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梯·女子拜相

　　谢明昭脚步欢快地跑回家，心里暖烘烘的，堂叔那句“远胜县城酒楼”的评价还在耳边回响。

　　推开院门，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堂屋的油灯已经点亮，昏黄温暖的光晕下，一家人正围坐在饭桌旁等着她。

　　“阿姐回来啦！”谢屹坐在他娘亲的腿上，看到谢明昭小手指了指喊道。

　　“堂叔说啥了？”谢澜也急切地追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谢明昭。

　　一家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带着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桌上，另一条鱼和一小盆鱼汤正散发着诱人的鲜香。

　　谢明昭深吸一口气，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成了，允堂叔尝了鱼，赞不绝口呢。”

　　“真的？”王氏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急切地问，“他咋说的？快跟阿奶说说。”

　　谢明昭挺了挺小胸脯，学着谢允那带着点读书人腔调的语气，清晰复述：“堂叔说：‘鲜美异常，毫无腥气，此鱼之味，远胜我在县城酒楼所食。’”

　　“远胜酒楼？”王氏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布满皱纹的脸笑开了花，连声夸道：“好！好啊！我的阿辞真是个小福星，聪明！太聪明了！这米酒去腥的法子，果然更胜一筹，比咱们以前用姜葱使劲压的强多了。允哥儿见过世面，他说好，那准没错。”她一边说，一边爱怜地摸了摸谢明昭的头。

　　秦梅脸上也满是欣慰的笑意，“快坐下吃饭，鱼还热乎着，就等你呢。”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开饭。鱼肉的鲜美、鱼汤的醇厚，加上秘方成功的喜悦，让这顿晚饭吃得格外香甜。谢澜和谢屹两个小家伙更是吃得满嘴油光，小肚子滚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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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昭放下碗，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认真的试探：“阿奶，爹娘，小姑，我在想咱们这个去鱼腥的秘方，既然这么好，连堂叔都说比酒楼还强，能不能……能不能把它卖给县城的酒楼试试？”

　　王氏眉头下意识地蹙起：“卖给酒楼？这……人家那大酒楼，肯定有自己的大师傅，有自己的方子，说不定人家也是用米酒去腥的呢？咱们这乡下法子，人家能看得上？”

　　谢明昭立刻接话，语气带着点孩子气的急切，“阿奶，咱们试试嘛！您看，咱们就是去问问，动动嘴皮子的事。酒楼要是本来就知道，那咱们也没啥损失，掉头就走呗。可万一……万一他们不知道米酒这么好用，或者用的法子不如咱们这个呢？那咱们这方子不就能换点钱了吗？反正问问也不费啥事，对吧？”

　　秦梅心思相对活络些，听了女儿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她点点头，看向王氏：“娘，阿辞说得在理。问句话的事儿。成了，是意外之喜；不成，咱家也没亏啥。酒楼开门做生意，咱去问问他们要不要好方子，也不算唐突。我看可以试试。”

　　王氏看看一脸恳切的孙女，又看看表示赞同的儿媳妇，再想想谢允那句“远胜酒楼”的评价，心里那点犹豫渐渐被说服了。她叹了口气，语气松动了：“行吧行吧，你们娘俩都这么说，那就……试试？不过阿辞，你一个小丫头，去酒楼可不合适，明天我陪着你去。”

　　“嗯嗯！谢谢阿奶！”谢明昭开心地点头，第一步说服成功。她立刻又抛出了第二个想法：“还有，阿奶，娘，明天不是要去县城卖菜饼吗？前几天在后山采的那些鸡油菌菇，我看都晒得干爽了，品相可好了。咱们也一起带上，到了县城，顺便也问问酒楼收不收？”

　　王氏这次倒是没怎么犹豫。山货晒干了卖点零钱，这在农家是常有的事。她点点头：“行，那些菌子晒得是挺好，带着吧，能卖就卖。”

　　谢明昭心里的小算盘噼啪作响，米酒去腥方子是大头，鸡油菌菇是添头，双管齐下。她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明天，县城，就是她“快钱计划”正式启动的第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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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谢家小院已是一片忙碌。谢明昭、王氏、秦梅和谢慧早早收拾妥当。

　　秦梅和谢慧背着沉甸甸的竹篓，里面是放着整齐、散发着诱人的菜饼。王氏则挎着一个干净的布包，里面放着晒得金黄的鸡油菌菇。谢明昭帮忙提着一个小篮子，里面放着两根竹筒子，装满了解渴的凉白开。

　　四人结伴坐着村里拉人的牛车赶往县城。进了城门，便分头行动。

　　秦梅和谢慧熟门熟路地往人声鼎沸的码头方向走去，那里是她们的老地盘。王氏则深吸一口气，拉着谢明昭的手，朝着县城最气派、挂着醒目“醉仙楼”招牌的酒楼走去。

　　当王氏牵着谢明昭站在那气派的大门前，看着进出的多是衣着光鲜的客人，不由得有些露怯，攥着谢明昭的手紧了紧。

　　谢明昭感受到阿奶的紧张，轻轻回握了一下，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鼓起勇气，拉着王氏走了进去。

　　说明来意后，一个穿着绸衫、面色精明、留着两撇胡须的掌柜被伙计叫了过来。王氏努力镇定地说自家有个极好的去鱼腥法子，想问问酒楼是否需要。

　　那醉仙楼的掌柜听完，脸上先是露出诧异，随即变成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不耐烦。他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一老一小穿着粗布衣裳、明显是乡下农妇和孩子的祖孙俩，鼻子里哼了一声：

　　“去鱼腥的秘方？呵，我们醉仙楼自有祖传的秘方，大师傅的手艺也是县城顶尖的，用得着你们乡野人家的法子？我看你们不是来卖方子的，是别的酒楼派来套我们秘方的吧？走走走！别在这碍事！”他挥着手，像赶苍蝇一样，语气刻薄，眼神里满是怀疑和不屑。

　　王氏的脸“腾”地一下涨红了，窘迫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拉着谢明昭就要往外退。

　　谢明昭也被这劈头盖脸的拒绝和污蔑弄得心头火起，但她强压了下去，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却异常清亮坚定。

　　祖孙俩几乎是被人“请”出了醉仙楼的大门。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王氏又气又羞，“阿辞，咱们……咱们还是回去吧。人家大酒楼，看不上咱们的东西。”

　　谢明昭看着阿奶受委屈的样子，心里也难受，但更多的是不甘。她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王氏的手，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阿奶，别泄气！县城又不是只有他醉仙楼一家酒楼。咱们试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您想想允堂叔昨晚说的话，‘远胜酒楼’。醉仙楼不识货，总有那不眼高于顶、愿意试试的酒楼。咱们去下一家。”

　　看着孙女那倔强又充满信心的眼神，王氏心里的退缩被冲淡了些。是啊，允哥儿都说好，醉仙楼不懂，那是他们没福气。

　　“那……那咱们再去哪儿？”

　　谢明昭的目光在街道两侧的酒楼招牌上逡巡。她记得水生哥提过，除了醉仙楼，还有家望江楼也很有名。但她此刻改变了主意——大酒楼门槛高，掌柜的也傲气。她把目光投向了县城西侧，那里有一家门脸明显小了许多，招牌也略显陈旧，写着“鸿运楼”三个字的酒楼。

　　“阿奶，咱们去那家‘鸿运酒楼’。”

　　王氏点点头：“行，听你的，阿辞。”

　　不多时，祖孙俩来到鸿运酒楼前。此刻并非饭点，大门敞开着，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伙计在擦拭着桌椅。

　　柜台后面，一个穿着靛蓝布衫、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正俯身对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梳着双丫髻的女孩，低声指点着什么，女孩则认真地在一个账本上拨弄着算盘。

　　看到有客人进来，此男子立刻停下指点，脸上堆起热情又带着点朴实笑容迎了上来：“二位客官，快请进，是打尖还是用饭？”

　　谢明昭打量了一下这鸿运酒楼的内部，虽说门脸不大，桌椅半旧但干净，一看便是做街坊邻里和普通行商生意的，消费不高，属于县城里中等偏下的水平。

　　王氏稳了稳心神，说道：“掌柜的，您好。我们不是来吃饭的。是这样，我们琢磨出一个特别好的去鱼腥的法子，做出来的鱼又鲜又嫩，一点腥气都没有。昨天家里做了，连我们吃过酒楼菜的亲戚都说好。就想……就想问问掌柜的您这里需不需要这样的方子？”

　　被叫做掌柜的男子闻言，脸上的热情笑容敛了敛，换上了几分诧异和犹疑。他打量着眼前衣着朴素的祖孙俩，心里也在嘀咕：去鱼腥的法子？乡下来的妇人？这……能靠谱吗？但他为人本就宽厚实在，加上自家酒楼生意一直不温不火，比不得醉仙楼、望江楼那些大馆子，吸引的多是些讲究实惠的客人。他心里存了一丝“万一真有用，成本又不高，倒是个吸引客人的法子”的念头。

　　他沉吟片刻，没有立刻拒绝，脸上依旧保持着客气：“在下姓郑，名长椿，是这家酒楼的老板。婶子，您说去鱼腥的法子？这倒是新鲜。不知您这法子……”

　　“是真的好用，郑伯伯，您试试就知道了。”谢明昭适时开口，声音清脆，带着孩童特有的真诚和笃定。

　　郑长椿的目光落在谢明昭身上，这个小姑娘眼神明亮，说话条理清晰，不像寻常乡下孩子那般畏缩。他心里的疑虑又减了一分，和善地笑了笑：“既然婶子和小姑娘都这么说了，那这样，二位先请这边坐。”他引着祖孙俩到一张干净的桌子旁坐下，然后朝柜台那边喊了一声：“婉儿，去沏两杯茶来。”

　　“哎！”柜台后那算账的女孩清脆地应了一声，抬起头。她的目光正好与谢明昭投来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下。那女孩眼神清澈，带着一丝好奇，随即起身去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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