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珍珠

　　他的步伐平稳，却自带一股压迫。脚步一落，周围的气氛便随之一沉。

　　市集的嘈杂声在他走来时立刻低了下去。

　　小贩原本吆喝得正欢，一眼看到他的肩章，嗓子像被人掐住似的，声音突然断了。
　　一个搬麻袋的小伙抬头撞上他的目光，腿一软，赶紧避开，像怕被盯上一样。

　　几个年轻女子原本笑得正欢，他从她们身边走过，只是风带了一点他的气味，那几人便齐齐红了耳尖，低头装作整理衣襟。

　　甚至连街边那只成天懒洋洋晒太阳的流浪猫，都在他迈步时炸了毛，弓着身躲到墙根。

　　男人们压抑着紧张，女人们窒息般屏着气。
　　所有生物都本能地为他让路。

　　因为那股气息太纯粹——
　　力量、杀伐、战意、压迫。

　　那是铁骑深处锻出来的锋芒。

　　他不过二十余岁，身形高大，肩阔腰窄，像一头从战场火焰中走出的猛兽。

　　丝褂与轻甲贴在他身上，随呼吸微动，胸膛与臂上的肌肉线条在甲片间若隐若现。那是只有长年挥刀拉弓才能练出的野性之美。

　　腰间横刀沉稳，刀鞘上的细痕是战场上无数次生死往返留下的印记。

　　他从容走在人群中，每一步都稳得像军阵鼓点。
　　若铁骑在他身后，只需跟着他的节奏就能冲破敌阵。

　　他鼻梁英挺，下颌线冷硬，薄唇紧抿，即便沉默也透着逼人的强势。
　　当他眼尾微抬，目光扫过时，那股从火与血里淬出来的男性力量，几乎让空气都跟着发热。

　　肩章与护腕上的暗纹在阳光下一闪，像野兽在光里露出獠牙，令所有人脊背一凉。
　　那是铁骑亲王的纹记。

　　铁骑亲王西铠——王国最强铁血军团的主帅，边境十年血战不倒的战神。

　　随从压低声音：“铁骑亲王殿下……那女子，就是传说里的星落之女。”

　　西铠略一抬眼，随即微微点头。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唇角若有若无地勾起。

　　——就是她？

　　西铠此行奉王命巡视海岸，负责征税与巡防，耳目遍布各地。
　　哈萨村的风声、星殿的异动、南岸集市突然出现的“星落者”，早已一路汇入王城的情报中。

　　戴溪并不知道，她的名字早在几日前就被写进送往王城的密报里，摊在黎昂与西铠兄弟面前。
　　那份密报不长，却让王兄与他沉默很久——所有线索都在往同一方向指去。

　　久远的记忆之门在沉默中被轻轻推开——

　　病榻上的先王，高窗里最后一抹暮光，一卷泛黄的古老羊皮卷。

　　那时黎昂与西铠还只是少年：
　　一个瘦高沉静，一个年轻气盛。

　　先王咳了一阵血，才让侍从退下，示意取来古卷。

　　那卷古卷，是由王城学者世代誊录的旧文。
　　原本属于星殿，却因一场旧日政变，被悄然转入王室禁库。

　　烛火晃动着落在卷面上，墨迹仿佛也在随之颤动。

　　先王看着他们，在昏黄的灯火里，声音嘶哑却清晰地念出那行字：

　　“星落之女将自海而至，携财富与生死之权，掀开新王国的帷幕。”

　　屋中顿时一片寂静。

　　黎昂眉头紧锁，沉声道：
　　“若是预言为真，那她来到这片土地的那一刻，就是乱势将起之时。”

　　先王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满意，却也藏着深深的疲惫。

　　“是。所以你记住，”他缓缓道，“不论是星殿，还是异国的商人，都会想着夺她在手。有人会奉她为神，也会有人想借她之名立新王、建新国。”

　　西铠沉默许久，年轻的声音却冷得惊人：“那在她落下之前，是否要先除掉她？”

　　宿命般的沉默在烛火间拉长。

　　先王沉默片刻，盯着他许久，才低声开口：

　　“你可以怀疑预言，但不能不防。怕得太多，会被人踩在脚下；信得太深，会成别人手里的刀。”

　　他用力握紧卷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记住——星落之女，不该属于星殿，也不该只属于某一位王。若她真带来新王国——要么由你们引领，要么你们被颠覆。”

　　黎昂垂下眼睫，不发一语。
　　烛光照着他的侧脸，像是一柄稳藏在鞘中的长剑。

　　西铠却在心里，悄悄把那句话反复咀嚼了几遍——
　　引领，或者被颠覆。

　　那句话，从那天起，便成了两兄弟心头的一根刺，越埋越深。

　　多年过去，先王早已入土为安。
　　星殿日盛，王城学者纷纷投向其下，王权与神权的对峙已难以调和。

　　那卷古卷被重新锁回王城的石室，由黎昂掌管钥匙。

　　西铠出征、镇边、平叛，看过无数“借天意之名”的闹剧，
　　却始终没见过任何一个人，能与古卷上的描述重叠。

　　——直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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