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神女光环只想跑路

　　渡缘镇，无相寺。

　　三无住持像往常一样，带领寺庙众僧人做完早课，回到卧房，开始吃早饭。

　　一碗小米粥，两个热馒头，再配一碗小咸菜，吃得有滋有味。

　　忽然听到小沙弥来报，说门口来了三人，说是前往巫山的，想来借宿。

　　渡缘镇本就是南来北往的人经常落脚的地方，前往巫山的也不一定都是富裕人家，有时有住不起旅舍的，前来借宿，三无也领着人去香客的屋子暂住。

　　渡缘，渡缘，渡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为了避免他们因贫困而羞赧，三无还特意前去门口迎客。

　　到了门口见到三人，竟是让人移不开眼。

　　站在前头的女子身着青色圆领袍，袖口用皮革扎住，头发高高束起，十分精神，身旁的男子丰神俊朗，还有一女子，身着白裙，容貌姣好，神色清冷，背上却背着把大铁尺，乍一看有些别扭。

　　青衣女子显然是领头的，见到他，上前一步，一拱手：“在下明怀澄，自东土凤栖郡而来，欲往西南巫山拜封神女，路过宝刹，想借宿一……几晚，还请住持行个方便。”

　　三无：“……”

　　凤翎：“……”

　　容知微：“……”

　　明怀澄见他们都不说话，有些奇怪，伸出食指挠了挠头，小声问：“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从小看西游记，唐僧借宿都是这么说的，她还特意改了地名，打了几遍腹稿，才这么流畅说出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对啊。

　　容知微声音小小回：“你真的是第一次出门吗？”

　　不然为什么这么熟练？

　　凤翎：“你居然能说出这么完整的一句话？”

　　他已经习惯明怀澄经常蹦出几个他听不懂的词了，一般他都是连猜带蒙的。

　　三无愣了愣，笑道：“一般这都是僧人借宿时说的，还是头一次听见小姑娘这么说，是贫僧失态了。”

　　明怀澄有些好奇地看着三无和尚。

　　给他们带路的大莲，见到寺庙，远远给他们一指，自己就跑掉了，走之前只说，寺里长得最好看的就是三无住持。

　　现在来看，说得也不能算错。

　　寺庙里早课做得早，只怕几人还没用过饭，三无带他们向斋堂走去。

　　“听说住持名叫三无？小女子愚钝，不知是何意？”明怀澄跟在三无身后，开口问道。

　　三无轻轻一笑，熟稔回答：“三无自幼被师父养大，也是师父给取的名，寓意无父，无母，无家。等我长大，正式剃度以后，他又说，三无，寓意无烦恼，无红尘，无牵挂。”

　　明怀澄点点头，不再继续问。

　　其实她心里对“三无”已经很熟悉了呢，只不过是另一个意思。

　　很快，三无带他们来到斋堂，嘱咐僧人给他们准备斋饭，又让人把马车牵到后院去，等他们吃过饭，再让人带他们去居士寮房，安排得井井有条。

　　安排完毕，各人都去准备各人的活计，斋堂里只剩他们三人，几人互相看看，三个脑袋凑到了一起。

　　“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没看出来。”

　　“思绪不乱，待人有礼，不像是被魇住了的样子。”

　　……

　　一番交流，三人得出的结论是，三无正常得不得了。

　　那奇怪的就是大莲了。

　　容知微不理解：“可如果大莲有问题，她豁出性命拦下我们，是图什么呢？难不成这无相寺住宿要收钱，她当了掮客？”

　　“那要这样，她就不应该没到庙前就快快跑掉了。”明怀澄边想边搓搓手指，“不说见到三无，怎么也得见到僧人，不然怎么证明我们是她带来的呢。”

　　凤翎补充：“而且也未必是豁出性命，她是横倒在马前的，正常被马吓到，应该向后摔或者向前扑，怎么会是横倒呢？”

　　明怀澄立刻跟上他的思路：“你是说，她可能是故意的，碰瓷儿！”

　　凤翎点头：“按我这么多年打架的经验，她能横倒，大概是从旁边横扑出来的。”

　　容知微也明白了过来：“你是说，大莲可能在路边蹲我们，见到我们的马车才冲出来？”

　　凤翎再次点头：“很有可能。”

　　明怀澄更不理解了，就算大莲是横冲出来，也有可能受伤，总不至于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只为了恶作剧吧？

　　除非……

　　她所说的就是真的，不管现在的三无看上去有多正常，其实他早已被妖控制了？

　　“对了。”容知微忽然想起来，“等什么时候我们找个人，我用窥天探一下。”

　　明怀澄：“怎么？”

　　“我在用窥天探大莲的时候，虽然窥天给我的感知，她不是妖魔，但是也没能找到命门。”容知微思索，“我毕竟没有用窥天探过人，不知道人和妖是不是一样的。”

　　“那简单。”明怀澄一拍桌子，看向凤翎。

　　凤翎：“……？”

　　他虽不知明怀澄又打什么鬼主意，但他知道，一定没好事儿。

　　几人没发现什么异常，明怀澄暗自打算的计划也没机会推进，他们只能暂时先在无相寺住了下来。

　　不过，这几天几人溜溜达达，还真让他们发现了镇上人对三无的态度。

　　简直是把他当活佛供着的。

　　大到祖屋风水，小到头疼脑热，恨不能今天家里要买个家具，都请三无去看看，摆在屋里哪个位置才安心。

　　三无风头无两，一时间渡缘镇连道士、方士都不怎么吃香。

　　明怀澄又在寺内找了几个僧人打听，回屋后一脸凝重。

　　“你问到什么了吗？”容知微问。

　　凤翎也有些期待。

　　刚开始他们原本是打算每人都去打听些消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僧人对他很是防备，对容知微也都是客套话，偏偏明怀澄能问到很多，所以干脆打听的任务就交给明怀澄了。

　　谁知明怀澄是去给人帮忙干活，一边帮一边唠嗑，很多事儿就这么打听出来了。

　　两人知道后也想效仿，但大多数情况下是白干了活儿还打听不到，最后只能放弃，将希望寄托在明怀澄身上，他们就负责等明怀澄回来后服侍她，恨不能连饭都端到嘴边。

　　明怀澄几乎从早到晚在奔波，一天下来，打听不少消息，也得干不少活儿，回去常常是疲累不堪，容知微就帮她捶捶捏捏，希望她能快点恢复过来。

　　现在明怀澄又是早出而返，年纪轻轻就打上工了。

　　明怀澄的袖子有些掉出来，她伸手捞了两把，一甩衣袍，凤翎看见她衣袍下的水渍泥点，问：“一大早儿的，你就去帮忙抬水了？”

　　“不止。”明怀澄接过容知微帮忙倒的水，“能帮上忙的我都去了，赶得上就多问了几句，没赶上就没办法了。”

　　除了香积厨，她是被赶出来的。

　　大锅和风箱她实在不会用，僧人们为了安全，十分客气的把她请了出去。

　　为了僧人们和众香客的安全，明怀澄也没坚持。

　　“不过也有收获，三无突然有了名气，是因为他救了人。”明怀澄连喝两杯水，感觉缓过来些。

　　“救人不是很正常的吗？”容知微问，“除妖师、方士、道士，谁不救人？”

　　凤翎拧眉，指尖在桌上敲着，有一下没一下的。

　　“救人没什么了不起，但如果是起死回生呢？”明怀澄眉头也微微皱着。

　　容知微惊讶：“活人？”

　　明怀澄点点头。

　　容知微坚决否定：“不可能，这种躲避轮回的秘术，是要遭天谴的呀。”

　　明怀澄说：“可知道这件事的人太多了，不光僧人，香客也知道。前两年渡缘镇遭了水患，一个女子已经被淹死了，大夫们都说没得治，早些埋了，家里人不信，抬着人到了无相寺求人救命，原本三无的师父也说没得救，但三无跟人说，让他们七天之后再来，本来任谁都觉得没什么希望，三无只是在安慰那家人，谁知最后那女子真的活了，一时间大家趋之若鹜，无相寺才从一个小破庙，变成如今的样子。”

　　凤翎开口：“那女子，就是大莲？三无的师父呢？咱们好像没见着。”

　　明怀澄点头，回应凤翎的猜测：“三无的师父在大莲活过来没多久就圆寂了，之后三无继任为住持，现在的僧人们也多是听说了三无的名头才来的。”

　　难不成大莲特意找他们来，是为了告救命恩人的状？

　　“大莲醒过来后，就没来过无相寺吗？”容知微问。

　　明怀澄摇摇头：“数她来得最勤，只有最近不太来了而已。”

　　按僧人们的话来说，大莲不知道送了多少东西来给三无，吃的喝的、玩的用的，皆是以报恩的名义。

　　如果不是三无一心向佛，他们二人还真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据说，最近大莲已经在说亲了，所以才来得少。

　　好像姻缘还是三无给看的，说是好亲事。

　　几人对完消息，沉默。

　　“我老家有一出戏，叫《白娘子永镇雷峰塔》。”明怀澄啧了一声，“经典剧本，怎么看怎么眼熟。”

　　容知微伸手蘸了蘸茶水，在桌上画：“那现在有几种可能。”

　　“第一种，起死回生是假的，大莲现在是个傀儡。”

　　凤翎摇头：“不对，那日她跟我们说话，思绪正常，语气不假，傀儡没有魂魄，做不到这点。”

　　容知微抹掉水渍，再画：“第二种，大恩如大仇，大莲无以为报，恩情压在心上日日折磨，不如把恩人干掉，以消除恩情。”

　　明怀澄摇头：“不对，不说僧人们看到的那些和大莲求我们来，就说大恩大仇这一项，她也应该自己动手，不会假手于人才对。”

　　容知微伸手抹掉，又画：“第三种，三无与妖勾结，大莲发现，但碍于恩人的面子不敢光明正大宣扬，只能偷偷找人。”

　　明怀澄和凤翎一致认为这种可能性最大。

　　“看来，要搞清楚事情的原貌，还是要从大莲身上入手。”凤翎看着桌上大莲的名字，伸手在那上面画了个圈。

　　他手上没有水渍，大莲的名字有些抹花了。

　　忽然，凤翎猛地抬头：“嘘——”

　　“有尸气。”

　　容知微也抬手握住窥天尺。

　　窥天尺燥起来了。

　　它在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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