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不问意

　　安王府，水榭。

　　顾清晏并未如外界想象的那般，因接手“荧惑守心”的烫手山芋而焦头烂额。他斜倚在临水的软榻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玉枕，面前摆着一盘残局，黑白双子纠缠，杀机四伏，一如当下的朝局。

　　他派去调查地脉和司天监的暗卫刚回报了最新消息，效率惊人。

　　“主子，城西三十里外，有一处属于王瑾侄儿名下的别庄，近半月来以修缮祖坟为名，大量征调民夫，运入不少青石、朱砂，甚至……有少量硝石。看守极严，我们的人无法靠近核心区域。”暗卫甲低声禀报。

　　“硝石？”顾清晏敲击玉枕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朱砂可做法事，亦可炼丹，但硝石……这东西除了炼丹，还能做别的。结合沈栖竹所说的“扰动地脉”，一个模糊的猜测在他心中形成。

　　“还有，”暗卫乙补充，“我们按沈监正提供的名单，排查了京城几处可能关联地脉的节点，发现护城河上游的一处水闸，有近期被强行改道的痕迹，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水纹流向有异。负责看守水闸的小吏，与周文渊的一个远房表亲过从甚密。”

　　顾清晏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很好，狐狸尾巴露出来了。王瑾、周文渊，这两条老狗，一个掌内廷耳目，一个握礼部清议，竟联手做这等动摇国本之事？他们的背后，是否还有更高的人？

　　“继续盯紧那处别庄和水闸，想办法弄清楚他们在里面到底搞什么鬼。另外，查查硝石的来源。”顾清晏下令，“还有，苏子墨用的药，弄到手了吗？”

　　“回主子，已经得手。”暗卫丙呈上一个极小瓷瓶，“此物气味极淡，混入饮食中几乎无法察觉。已找信得过的老郎中看过，他说……此药罕见，似有迷魂草与几种西域奇花的成分，长期服用，会让人心神涣散，产生依赖，且极易受到下药者的暗示和影响。”

　　顾清晏把玩着那冰凉的小瓷瓶，眼神晦暗不明。皇帝……这就是你控制暮云的手段？让一个对她有妄念的太医，用这种下作药物，潜移默化地磨掉她的棱角？他心头莫名窜起一股无名火，既是对皇兄手段的不齿，也有对暮云处境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知道了。下去吧。”他挥退暗卫。

　　水榭中重归寂静，只有潺潺水声。顾清晏看着棋盘，手指拈起一枚黑子，却迟迟未落。他在脑海中梳理着目前的线索：

　　·核心：“荧惑守心”天象，沈栖竹的“麒麟”之秘，国运反噬。

　　·黑手：王瑾、周文渊（已初步证实），司天监赵元、钱允（马前卒），可能还有更高层的宗室或重臣（待查）。

　　·手段：疑似通过特定地点（别庄、水闸）的土木工程或祭祀，扰动地脉，影响天象，加剧反噬。同时利用苏子墨和药物，试图控制暮云这把“利器”。

　　·盟友：沈栖竹（关系微妙，暂定合作）。

　　·变数：暮云（被多方盯上），东西厂（立场不明，蔺无殇对暮云似有旧情），靖王顾弘（看似懵懂，未必简单）。

　　棋局复杂，但他顾清晏，最擅长的就是乱中取利。

　　他沉吟片刻，心中已有计较。这盘棋，不能只被动防守，必须主动出击，打乱对方的节奏。

　　他召来心腹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

　　第一，将关于王瑾别庄和水闸的线索，匿名透露给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陆青鸾。暮云现在被苏子墨缠着，但她的手下不是摆设。让锦衣卫去查，既能打草惊蛇，也能分担压力，看看王瑾和周文渊如何应对。

　　第二，想办法让靖王顾弘“偶然”得知司天监赵元、钱允与周文渊的勾结。他那小侄子，可不是安分的主，给他递把刀，他自然会去搅局。

　　第三，关于苏子墨的药物……他目光再次落在那小瓷瓶上，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或许，该让这位“痴情”的太医，自己也尝尝这药的滋味？或者，让该知道的人，“偶然”发现这药的存在？

　　安排妥当后，顾清晏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他起身，整了整衣袍。是时候，再去会会他那位“盟友”了。东西厂既然已经介入，想必钦天监此刻正热闹得很。他得去给沈栖竹站站台，顺便……再看看那张清冷的脸上，是否会因他的出现，泛起一丝不同的波澜。

　　想到沈栖竹，顾清晏眼中闪过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兴味。那家伙，就像一本被重重锁链封存的孤本典籍，越是难以翻阅，就越让人想探寻其中的秘密。

　　他走出水榭，玄色衣摆在风中拂动。阳光落在他俊美却带着几分邪气的脸上，映得那双眼眸璀璨如星。

　　“皇兄，王瑾，周文渊……还有藏在暗处的诸位，本王这团‘野火’，既然烧起来了，可就不会轻易熄灭。”他低声自语，带着势在必得的狂妄，“且看这把火，最终会先烧到谁的身上。”

　　安王府的马车缓缓驶出，目标——钦天监。而与此同时，他布下的几颗棋子，也已经开始在京城各个角落，悄然移动起来。一场由安王主导的反击，悄然拉开了序幕。

　　这京城的浑水，注定要被这位看似荒唐的王爷，搅得更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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