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

　　晨雾把银滩晕成了淡蓝色的水墨画，新安装的太阳能报警器立在东边滩涂的礁石上，银色的机身沾着晨露，像只警惕的小海鸥，镜头对着远处的国际航线，只要探测到金属物体靠近，就会发出“嘀嘀”的预警声。林屿蹲在报警器旁，手里拿着陈默寄来的无人机说明书——是周老师申请到的环保专项物资，昨天刚从省城运到，今天第一次测试。

　　“按红色按钮开机，等指示灯变绿再推操纵杆。”周老师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备用电池，朝阳刚爬过椰林，把她的影子投在滩涂的水洼里，和无人机的倒影叠在一起。林屿深吸一口气，按下按钮，无人机的螺旋桨“嗡嗡”转起来，慢慢升离地面，镜头传来的画面实时出现在显示屏上——银滩像铺了层碎银，花蛤的呼吸孔密密麻麻，远处的灯塔在雾里泛着淡黄的光，连海面上飘着的小渔船都看得清清楚楚。

　　“太清楚了！”林屿忍不住感叹，操纵着无人机往深海方向飞，“这样就算有小渔船伪装成渔民，咱们也能从天上看见，还能拍下来当证据！”王叔凑过来看显示屏，笑着点头：“以后巡逻更方便了，不用总坐船出海，在岸边就能看遍整个近海。”张阿婆也扛着竹篮过来，里面装着刚捡的塑料片：“有了这玩意儿，那些想排污的船再也不敢来了，咱们的海就能一直干净。”

　　正调试着，镇支书带着两个穿西装的男人走过来，其中一个手里拿着文件夹，另一个背着黑色的包，看起来不像镇上的人。“小林，屿仔，介绍下，这是广州来的王经理和李顾问，想在咱们镇考察，看看能不能建个海产品加工厂。”镇支书笑着递过名片，上面印着“广州海丰食品有限公司”的字样。

　　王经理蹲下来，看着显示屏上的无人机画面，眼睛亮了：“你们这的海真干净，花蛤品质肯定好，要是建个加工厂，把花蛤做成罐头、腌制品，能卖到全国，还能给镇上带来不少工作岗位。”李顾问也打开文件夹，拿出张工厂设计图：“我们设计的工厂有专门的污水处理系统，不会污染海水，还能帮你们升级码头，方便运输。”

　　林屿心里一动——之前听父亲说过，镇上很多年轻人都去广州打工，要是家门口有工厂，大家就能不用背井离乡了。但他突然想起之前的日本废油罐，想起埋在滩涂里的金属桶，忍不住问：“王经理，你们的污水处理系统，能像李工程师设计的那样，把废水处理到能浇地吗？要是偷偷排废水怎么办？”

　　王经理愣了下，随即笑了：“小朋友放心，我们是正规公司，会跟镇里签环保协议，要是排污，就赔偿所有损失，还接受大家监督。”周老师却皱了皱眉，接过设计图仔细看：“图纸上的污水处理池容量有点小，要是工厂满负荷生产，可能处理不过来，得再扩大些，还得装在线监测仪，实时把数据传到镇里，让大家都能看见。”

　　张阿婆也放下竹篮，语气认真：“我们不是不欢迎工厂，是怕工厂污染咱们的海。之前日本船来排污，咱们费了多大劲才清理干净，要是工厂再排废水，咱们的花蛤就没了，日子还是过不好。”王叔点点头：“要是能保证不污染，我们支持建工厂；要是保证不了，就算给再多工作岗位，我们也不答应。”

　　镇支书赶紧打圆场：“大家别急，王经理他们只是来考察，具体方案还得跟村民们商量，还要请李工程师帮忙审核环保设计，没问题了再开工。”王经理也赶紧补充：“我们会修改设计图，扩大污水处理池，装在线监测仪，还会请环保部门定期来检测，保证不污染海水。”

　　中午，大家在老茶馆讨论工厂的事，外婆煮了花蛤汤，王经理喝了一口，赞不绝口：“这花蛤的鲜味是城里没有的，要是做成罐头，肯定受欢迎。”林屿坐在旁边，听着大人们讨论工作岗位、收入、环保措施，心里却有点矛盾——他希望镇上的人能过上好日子，却又怕工厂像日本船那样，给星屿镇的海带来危险。

　　周老师看出了他的心思，摸了摸他的头：“屿仔，发展和环保不是对立的，只要咱们把好关，就能既建工厂，又保护海。就像你陈哥说的，‘提灯人’不仅要照亮现在，还要为未来铺路，让大家既能靠海吃饭，又能让海一直干净。”她打开收音机，里面正播放着《水手》，“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的歌声漫过茶馆，让林屿的心情慢慢放松了些。

　　下午，王经理和李顾问离开后，周老师带着林屿和守护队的人去考察工厂选址——在镇西头的空地上，离滩涂有两公里远，不会直接影响花蛤区。李工程师也来了，拿着测量仪测土壤和水质：“这里的土壤渗透性弱，适合建污水处理池，只要设计合理，不会污染地下水和海水。”

　　林屿操纵着无人机，在选址上空飞了一圈，显示屏上的画面清晰地显示出周围的环境——西边是农田，东边是椰林，离最近的水源也有一公里远。他突然想起陈默信里说的，省城有些地方建工厂时，因为没做好环保，最后农田和水源都被污染了，心里又有点担忧。

　　夕阳把选址的空地染成了琥珀色，周老师和李工程师在讨论修改设计图，王叔和张阿婆在商量怎么组织村民监督，镇支书在联系环保部门。林屿站在旁边，看着远处的银滩，突然抬头问周老师：“周老师，要是工厂建起来了，以后镇上的人越来越多，垃圾也会变多，咱们的海还能一直干净吗？要是有人为了赚钱，偷偷改污水处理系统，咱们能发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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