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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城的雪与同温的暖
十二月的雪来得突然,像谁在天空抖落了一捧盐,把江熠所在的城市染得发白。他站在图书馆的落地窗前,看着雪花打着旋儿落在常青树的枝桠上,手机屏幕亮着林溪发来的消息:“我们这边也下雪了,比去年的大。”
附带的照片里,林溪学校的未名湖结了层薄冰,岸边的柳树枝条裹着雪,像串晶莹的冰糖。照片的角落,有个模糊的身影蹲在湖边,穿着件深色的羽绒服,手里拿着支画笔——不用问也知道,是林溪在写生。
江熠笑着打字:“别蹲太久,小心冻成冰雕。对了,我物理实验报告卡壳了,晚上视频救个命?”
秒回的消息只有一个字:“好。”
晚上视频时,江熠才发现林溪的鼻尖冻得通红。他把电脑架在宿舍的暖气片上,屏幕里的林溪正对着摊开的实验手册皱眉,台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小块阴影,像幅安静的素描。
“这里,”江熠用手指戳着屏幕上的电路图,“滑动变阻器的接法错了,应该用分压式,你画成限流式了。”
林溪凑近看了看,恍然大悟:“难怪总烧电阻。”他拿起笔修改,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透过听筒传来,混着江熠宿舍窗外的风雪声,像首温和的二重奏。
“你们机械制图课是不是很难?”江熠忽然问,看着林溪桌角那叠画满线条的图纸。
“还行,”林溪的笔尖顿了顿,“就是熬眼睛。”他抬眼看向屏幕,“你呢?听说你们系的篮球赛很激烈?”
“那可不,”江熠得意地扬起胳膊,展示着练出的小肌肉,“我可是主力后卫,上周还投进了绝杀球。”
林溪笑了,眼角的弧度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厉害。”
视频聊到十一点,宿舍的熄灯铃响了。江熠看着屏幕里林溪收拾东西的背影,忽然说:“寒假我去找你吧,就住你宿舍,省得找酒店。”
“我们宿舍不让外人住。”林溪的声音从屏幕那头传来,带着点笑意,“不过我可以跟辅导员请假,出去住。”
“一言为定。”江熠笑得露出虎牙,“到时候带你去吃我们学校门口的烤串,比高中那家还香。”
挂了视频,江熠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手机里还存着去年跨年夜的照片,两人举着烟花棒,在雪地里笑得像个傻子。他忽然想起林溪信里写的那句“怕这趟火车开出去,我们就真的成了两条平行线”,忍不住笑出声——原来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家伙,也会有这么多小心思。
放寒假那天,江熠背着大包小包出现在林溪学校的门口。北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疼得像小刀子。他缩着脖子往门卫室躲,忽然看到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林溪穿着件黑色的羽绒服,比高中时高了些,肩膀也宽了点,手里拎着个保温杯。“等很久了?”他把保温杯塞到江熠手里,“热的,红糖姜茶,我妈让带的。”
江熠捧着保温杯,暖意从掌心漫到心里,把一路的寒气都驱散了。“没多久,”他吸了口姜茶,辣得直吸气,“你怎么知道我坐这趟车?”
“查了时刻表。”林溪接过他的背包,往肩上一甩,“先去吃早饭,食堂的豆浆油条还热着。”
林溪的宿舍比江熠的整洁得多,书桌上摆着几台拆解开的小电机,旁边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图纸。江熠把带来的特产往桌上放,看到书架最上层摆着个熟悉的木兔子——是高中时林溪雕的那个,耳朵歪歪扭扭的,却被擦得锃亮。
“还带着呢?”江熠拿起木兔子,指尖拂过粗糙的纹路。
“嗯。”林溪的耳根有点红,“放家里怕被我妈当柴烧。”
下午,两人去了林溪说的那家旧书店。藏在条老巷子里,门是两扇斑驳的木门,推开时“吱呀”作响。店里的书架顶天立地,弥漫着旧书和樟脑丸混合的味道,像浸在时光里的酒。
江熠在角落的书架上找到了那套《时间简史》,封面有点磨损,却比新书更有味道。他刚想抽出来,林溪忽然按住他的手:“别抽,后面有惊喜。”
江熠疑惑地往后看,书架后面贴着张便利贴,是林溪的字迹:“江熠,等你看到这行字时,我们应该已经一起拿到这本书了。”下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像高中时那个用标点符号拼的表情。
“什么时候贴的?”江熠笑着问。
“上个月。”林溪从他手里拿过书,“老板说给我们留着呢。”
从书店出来,雪下得更大了。两人并肩往回走,脚印在雪地里踩出两行深深的坑。江熠忽然想起高中时那个雪夜,两人共披一件外套,在修车铺帮忙推车的场景,冷风像刀子,心里却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去修车铺看看吧?”江熠忽然说。
林溪点了点头。
修车铺的卷闸门半开着,林爸爸正在里面擦零件,看到他们进来,笑着放下手里的抹布:“回来啦?快进来,外面冷。”
林妈妈从里屋端出两碗热汤,是萝卜排骨汤,香味钻进鼻子里,暖得人发困。“小江又瘦了,”她往江熠碗里舀了两大块排骨,“多吃点,补补。”
江熠啃着排骨,听林爸爸讲最近修了辆罕见的老款摩托车,眼睛亮得像个孩子。林溪坐在他旁边,安静地喝汤,偶尔抬头看他一眼,目光碰到一起,又赶紧低下头,嘴角却悄悄弯着。
吃完晚饭,两人往林溪的宿舍走。雪已经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把雪地照得一片亮白。路过操场时,江熠忽然指着跑道说:“我们比一场吧?看谁先跑到那头。”
没等林溪回答,他就撒腿跑了出去。雪在脚下发出“咯吱”的响,身后传来林溪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快到终点时,江熠故意放慢脚步,被林溪从后面追上,两人撞在一起,摔在厚厚的雪地里,笑声在空旷的操场里回荡。
“耍赖。”林溪趴在雪地里,头发上沾着雪沫子,像只受惊的小鹿。
“兵不厌诈。”江熠撑着手肘坐起来,往他脸上抹了把雪,“谁让你平时总欺负我。”
林溪也不甘示弱,抓起一把雪往他脖子里塞,冰凉的触感让江熠嗷嗷叫着躲闪。两人在雪地里滚作一团,直到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傻笑。
“江熠,”林溪忽然说,声音很轻,像雪落在地上,“你还记得高三那年的跨年夜吗?”
“记得,”江熠侧过头看他,月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轮廓,“你送我的星星瓶,我还摆在床头呢。”
“我也记得,”林溪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是啊,”江熠笑了,“一直都是。”
林溪没再说话,只是往他身边挪了挪,肩膀轻轻碰到一起。雪地里的寒气透过羽绒服渗进来,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暖和。江熠忽然明白,所谓的距离,从来不是空间上的相隔,而是心与心的距离。就像此刻,他们躺在同一片雪地里,看着同一轮月亮,呼吸交织在寒冷的空气里,像从未分开过。
回宿舍的路上,江熠忽然想起林溪信里的那句话:“最好的朋友就像星星,就算不在同一个轨道,也会在各自的天空里,闪闪发亮,彼此看得见。”
他看着身边林溪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忽然觉得,他们或许不只是星星,更是两棵并肩生长的树,根在地下紧紧相连,枝叶在天上悄悄触碰,无论经历多少风雨,都能在彼此的影子里,找到最安稳的依靠。
雪又开始下了,轻轻落在两人的发梢,像撒了层糖。江熠知道,这个冬天的跨城风雪,和无数个一起走过的日夜一样,都会变成记忆里最温暖的片段,陪着他们,走向更远的春天。而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或许不必急于说破,因为最好的友情,从来都藏在每个默契的瞬间里,像这漫天的雪,安静,却足以覆盖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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