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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上空乌云密布,直至遮挡了最后一丝暖阳的光线。
沈褚蓝起身,发现周围撕扯得不可开交的木偶,僵直着姿势,已经七零八掉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堆死物。
眼前的景象消解成黑色粉末,四处飘扬,脚下的地面有缓慢倾斜的迹象。
此刻,梨珈的声音在上空回荡开,语气焦急,“听到动静了,是不是这处记忆崩塌了?赶快抓住身边的事物,随便一个就好,不然会迷失在这里的!”
沈褚蓝趁滑倒之际,用手扒住地面,才没因着重力下滑。她于是极力伸手去够及,抓到了一个从身边擦过的物体。
一支从手捧花里掉落出的红玫瑰。她攥紧花,闭眼等待所有的响动散去。
再睁眼,正静静躺在一处木制的地板上。沈褚蓝起身,这里是别墅屋内,她将玫瑰顺手插进了木柜上的花瓶里。
转身走过玄关,来到诺大的客厅,看到眼前场景的一刻,她的脚步不由得一顿,脑中嗡鸣。
难道鬼火的故事不是臆想?
因为,她真的见到了所谓的黑色来客。
一团流动的模糊黑影,坐在沙发上与一具木偶交谈甚欢,人影边说边时不时点头。
沈褚蓝悄悄走近,很想听清谈话,可又是一段叽叽喳喳的鸟叫。
她本想凑得再近再听,弯下腰的时候,那黑色的来客竟缓缓转过头,显然是注意到了她。
沈褚蓝慌了神,起身忙后退,想离开,可是双脚突然牢牢钉在地上,不得动弹。
黑色的客人面对她,起身。
模糊的人脸如一团黑色的迷雾,没有眼睛,却明显感觉到投来的无形目光。
糊在人影脸上的那团黑色迷雾中,渐渐显露一点金色微光。
光亮愈发明显,就像从人的口中吐出了一张纸,缓缓朝她飘来。
这张纸竟跟刚才生死簿飘出来的纸一模一样。
生死纸……沈褚蓝蓦地瞪大双眼,为什么这个记忆锦囊里,会出现判官鬼的生死纸?
纸身如灿金闪蝶振翅,悠然划过她鬓角发丝的一刻,她听见一个温润的男声,“你不该来这,回去吧。”
沈褚蓝就眨了一眼,已经出了往生囊。
耳边飘荡着模糊混沌的声音,有谁在不停地摇晃她。意识渐渐回笼,瞳孔聚焦成象,她最先看到的是梨珈那双黝黑的眼眸。
“万幸,你终于醒了!快吓死我了。”梨珈着实松了一口气,欣喜地看着她,“地下酒窖塌了,我已经把第三份记忆从白骨身上抠出来了。”
沈褚蓝神情恍惚,已经出了地下室,她抬头,天空还是黑蒙蒙的,“过去多久了?”
“两个小时,你在里面都看到了什么?”梨珈迫不及待地问。
沈褚蓝蹙眉,试图理清头绪,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太古怪了。
生死簿在上空沉浮,“长话短说。”
“我想,辰芸是辰小草杀的。”沈褚蓝抬眼。
徐梓瑞问,“埋在哪儿了?”
“没看到。”沈褚蓝望着生死簿不解,“为什么这只往生囊里,会有生死纸来过的痕迹?记忆是活的,本来还能看到更多,但却被踢了出来。”
生死簿静静在半空沉浮,深叹一口气,“记忆怎么可能是活的。”
随之陷入沉默。
不远处,那只恶鬼正蹲守在一片烧焦的废墟里。
十几只鬼卒化身成透明的“封条“,在它周围流动环绕,量身打造了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
恶鬼时不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拼命想要挣脱鬼卒的挟制。
“它还听得见别人说话吗?”沈褚蓝望着远处,突然说。
徐梓瑞下意识以为她要超度它,吓得飘下去拦在面前,“别过去,你现在跟这团钢丝球讲话它根本听不到的,清醒一点。”
“我也是随便说说,你别激动。”沈褚蓝当然知道和一只被仇怨吞噬,完全丧失了神智的恶鬼讲话,完全没用。
恶鬼尖叫哭泣,死去活来地以头抢地,地面也随之震动了一会儿,渐渐地,敲打地面的巨响声停了下来,那团物体不在发出声响,只是一整个身躯爆了开来,从中滋滋冒出了一大团呛鼻的黑色浓烟。
“牢笼”一点点收紧,鬼卒一直试图将它彻底控制。
“这仇怨可以,够带劲,丢进幽冥火湖应该能燃个十年八载的。”徐梓瑞飘了下去,“幸亏之前的记忆被打散了,绝不能让它的记忆全部融合。”
在囊息里看到的那张生死纸,一旦察觉到外访者,也必定会把往生囊全部关死。
所以现在只能去开另一个往生囊,这一次最好是通过死者的记忆,找到恶鬼的第四份记忆碎片。
“那我,不帮它找妈妈了?”沈褚蓝问。
“恶鬼它自己都杀了,还找什么。”徐梓瑞说,“她要见她妈也只能去阴间了。”
沈褚蓝坐在地上想了很久,起身,先前猜结果也应该如此。
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将恶鬼彻底按住,带回冥界。
梨珈低头看向胸前挂着的另一只往生囊,上面红光闪烁,她拉了拉沈褚蓝,“走吧。”她摘下记忆囊袋打开,一起跳了进去。
……眼前白雾散开。
重新身临其境到死者生前的记忆里。
这一次,她们看见了这只恶鬼诞生。
这只恶鬼,源于一个虚荣的女人。
木偶男人追求她,日复一日手捧玫瑰,等候在长长的走廊,听脚步空旷的回响,每一步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木偶女人走到了他面前,这次粗暴地扯过花扔到地上。
室内微弱的白炽灯光下,斑驳的身影被拉长,仿佛要吞没整个长廊。
木偶男人不死心地垂着头,甚至下跪。
却没办法阻止女人扬长而去。
长廊恢复了死一般的静默,木偶男人才缓缓站起,视线停留在被踩烂的花上,几秒,向另一边的长廊尽头走去。
沈褚蓝随即拉起梨珈,追随着这具木偶。
木偶出了门,坐上了一辆车。
这只恶鬼,源于一个死缠烂打的男人。
那天,木偶男人绝望地坐在车里,路上把玩着一把折叠小刀。
前方后视镜投来一双眼睛,注意很久了,又像是无意撞见。
“怎么魂不守舍的?”开车的黑影说。
“人是不是只有在玩弄人心的时候,才能感到活着?”
前方温润的声音笑道,“谁知道。”
车已经开到了指定地点。
就在男人准备下车杀掉女人的时候。
黑色的来客转头,递来了一张纸,“给。”
这张纸看上去很普通。
木偶男人付了钱,问这什么?
“姻缘符。”
木偶没有接,漠然地打开车门,“钱不用找了。”
车门却啪嗒一声锁上了。
“我听说,只要生灵由衷地许愿,就能成真。”黑影来客的声音在车内响起,低声温和,“什么愿望都行。”
后座的肩膀过了很久才动了动,半信半疑地接过了纸。
这张纸在手里,逐渐显露出金色的光,越来越亮,直至完全生效,飘起,悬浮在了半空。
男人许了愿,改变了主意,最后没有杀掉女人。
因为生死纸说,要为他带来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足以改变今后的人生。
在一个昏沉的夜里,黑色的来客把女人拖上了车里。
之后,女人怀孕了。
车开在的地方像是郊外。
沈褚蓝此时正带着梨珈在周围徘徊。
她眯起眼。
车身已经被笼罩上一层夺目的金光,接着,光芒漫天遍地扩散,淹没了眼前的黑夜。
这光总是来得太突然。
片刻,听见了车子发动的声音,顿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车带有明显的意图,迅速掉转头,带着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不停的按喇叭,直直的朝这边撞过来。
不好,这下会不会死?沈褚蓝心惊。
梨珈背后的哭丧在剑鞘中发出剧烈的颤动。
就在车快要冲过来之际,她拔剑,迅速朝撞来的车头竖劈下去,顺势斩断了这片琥珀色的光。
眼前的光幕划开了一道口子,迅速破了开,褪去后露出浓稠的夜色。
还没松口气,车再次发动了引擎,不停按着喇叭,朝这边撞过来,梨珈直接硬核一脚踹上要撞来的车头。
车子顿时往后退了几米,前后震了三震,重新保持安全距离。
梨珈看着车内驾驶位的黑色背影,“我去去就回。”她说着,冲上前去探查那人的虚实。
“等一下!”沈褚蓝正要伸手却抓了空。
梨珈有些冒失地从车窗跃进了副驾驶座,扭头便见那黑色的来客,木楞着身子,一动也不动。
梨珈上去直接掏遍这个人所有的口袋。
余光不小心瞄到后座,吓了一跳,生死纸在半空幽幽漂浮,纸身一时不再发光,但总感觉有一道默默注视的视线。
“喂,你先给我出来再说啊!”沈褚蓝拽住梨珈的一条胳膊,想把她从车里拖出来。
梨珈将找到的名片赛到她的手里,“我发现的,厉不厉害?”
沈褚蓝拿过这张名片,看了一眼。
上面写着一个人的名字,胡纪祥。
“你等会儿,纸上好像也写了什么。”梨珈整个身子转向后面,猫着腰吃力够及后座,“字有点模糊,要仔细看。”
结果生死纸上的内容越凑近细看字小。
纸上游动着密密啄啄的红蚁字,还一收一缩的。
梨珈琢磨来琢磨去。
什么东西?这什么东西?强烈的求知欲让她很想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沈褚蓝看她使劲把脸凑去的样子,心里紧张,不慎瞄及纸身,心故事漏跳半拍。
纸上赫然写着五个大字。
危险品,勿动。
“喂,喂,蠢,蠢货。”沈褚蓝慌张地拽着她的胳膊往外拖。
可来不及了,梨珈对着生死纸,手贱地用两指捏住纸的一角。
手指触及纸身的一刹,生死纸再度苏醒,闪现出一丝淡淡光亮。
整辆车熄了火,脱离重力的控制,被拆解成各种零件,悄无声息的漂浮起来。
眼前的记忆场景再一次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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