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方长

　　十一月末，海边的清晨起了雾。白茫茫的雾气从海面漫上来，将世界笼罩在一片柔软的灰色里。
　　清辉醒来时觉得特别冷。那冷意仿佛从骨头里渗出来，盖多少层被子也驱不散。她蜷在毯子里，听见厨房传来明视准备早餐的动静。
　　“姐姐。”她轻声唤道。
　　脚步声立即靠近。
　　明视推门进来，头发还带着刚洗过的湿润：“你醒了？今天很冷，要多穿些。”
　　“手冷。”清辉伸出手。
　　明视握住她的手，眉头微蹙：“怎么这么冰。”
　　她转身出去，很快拿来一个充电暖手宝——是小猫形状的，肚子部分温热柔软。明视把它塞进清辉手里，又将她的手连同暖手宝一起包在自己掌心。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清辉点点头。暖意从指尖开始蔓延，很慢，却确实在一点点渗透。
　　早餐是热腾腾的燕麦粥，加了红枣和桂圆。明视把碗端到床边，一勺一勺吹凉了喂给清辉。
　　“今天别写太久，”她说，“手指会僵的。”
　　“可截稿日快到了。”清辉小口喝着粥，“还差一个结局。”
　　“什么样的结局？”
　　“女主角要做一个选择。”清辉望向窗外弥漫的雾，“是留在熟悉却沉闷的小镇，还是去远方追寻一个渺茫的梦想。”
　　明视想了想：“你会怎么选？”
　　“我？”清辉沉默片刻，“大概会选远方吧。”
　　“为什么？”
　　“因为……”清辉轻声说，“有些风景，只有离开原地才能看见。”
　　明视没有再问。她喂完最后一口粥，用纸巾轻轻拭去清辉嘴角的痕迹。
　　“那今天就写这个选择吧。”她说，“但每写半小时，就要停下来暖手。”
　　清辉笑了：“好。”
　　写作进行得并不顺利。手指确实僵硬，敲键盘时总按错键。清辉写写停停，暖手宝渐渐凉了，明视就默默拿去充电，换另一个过来。
　　中午时分，雾气散了些，阳光挣扎着透出来，在窗玻璃上漾开朦胧的光晕。
　　清辉忽然停下打字。
　　“怎么了？”明视正坐在床边叠衣服。
　　“我好像……写错了。”清辉盯着屏幕，“女主角不应该去远方。”
　　“为什么？”
　　“因为她已经拥有最重要的东西了。”清辉的声音依然很轻，“那个一直在她身边的人，那个为她暖手、煮热粥的人——那才是她真正的远方。”
　　明视叠衣服的动作微微一顿。
　　清辉没有回头，继续说道：“远方不是地理上的距离，而是心里的归属。”
　　她开始删改文字。删除键的声音清脆而果断。
　　明视叠好最后一件衣服，走到清辉身后。屏幕上，新的段落正逐渐成形：
　　“她最终留在了小镇。不是因为胆怯，而是因为终于明白：所谓追寻，有时不是向前奔跑，而是转身拥抱早已等在身边的晨光。”
　　明视的手轻轻落在清辉肩上。
　　“写完了？”她问。
　　“写完了。”清辉向后靠了靠，把头倚在明视身上。
　　窗外的雾已完全散去。阳光清澈地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融成一片。
　　“还冷吗？”明视问。
　　清辉摇摇头，举起手中的暖手宝：“有这个，还有姐姐。”
　　小猫暖手宝憨憨地笑着，一脸温暖。
　　明视也笑了。她弯下腰，脸颊轻轻贴了贴清辉的头发。
　　“那就好。”
　　在这个雾散的午后，清辉写完了故事的结局。而明视知道，她们的故事，还会在每一杯热粥、每一个暖手宝、每一次无声的陪伴里，继续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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