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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方宇钦沉着脸,把诸今尽拖出舞池,M忙不迭跟上他们俩,在后头打量着。
诸今尽已经有点晕晕乎乎了,脑子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但是这个身体,他好像有点不受使唤,走了两步,又是一个小脑萎缩,挂在了方宇钦的身上。
“你扭什么?”
“我在走直线啊。”
“身上痒就去洗澡。”
“那不是助理该干的事么?”
“……”方宇钦一下把他按在沙发上,随后拿来了水和食物,放在他的面前。“吃。”
诸今尽看着他。
“还要我喂你不成?”
“老公……”
方宇钦眼皮一跳,眼明手快抓过旁边的外套,往诸今尽身上一扔。果然,这位送奶工今日的拿铁,没送成功。M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小助理,你平时就这么伺候他的?”
方宇钦正和送奶工搏斗着,给了M一个眼神。
一番鏖战,诸今尽被外套裹了个严严实实,乖乖地捧着白水,一饮而尽。“怎么没味儿啊?”“这个有味。”方宇钦立刻递上一根香蕉。香蕉补充钾和镁,能迅速补充电解质,只可惜被诸今尽一掌拍开,“你怎么耍流氓啊?”
M给方宇钦投来一个怜爱的眼神:“伴君如伴虎哈。”
这时,酒吧突然换了个音乐,M身体一顿,如临大敌一般看着方宇钦:“晶晶你一个照顾了,这是我的歌,我必须要去跳了!”说罢,旋风一般窜去了舞池。
一时间,卡座里只剩下他们两个。诸今尽不知什么时候又捡回了那根香蕉,狼吞虎咽地吃着,食物下肚,眼神倒是清明了些。方宇钦坐在他身边,瞥了他一眼,问:
“刚刚发什么疯?怎么突然要我摸你?”
诸今尽露出个古怪的表情,丢了香蕉皮,挪去方宇钦身边,紧挨着他,在他耳边说:“我有病。”
“嗯,你倒也知道。”
“小朱一碰我,我就想吐。”
“这是好事啊。”
“好什么啊?”诸今尽陡然拔高音量,“你在诅咒我一辈子没有x生活么?”
这时,方宇钦拿起酒杯,看着他,逐渐蹙眉:“你和别人也不行么?”
“总是有些想吐,但都能忍住。但和小朱是一点都不行。”
“什么时候的事?”
可惜,这时候诸今尽又不做声了,似乎刚刚胡闹了一通,没了精力,软软地靠在方宇钦的肩头。方宇钦烦躁地喝了一口酒,想起他之前跟自己说的,高三的“治疗”,一时间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那个“治疗”不仅害他记忆损伤,还导致了某些障碍么?
方宇钦深吸一口气,摆正诸今尽的身体,仔细问他:“是哪种恶心?”
“心理不适。”诸今尽的眼睛湿漉漉的,看不清是哭了,还是醉了。他很难形容那种不适感,与其说是讨厌朱翔,更不如说是对自己有种厌恶感,体内满是失望的情绪,顶着胃,让他想要吐出来。
灯光抵达不到他们的沙发。
方宇钦搂着诸今尽,额头贴着他的额头,感受着他的反应。
“这样难受么?”
很奇怪,被方宇钦抚摸着的时候,诸今尽的脑海里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只像一阵风吹来,诸今尽舒服地仰躺在大树下。
一阵模糊的记忆如云,缓缓飘来,将他照得半明半暗。
夏日的风吹得他浑身酥酥麻麻,他舒服得叹了一声,换了个姿势,抓住诸今尽的胳膊。“小配角,你第一次是什么样的?”
“那是一个夏天,我和他躺在一棵大树下。”
那朵云开始变换形状,逐渐清晰起来。
“我去少年宫等他拉琴,他突然不想去上课了,就拉着我去漫画书店。他无意中发现了那种漫画,偷偷买了。”方宇钦闭上眼,也躺进了那片云下,用手指描摹着那段记忆。
“我们两个人躲到一个公园里,公园靠着山,我们爬到最高处,那里没有人,长满了参天大树。我和他坐在树下偷看。”
方宇钦的手指收紧,诸今尽不自觉扬起头,摆出了个索吻的姿势。方宇钦说着漫画书的每一个细节,嘴唇擦着诸今尽的嘴唇。诸今尽唇上的伤口也不疼了,突然开始钻心得痒。
“然后,我们两个人就在树下,模仿着漫画里的动作。”方宇钦喉间滚动,声音变哑,“就像现在这样。”
“你、那时候……几、几岁?”
方宇钦突然笑了笑,鼻息落在两人之间:“我八岁,他十岁。”诸今尽的鼻腔内全是他的味道。他猛地收紧手指,弓起身,另一只手捉住方宇钦的手:“可、可以了。”
“等下我帮你清。”
“不要,不要在外面。”诸今尽躲在外套下,浑身绷紧着。方宇钦犹豫了几秒,还是放开了手。他倒在沙发背上,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忍不住展开手掌,覆在自己的面上,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我去一趟厕所。”
包厢里一时间只剩下诸今尽。他迷迷糊糊地靠着沙发,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撑起身。门口忽然传来动静,方宇钦和 M 一前一后进来。M 显然跳得尽兴,浑身都是汗,呼吸还没稳:“走吧?明天还要上班呢。”话说到一半,他注意到诸今尽那过分发红的脸,“你怎么了?”
方宇钦走过去,顺手把人扶住:“醉了。我送他回家。”
M 愣了两秒,忽然压低声音:“……哎,你是不是喜欢你领导?”
“很明显吗?”
“明显到,”M 看了看诸今尽,又看了看他,“除了他本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方宇钦苦笑一声:“为什么他看不出?”
“也许……他是在装傻吧。”
方宇钦的手指微微一紧。如果是这样,那就比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意,更可悲。M读不懂任何空气,又给他补了一刀:“他那个姓朱的男朋友那么骚包,我要是晶晶我也选他……哎,你别走啊,等等我!”
诸今尽耳朵里的声音并不真切,他只记得自己的小助理让他很舒服,夜晚的风很凉,有点想尿尿,以及,真的再也不喝酒了。
第二天醒来,他在床上缓了两秒,随后警惕地环顾四周,又拉开被子检查了一下:床上没长任何男人,自己也是干干净净的。真好!不然要欠小配角两个愿望了!
他哼着歌,走去厕所,拿起牙刷的时候,他忽然停下了。脑海里浮现出那天清晨,方宇钦早自己一步起床,在洗手台边挤好牙膏,一切都井然有序。这种感觉很温馨,是他一直向往的有伴侣的生活。
“想什么呢诸今尽!”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打气,“我不会自己挤牙膏吗?靠男人幸福倒霉一辈子!”
他低下头漱了个口,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想:自己昨晚做啥了?怎么看上去精神这么好……吃滋补丸了?
他单手叉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回忆了半天,脑子一片空白。算了,就当今天运势爆棚。他破天荒地认真打扮了一番,喷上香水,随后抓起公文包,匆匆工地赶去。今天是阶段性验收的日子,他又要去和那群承包商斗智斗勇。
诸今尽一到现场,就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平时见了他会主动打招呼的几名工头,今天只是远远看了他一眼,表情冷淡,甚至有人直接转身走开。诸今尽挑了挑眉。
有猫腻。
他往前走,查了一圈材料,外墙的品类换了,供应商成了朱翔他们公司。原本的供应商,是frank私下塞给项目部的。谁料,诸今尽刚接手就把供应商换掉了,这一下等于把frank的财路堵了一跳。
难怪今天空气里都带火药味。
他翻开项目图纸,负责人给他递过安全帽:“经理,今天精神不错啊。”
诸今尽笑笑:“今天验收一层展厅、3 号馆的钢结构和地下室防水。你们都准备好了?”
“都好了,您来。”
他对照着材料清单逐项检查,先抬头看吊顶,再低头看管线,越看眉头越紧。这也敢报验?完全没达到交付标准。给我穿小鞋是吧,行,诸今尽冷笑一声,准备跟他们好好斗一番。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保姆阿姨。
他心里一紧,毫不犹豫接通:“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阿姨声音发抖:“诸老师,你、你能不能赶紧来一趟?你妈妈又发疯了……”阿姨平时从不会随便打他的电话,除非真的出了事。
然而今天很重要,他皱着眉,看了眼负责人,手掩着着电话,对他说:“五分钟。”
负责人一听他语气不对,忙赔笑:“打打打!我们等您。”
诸今尽转过身,边走边说:“我现在在工作,你把电话给我妈吧。”电话那头一接通,母亲的呼喊声像在耳边炸开,几乎穿透他的耳膜:
“晶晶啊!你妈妈家几十万的存折被人偷走了啊!我不活了!”
诸今尽猛地闭了闭眼,尽量放软声音:“妈妈,存折都在家里,你再仔细找找,好吗?”
“我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啊!找东西找了一夜!这个小偷,趁我不注意,把我家所有的东西全部偷走,你爸爸藏的茅台酒也全部倒了,空瓶子留在这,我要报警!”
“妈,爸爸走了很久了,你们离婚了。”
那头忽然安静了半秒。然后母亲高声否决:“没有,你别胡说!我昨天还看到他在厨房烧饭。”
他为这件事反复解释了几个月,耐心早已被磨得所剩无几,然而,他还是耐着性子哄:“妈妈,我现在上班,先不说了好吗?存折就在家里,你好好找找。”
“你们一个一个都不想跟我说话是吧!”突然传来一阵碎裂的声音,母亲情绪崩溃了,把酒瓶砸在了地上,阿姨的惊呼声传来,母亲歇斯底里地喊,“都不要我!我死了算了,我现在就死!”
诸今尽胸口一滞,大喊:“我现在就过来!”说罢,他几乎是冲回工区办公室,喘着粗气站到负责人面前:“我下午再过来,你帮我盯好。”
“没问题经理,你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交代完,诸今尽风驰电掣地赶去母亲家中,一连闯了两个红灯。然而等门打开的时候,家中没有预想中失控。地上已经被阿姨清理干净了,她在厨房做菜,母亲显然是小憩了一会儿,看到诸今尽,有些困惑: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
“你上班,别动不动就过来,我好得很。”母亲坐在沙发上,眼皮耷拉着,似乎又想睡觉了。阿姨站在他后面,解释道:“发完后就好了,把刚刚丢东西的事情忘了。”
“……行。”他缓缓呼了口气,在门口喊了声,“那我走了啊,妈。”
沙发上只有一声含混的“嗯……”,连抬头都没有。她大哭一场后,精力耗尽,像泄气的气球。而诸今尽,是另一个泄气的气球。
关上门,他又匆匆赶回公司,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进办公室,frank的电话又追了过来,还没开口,他的辱骂就过来了:
“你他妈干的什么活?!四块广告牌,给我装反了三块!你是瞎了还是智障?”
紧接着,一张现场照片发了过来。诸今尽盯着那张照片,眼皮狠狠一跳。
这批广告牌造价昂贵,还是一次性,贴上后,撕下来就作废了。他特别交代过方向、位置、间距,甚至在群里发送了施工示意图。但因为他不在场,工地工人瞎搞,负责人也压根不在乎,它们就变成了四个巨大的笑话,昂首挺胸地站在工地中央,嘲笑项目经理的存在。
真是“运势极佳”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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