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

　　太极殿内的叩拜声此起彼伏，宗室与世家官员黑压压跪了一片，矛头直指站在殿中神色沉静的司马懿。曹叡端坐龙椅，目光扫过阶下众人，眼底不见波澜，唯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都平身吧。”帝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威严，“朝堂议事，当以理服人，而非聚众施压。”

　　众人闻言，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违抗圣意，纷纷起身，垂手立在两侧，目光仍愤愤然瞟向司马懿。曹休站在最前，胸膛微微起伏，显然还未平复怒气：“陛下，司马懿任人唯亲，寒了宗室与世家之心！长此以往，恐会动摇国本啊！”

　　司马懿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臣有奏。自担任吏部尚书以来，臣共选拔官员二百三十七人，其中寒门子弟一百零九人，宗室子弟四十七人，世家子弟八十一人。所有入选者的考核卷宗、品行评语皆存于吏部，陛下可随时查阅，若有半点偏袒徇私，臣愿领欺君之罪。”

　　他话音刚落，曹肇便冷笑一声：“考核卷宗？那还不是你司马懿说了算！谁知道那些评语是真是假？”

　　“曹卫尉此言差矣。”司马懿转头看向曹肇，目光锐利如刀，“吏部考核分笔试、策论、面询三关，笔试由尚书省三位老臣共同阅卷，策论由陈群大人牵头评审，面询更是有御史台官员在场监督。莫非曹卫尉是在质疑陈群大人与御史台的公正性？”

　　曹肇脸色一僵，陈群乃世家领袖，德高望重，御史台更是专司监察，他怎敢公然质疑？一时语塞，竟说不出反驳之词。

　　陈群适时出列，躬身道：“陛下，司马懿所言属实。吏部选拔过程严谨公正，寒门子弟入选者皆有真才实学，宗室与世家子弟未入选者，多是考核未达标。臣愿以全家性命担保，绝无偏袒之事。”

　　有陈群背书，殿内的议论声顿时小了许多。曹休见状，忙补充道：“即便考核无弊，那些寒门子弟缺乏根基，骤然身居要职，如何能应对地方繁杂事务？近日雍州上报，新任刺史竟是个寒门出身的书生，到任三月，连当地士族都未曾安抚妥当，致使民怨四起，这便是司马懿选拔不当之过！”

　　司马懿早有准备，从容回道：“陛下，雍州刺史李崇虽出身寒门，却在任内兴修水利，减免赋税，短短三月，已让雍州粮产增收一成。至于士族不满，不过是因其整顿吏治，查处了两名贪墨的世家官员，故而遭人恶意中伤。臣这里有雍州百姓联名上书的称颂信，还有粮产核算的详细账簿，恳请陛下过目。”

　　内侍连忙上前接过司马懿递上的帛书与账簿，呈给曹叡。帝王逐页翻阅，神色渐渐缓和，看向曹休的目光多了几分冷淡：“曹将军，你所听闻的，怕是不实之言。李崇政绩斐然，百姓称颂，何来民怨四起？”

　　曹休心头一慌，他也是听雍州世家传来的消息，未曾核实便急于发难，没想到竟被司马懿抓了把柄。他还想辩解，却见曹叡抬手制止了他。

　　“朕知道，宗室与世家为大魏立下汗马功劳，子弟入朝为官本是常理。”曹叡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但江山社稷，终究要靠贤能之人支撑。若仅凭出身便能身居高位，那朝堂之上只会充斥庸碌之辈，大魏如何能长治久安？”

　　他顿了顿，看向司马懿的眼神带着明显的赞许：“司马懿唯才是举，整顿吏治，让朝堂风气焕然一新，此乃大功一件。今后吏部选拔官员，仍按此制执行，任何人不得干涉。”

　　“陛下！”曹休等人还想争辩，却被曹叡冷冷打断：“此事朕已决断，无需多言。再有寻衅滋事、阻挠吏治改革者，以扰乱朝纲论处！”

　　帝王的威严不容置喙，曹休等人脸色铁青，却再也不敢多言。朝会结束后，司马懿刚走出太极殿，便被陈群叫住。

　　“仲达，今日之事，多亏陛下明察秋毫。”陈群走上前来，低声道，“但曹休等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你今后行事，需更加谨慎。”

　　司马懿拱手道谢：“多谢陈大人今日仗义执言。曹休等人根基深厚，臣自然知晓其中凶险，只是整顿吏治乃国之大事，臣不敢有半分退缩。”

　　“你有这份心，固然可嘉。”陈群叹了口气，“但郭太后那边，你需多加留意。昨日听闻太后召见了曹休，怕是会在暗中相助。”

　　司马懿心中一凛，郭太后一直忌惮他权势渐长，若真与曹休联手，今后的阻碍只会更大。他点头道：“多谢大人提醒，臣会多加防备。”

　　两人道别后，司马懿乘车返回尚书省。刚踏入书房，李孟便匆匆走了进来，神色凝重：“大人，曹肇的人在暗中监视吏部官员，尤其是那些新提拔的寒门官员，已有两人被寻衅滋事，险些遭人暗算。”

　　“意料之中。”司马懿坐在案前，神色平静，“曹休等人在朝堂上失利，自然会在暗中使绊子。你立刻传令下去，让所有新提拔的官员多加防备，若遇寻衅滋事者，不必忍让，直接报官，同时将此事上报吏部，由我亲自处理。”

　　“属下明白。”李孟应声退下。

　　傅嘏随后走入书房，手中拿着一份密报：“大人，张承那边查到，曹肇与雍州世家暗中勾结，不仅捏造李崇的谣言，还私藏兵器，似乎有不轨之心。”

　　司马懿接过密报，仔细翻阅着，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曹肇手握部分宫禁兵权，又与世家勾结，若真有异心，后果不堪设想。张承那边可有确凿证据？”

　　“暂时还没有。”傅嘏道，“曹肇行事极为隐秘，私藏兵器的地点尚未查明，与世家勾结的书信也未曾截获。”

　　“继续查。”司马懿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务必小心行事，不可打草惊蛇。另外，密切关注宫禁动向，曹肇手中的兵权若有异动，立刻禀报。”

　　“属下遵命。”傅嘏退下后，司马懿独自坐在书房，陷入沉思。曹肇的威胁日益明显，而郭太后在背后推波助澜，曹休又虎视眈眈，他如今可谓腹背受敌。

　　正当他思索对策时，内侍突然前来传旨，陛下召他即刻前往御书房。司马懿心中一动，这个时辰曹叡召见，想必是为了今日朝堂之事，或是察觉到了曹肇的异动。

　　他不敢耽搁，连忙整理衣冠，随内侍入宫。
　　曹叡正坐在案前批阅奏折，见司马懿进来，便放下朱笔，指了指一旁的锦凳：“坐吧。”

　　“谢陛下。”司马懿躬身坐下。

　　“今日朝堂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曹叡率先开口，语气平淡，“宗室与世家积习已久，一时难以改变，日后此类纷争，怕是少不了。”

　　“臣明白。”司马懿道，“为陛下整顿吏治，为大魏选拔贤才，臣不惧非议。”

　　曹叡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暖意：“朕知道你委屈。但你要记住，朕始终信你。”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司马懿心中一暖，连日来的疲惫与压力仿佛都减轻了许多。他起身躬身道：“臣定不负陛下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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