳子上,深叹口气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草包。”见太子许久不曾回话,便也觉得自己的话太重了,轻咳一声,好生劝导道:“沅儿,你贵为太子,最重要的自然是笼络人心,好祝你顺利坐上皇位啊。”
“母妃,可……你也没有必要逼我出卖色相吧。”
“什么叫出卖色相?你这浑身上下不就只剩下这张人皮还能吸引那些世家小姐?剩下的,论武功,你今日的表现我就不说了,若是论计谋,你怎能比得过那个江聿栖?”
太子倒是愤愤不平了,“母妃,三弟他是真的聪慧,我又何故能与他相比呢?”
清贵妃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儿子真是冥顽不灵,于是又好言道:“沅儿啊,为娘不是要你与他相比,你看那个淮王妃,如今整日围着江聿栖打转。你现下这张嘴最会哄你父皇开心,若是你再如江聿栖一般多学着些东西,何愁得不到裴娪,乃至裴家的助力呢?”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了几丝银铃碰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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