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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酒盏落地碎裂,香气引来碧鳞蛇盘旋摆尾,温迎一杯酒入喉,边宽衣边跌撞着往内殿走去,中途不慎撞上茶桌,扫落一地瓷盏。
天蛇蛊几乎是暴动,燥火难消,温迎暴露在微凉空气中的肌肤烧得滚烫,她摸向冷池,捧起水往脸上泼。
寒凉的山泉水刺得她一阵发晕,片刻的清醒让她听到殿外有脚步声匆匆,下一秒门被推开,兰钰没有半分迟疑地踏入内殿,温迎没回头,呵道:“别过来!”
兰钰听令停下脚步。
温迎扶在冷池边缓了口气,揉着额角:“你没走?”
这赶也赶不走的品性,当真跟她饲养的虫蛇如出一辙,就算被捉来炼药,仓皇逃跑间也不过被她勾勾手指唤回来,再乖乖入鼎。
温迎转过身时,一双琥珀瞳水光潋滟,衬得本就惊艳的瞳仁如漩涡般撩动心神。
兰钰心中一紧,连忙撇开视线,“我担心您应付不了,便守在殿外。”
“守什么?应付不了你还能帮我不成?未免太高估你自己。”温迎的声音平静到没有一丝起伏,如果不是看到她晕开春潮的双颊,根本猜不出她此刻经受怎样的折磨。
温迎调转蛊息压制天蛇蛊,才没让蛊气在她体内乱撞,眼下也只是呼吸微乱,然是心神再坚定也抵不过身软,她倒向冷池前,兰钰一把上前将她捞入怀。
“不可!主人忌寒凉!”
温迎撞上他肩头,被抱了个正着,兰钰身上的雪松香醒神,清润入肺,温迎埋在他肩上贪婪吸走一口,平日里竟没察觉,这是她第一次闻见兰钰身上的气味,原是这般清爽舒朗。
天蛇对嗅觉极其灵敏,温迎同时嗅到他身上血气方刚的成年男子气息,混着清冷的雪松香不依不饶地往她鼻尖里钻,缓解了她的焦躁,温迎觉得很舒服,同时被一股强烈的安全感包裹住。
在忘乎所以前,她强行将自己抽离出,温迎感觉到桎梏在后腰的手心变得炙热,便抵着兰钰胸膛拉开了点距离。
兰钰只是想稳住她,不至于让温迎瘫倒在地,可温迎的呼吸洒在他颈侧蛊纹上,酥麻的感觉在心底炸裂,他不自在地偏了偏头,还是能闻见那青梅酒香勾着他理智。
他心跳如擂,这是他第一次以这种姿势离温迎这么近,分明已经超脱了主仆的界限,而温迎却好像发现了什么,偏头打量他的反应。
“你不好意思了。”温迎一语戳穿他,挣开他的怀抱,“让你引诱白妙言时该不会也是这种反应吧?”
她现在怀疑勾引白妙言的任务失败到底是何种原因。
这没出息的家伙,自己做那些好事时厚着脸皮,这种情况倒害羞起来。
兰钰忆起今晚饭桌上岩朗的暗送秋波,以及温迎的反应,她明知饮酒是大忌,却偏只受岩朗的酒,还有方才留下岩朗只把自己支走……
他似乎理解了什么,激动抓着温迎双臂,仍抱有怀疑地问:“主人,您难道想要……!”
“岩坊主?”
“……”
耳光声惊醒了梁上休眠的赤尾蛇,巴掌借酒劲力道更大,兰钰挨得猝不及防,整个人向一侧倾倒去。
温迎气极:“我看你是真活够了!什么话都敢说!”
兰钰耳鸣未消,脸上已经迅速浮现五指印,他淡然拭去嘴角的血,埋首诚心道:“您若想要,属下这就给您绑来。”
温迎闭眼控制自己的情绪,今晚这两个到底唱什么戏,一个比一个荒唐,她做了什么事使岩朗和兰钰互相有这样的误会?
奈何手实在是痛,打不动第二掌。
“我想要你滚出去!而不是留在这里刺激我。”温迎的呵斥被蛊毒烧成喘息,她睁开眼睛,瞳孔异化成蛇类竖瞳,是天蛇蛊惊醒的征兆。
兰钰嗅到混着酒气的蜜香从她身上渗出,是醉蟹诱发的天蛇情蛊。
“属下冒犯。”兰钰将人横抱回寝殿,轻放在软榻上,温迎挣扎间雪衫滑落肩头,兰钰单膝压住她乱蹬的脚踝,温迎足腕银蛊链却突然炸开。
飞溅的铃片割破他下颌,血珠正滴在温迎暴起的蛊纹上,金色纹路瞬间染成胭脂色。
处于弱势的温迎面无惧色,反勾起势在必得的笑,“想干什么?你只活今晚了?”
“我想试试。”兰钰俯下身来,把她圈在臂弯里,居高临下的压迫感逼温迎直视兰钰的眼睛,有一瞬间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兰钰不只是她养的蛊人,也是与她相当的成年男子。
这种诡异的念头让温迎喉咙一动,情火烧得她浑身发软,陡然升出莫名的危机感。温迎翻身欲逃时,扯落了兰钰的束发银环,泼墨长发扫过她心口蛊纹,七枚镇魂铃叮当落地。
“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松手!”温迎被掀回床上时,兰钰按住她欲掐噬心诀的手,却无意与她指尖相扣,温迎浑身一僵,所有动作和思绪顿时凝固。
她微扬下巴,语调轻傲:“你当初,也是这般对白妙言的?”
“我没有。”兰钰的微颤从指尖传来,他定了定神:“她不值得我冒这个险。”
千年蛊嗅到情欲气息,在他皮下隆起虫足状的纹路。
兰钰钳制她的手腕正渗出冰碴,温迎突然意识到兰钰想干什么——他在动用千年蛊镇压自己的天蛇蛊反噬!
温迎心下大惊,发狠挣扎起来,“你疯了?你还不会控蛊,谁准你擅自调动蛊息!”她几乎被入侵经脉的千年蛊息抽走思考能力,两种气息在她体内蔓延碰撞,兰钰的蛊息比她想象中更猛烈。
温迎很快禁了声,后背渗出细密冷汗,她第一次以这样狼狈的姿态被压制,才意识到自己这个状态根本不是兰钰的对手。
温迎缓了口气:“兰钰…”
“别动了。”兰钰声音低沉发闷,他没比温迎好多少,沉睡在体内的蛊核被释放,他需要控制蛊毒不扩散,又要确保镇压天蛇蛊的同时不会伤到温迎。
兰钰颈侧蛊纹一路蔓至眼尾,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感觉到温迎体温在降低,蛇蛊攻击性的气焰被一点点浇息。
恍然沉浮间,有一闪而过画面进入温迎脑海,她似乎看见千年前的初代圣女,在蛊色天幕中虔诚亲吻蛊王的景象。
是王蛊尘封千年的记忆,此刻正通过蛊息相融被温迎获悉。
身心都受煎熬,温迎在噩梦般的画面中辗转,不自觉回握住兰钰的手。
自命蛊漫开的凉意如丝丝水流,通向四肢百骸,温迎忽觉经脉疏通之感,天蛇蛊安定下来,居然真的被兰钰镇压住。
温迎声音夹杂喘息:“知道千年蛊噬魂,你真不怕死?”
“我的命本就是您给的。”
“代价是不认得我也没关系?”
兰钰闻言一怔,他咽下喉间酸涩,“那对主人来说,这会动摇到您吗?”
温迎眸光微闪,现在还学会反问了。
她是对兰钰的举动出乎意料,第一次便控制住了蛊核,但若稍许掌控不当,千年蛊会立即反噬兰钰的肉身,毁灭神识,兰钰是用自己的性命来赌。
她怎么可能不动摇。转念一想,难道饲养的每只蛊兽对她都是这般赤诚。
“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被命蛊威胁,你又何必拿自己小题大做。”当温迎滚烫的膝盖顶到他腰腹时,兰钰的束蛊银链突然崩断!
温迎瞳孔一缩,她看见兰钰发间垂下若隐若现的银丝,恍若月下蛛网,眨眼间大半墨发褪黑为银,疯长的银发铺了满床。
他眼底晕开涟漪般的金环,眼尾蔓生出朱砂色的细纹,每当他凝视温迎,眸中便流转起光晕。
温迎怔怔看着他的变化,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惊艳之色,“你——”
意识到自己的异变,兰钰翻身滚下榻,撞碎雕窗跃入夜色,速度快到温迎来不及出手拦住他,她知道那是千年蛊反噬本体的预兆!
温迎提灯追出门时,在后院突然停下脚步,她看到花圃里栽种的山茶受蛊毒影响,花茎已然焦黑坏死,而兰钰走过的路上,两旁枯死的花向祭司祠的方向一路蜿蜒。
兰钰穿过偏僻小路,鬼鬼祟祟绕到祭司祠偏门,轻手轻脚的姿态像极了猫偷食。
屋内烛火敞亮,并无声响,应是虞浣溪给自己留了灯,兰钰正要推门,殿门突然从内猛地打开,温迎的声音与木门开合声同时炸响:
“好巧,兰钰。”
木门扇出的凉风都叫兰钰吓得一个后退,往里看去,虞浣溪端坐桌旁饮茶,面前摆放着两套茶器,显然对坐的是温迎。
温迎身体挡在门前,将兰钰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除了逃跑时外袍被荆棘划破,模样与平日无异,且神识清晰,命蛊暂时稳定。
兰钰惊魂未定:“主人,您怎么在这?”
温迎弯起意味深长的冷笑:“如果不是你,我今晚确实没法站在这里。”这话说的一语双关,兰钰低下头,跟在温迎身后进了屋。安神香的味道比平时更浓郁,明显是温迎为了掩盖酒味。
虞浣溪手边的茶水一口未动,温迎习惯早就寝,今夜忽然上门请她喝茶,看来是着急得连借口都没编排好。
虞浣溪幽幽道:“你们主仆两个,一个深夜来访,一个夜不归宿,安没安好心,心里没数吗?”
温迎唇角一抽,这下彻底不用解释了。
她支走兰钰,独自与虞浣溪谈话,只说兰钰蛊毒外泄,害死她的雪魄兰和圃园山茶,想虞浣溪明天开始就教导兰钰控蛊心法。
虞浣溪听了,津津乐道:“雪魄兰死了?他怎么还活着?”
“……”温迎没心思跟她贫,直言:“现在兰钰根本控制不住千年蛊,却妄想动用蛊毒,我担心这样下去要生出事端。”
“你不是下了噬心咒,连那个都牵制不了他?”虞浣溪认真起来:“你这次带他下山招出这么大一桩事,长老会那帮老家伙早晚要盯上你,在那之前你还是多关心自己吧,他跟在我身边,还敢反了天不成?”
被这么一提醒,温迎顿时满面愁容,眼下最大的麻烦就是长老会,若发现守疆王蛊被圣女夺去炼蛊人,到时怕是要闹的腥风血雨。
温迎眉头紧锁,心神不宁间又捋走了几根头发,在叹出一口长气前,虞浣溪打住她:“到时你把祸端往姜衡身上揽,再把兰钰推出去顶罪,他们又敢把你怎样?就算九仙会一起上也奈何不了你。”
温迎不置可否,声淡如水:“也只能这样了,保他就保不了自己。”
垂帘流苏微晃了一下,兰钰在幕帘后一字一句都听了去,听到她的回答,兰钰侧头看向温迎的背影,脖颈像是被绳结勒紧般艰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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