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姜

　　“所以这就是你脖子上这个破蘑菇的由来？”王璐眼角直抽，嘴里嘀咕，“怪不得呢，不过这玩意儿丑萌丑萌的，还挺好看。”
　　椿姜点头：“纯金的，做成一坨我都喜欢。”
　　王璐无语：“吃饭呢姐……”

　　今天是周四，王璐刚从外地出差回来，两人约饭。
　　本来王璐也没注意，直到椿姜站起来俯身夹菜，脖子上的东西从衣领滑出来，震撼得她瞪大双眼：“你等会儿！我看看！”
　　然后就开始盘问。

　　现在得到答案了，靠在椅背上，反而有些不是滋味。
　　椿姜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随口：“不开心？”
　　“也不是开不开心的事，”王璐啧了一声，“不是说先富带动后富吗。怎么你富了不带我富呢？”
　　椿姜给她盛了碗汤：“这是傅见青买的，不是我买的。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没带你？”
　　她抬起手，在王璐怀疑的视线里张开五指。
　　是金色的鹿角。

　　王璐蹭得坐直了：“我靠来真的啊。”
　　“纯金呢！要好多钱，”椿姜得瑟地挤眉弄眼，“用我自己的钱买的！”
　　还特意强调一遍。
　　王璐也不客气，接过来往脖子上比划：“好看吗？”
　　“啧，”椿姜嗔怪，“你戴什么不好看啊？”

　　两个人嘻嘻闹闹了一阵，这才歇了劲儿埋头吃。
　　椿姜把鸭血塞到王璐碗里：“你点的，你吃。”
　　王璐嘴角一抽，伸长筷子夹了个响铃卷：“你选的，你吃。”

　　这会儿又门清了。
　　吃到后面摊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才想起来动动嘴皮子。
　　“看你这情况，你们俩现在是关系良好？”她掀起眼皮子随意问道。
　　椿姜表情僵了一瞬，下意识摩挲脖子上的项链：“也不是好不好，就是……我觉得有点奇怪。”
　　王璐来兴趣了：“说来听听。”

　　“你说他是不是调查我了，怎么能对我了如指掌。”椿姜把最近的事一口气说完，沉思道，“怎么可能会有人这么了解另一个人啊，除非做了背调。”
　　王璐没吭声，默默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椿姜继续：“他好像很了解我的家庭，也很了解我，主要是，他有的时候会做一些以前没有人这样做过的事。”
　　“什么事，展开说说。”王璐挑眉，提醒她，“你也说了他认识秦沉边，那能知道你以前的情况也不稀奇。”
　　椿姜叹了口气，有些发愁：“你也知道，我小时候有段时间敏感，心思想法总是很多，那个时候他们大大咧咧的，也没有注意到我的需求。所以我一直以来都习惯了不会被人等待，除了你没什么人会愿意等我。”
　　她那天也没有想过傅见青要等她还是什么的，可他就是很突然的等了，然后说了一些叫她心乱如麻的话。

　　王璐听到这里兴致勃勃：“然后呢，你什么感觉？”
　　“像重生，”椿姜说，“就是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王璐点头：“正常。那么现在，让你回忆那段，你什么感受？”
　　椿姜想了想：“虽然说论迹不论心，但是一个小动作就打动别人还是太夸张了。我还是没怎么被人等过。我以后升职了我要让全部门等我。”
　　王璐：……

　　“这就是你想了三天的答案？”她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椿姜抬下巴：“对啊，这觉悟，够厉害吧？”
　　“是挺厉害的。”王璐苦笑两声，“我现在都有点心疼傅见青了。”

　　“你别心疼了，”椿姜说，“他说三条金项链加起来都不够他半天工资的。”
　　王璐看看椿姜笃定的眼神，忙不迭低头从包里翻出一面巴掌大的化妆镜。
　　椿姜：“你在干什么？”
　　王璐：“哦没什么，出来太久了。忘了穷人什么样了，赶紧看看，复习一下。”

　　椿姜木着脸：“也不够你一天工资啊。”
　　王璐顿了两秒：“哈哈你瞧这事儿闹得，差点忘了。”
　　她说着把镜子转过来，对向椿姜。
　　椿姜看了眼自己在屏幕里的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王璐一脸无辜：“嗯？没看出来吗？真正的穷人在这里啊。”

　　“王璐，”椿姜笑得咬牙切齿，“三秒以后你的镜子会掉进红锅里。”
　　王璐赶忙收回镜子，笑得谄媚：“感谢榜一姐姐送来的金项链，大恩大德，我会一直好好戴着的。”
　　两个人插科打诨，胡闹一通，手挽着手一块儿走出店门。

　　天气已经渐渐转热了，路上的年轻人已经开始穿短袖热裤。
　　但晚上的风其实还是有些凉，椿姜搓了一下手臂，问王璐怎么过来的。
　　“开车来的，要送你回去吗？”她问。
　　椿姜点头，刚要说点恶心人的客气话，下一秒手机铃声响起来。

　　还是一首唱蘑菇的歌。
　　这是她特意给傅见青设置的音乐，他平时不会给自己打电话。椿姜眉头扭在一起，不太情愿接起来。
　　是齐季的声音：“嫂子！我哥喝多了发酒疯！你快来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叫的声音听得椿姜把手机拿开一尺远，等安静下来她才把手机重新拿近了：“地址。”

　　齐季狗腿地点头哈腰，听声音就差给她跪下了。
　　“闲着也是闲着，”王璐说，“我送你。”

　　椿姜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她抬头看了眼店名，深吸一口气。
　　王璐跟在后面也抬头看了眼：“嚯！这地方可不便宜。”
　　金碧辉煌的西餐厅，椿姜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在西餐厅喝多的。
　　但是来都来了，进去看一眼再说。

　　她走在前面，王璐两手插兜晃晃悠悠跟在后方不远处。
　　椿姜照着手机上的地址找。
　　在五楼。
　　她走进电梯，待电梯门关上再打开，椿姜站在电梯里整个人有些发懵。
　　这地方和楼下完全是两个世界，整体色调偏暗，物品都用灯带勾勒出轮廓。人影滑入灯带，又滑出。
　　进度条似的。

　　椿姜心想，绕开人群往里走。
　　她记得齐季说他们是在包厢里，里面还有台球桌。

　　已经能看到一些打开门的包厢里摆着台球桌了，应该不远。
　　椿姜想着，走到一处门口停下。

　　603
　　就是这里。

　　她径自推门。
　　包厢里的人似乎没想到外面有人进来，全都安静下来，望着这边。
　　很诡异的气氛，椿姜眉眼微动：“人呢？”
　　齐季这才从人群里挤出个脑袋：“这儿！这儿！你可快来吧，我真是控制不住了！”
　　椿姜跟上他，王璐从门口晃进来，扫了一眼这群人，居然看到不少熟悉面孔。顿时乐了：“哟，没白来。”
　　平时递单子都不一定会理的几位，居然都在这里。

　　还有……
　　她瞥了一眼角落里吞云吐雾的秦沉边。
　　后者刚开始没注意她，椿姜来的时候，点烟的动作也只是一顿，随后不知道是自暴自弃还是怎么的，烟雾缭绕得更加厉害。
　　王璐笑了声：“成烟囱了？”
　　秦沉边一个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站起来，掐了烟头用手狂挥：“没怎么抽。”
　　“王经理和秦总认识啊？”
　　“哎哟你说这，你们认识，你也不早说，我那天也不知道是你……”
　　人群围上来，王璐停下脚步。

　　椿姜跟着齐季过来的时候，傅见青明显两眼发直。
　　这是真喝多了。
　　她站在男人身前不动。
　　齐季凑到他边上小声说：“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项目推进还是合作，都得喝点——不过他可没有那些胃病啊，他对自己的身体还是很在意的，每年还请专业团队调理，惜命得很。”
　　椿姜点点头，用脚尖碰碰傅见青小腿：“还能站起来吗？”
　　男人坐在沙发上，抬头的动作有些缓慢。

　　他的眼睛在闪烁的灯光里像琉璃，流光溢彩间，椿姜看见他眼底流淌的懵懂。
　　这是连人都不认识了。

　　椿姜提声：“傅见青，起来！”
　　下指令似的，齐季瞪大了眼睛。
　　这架势……这架势一点也不像他预想的那样，本来以为会是坐在一起搂搂抱抱，哄一哄什么的。
　　怎么两手一抱就居高临下发号施令了，太震撼了。
　　齐季咽口水，眼睛却一错不错。
　　这种事情，可不多见！

　　周遭的嘈杂渐渐销声匿迹，大家都若有似无望过来。
　　椿姜垂下眼帘：“是你自己站起来，还是我把你拎起来？”
　　声音四平八稳，听起来现在就是有头牛都能被她一把薅在手里。
　　傅见青眨眨眼睛，似乎在理解他的话。
　　椿姜也没再催。

　　几秒以后，男人声音黏黏糊糊：“要你拉我一下。”
　　椿姜啧了一声，伸手：“这么大个人了，要对自己的酒量有充分认知，喝成这样很麻烦别人知道吗？”
　　“那个，嫂子，”齐季挠挠脸颊，试图提醒，“和醉鬼讲道理，行不通的。”

　　下一秒，傅见青乖乖点头：“知道了。”
　　男人站起来，身形高大，几乎瞬间就把椿姜笼罩在怀里。
　　他垂下头，小声喊她：“姐姐。”

　　好像有人的酒杯碎了。
　　椿姜抬头提醒：“你别乱喊，我比你小两岁。”

　　傅见青讷讷点头，似乎是认真思考了一下，问：“那是你叫我哥哥吗？”
　　椿姜脸瞬间皱起来：“你怎么喜欢这些称呼，你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啊？走了，回家。”

　　她走到王璐身边，后者摇摇头：“这里有不少熟人，正巧有个项目可以谈，我就不回了。”
　　椿姜对她的工作狂属性不置可否，回头乜一眼傅见青，往门外走了。

　　也是奇怪。
　　明明是口头吩咐，却跟拴了绳子似的，乖乖跟人走了。
　　王璐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想起刚刚椿姜的反应，摇头感叹：“真是人如其名。”

　　纯木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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