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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甸园
“您……您确定吗？”眼前出现斑驳的色块，男人喉咙干涩，几乎是无力地倚靠在桌旁。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哦，”卡那夫人回忆了下，“加德利安先生是在您走后被带走的。”
“丝洛小姐说他需要静养，虽然加德利安先生看起来不太乐意……”
她捂嘴笑了笑，“被这样一位女士所青睐，我由衷为他感到高兴，呵呵。”
完了，一切都完了。
男人突然推开桌子，不顾卡那夫人的尖叫直奔二楼。
他几乎是发疯般地冲向加德利安的房间，里面行李整齐地堆在地上，被子上面有褶皱，属于加德利安的痕迹处处都是。
唯独那个人不在。
男人终是忍受不了似的捂住脸，缓缓蹲下身。眼睛干涩无比，他却无论如何都流不出眼泪。
他能怎么办呢？他可以怎么做呢？
唯一的盟友离他而去，接下来他只能独自一人去面对庞然大物，而他毫无办法。
是的，他能够去找加德利安，可明天就可以拿到圣水了，他或许，可能马上就可以
离开了，他真的要用剩下的时间去找他吗？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啊……
男人坐在地板上，睁眼到天亮。
————
今天是来到菲里佩亚的第五天。
男人带上所有东西，没吃早饭便直接离开。他一路前往教堂，在今天，他将拿到应有的报酬。
在这途中，他到了里娜家，告知里娜真相。女孩听完话，低垂了眉眼。她沉默着，安静地望向教堂。
红色长发随风飘扬，她这么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会找到他，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男人摸了摸她的头，与她进行最后的告别，随后义无反顾地往教堂走去。
希奥芙已经在那了。
她转身，手里捧着一个小瓶子，身后是那个奇异的雕像。她笑着，将手中的瓶子递给他。
“先生，这是您的圣水。”
瓶子触手冰凉，摇晃时里面的圣水隔着层玻璃贴在手心，这时男人才发现自己手里在冒汗。
他点头将瓶子塞入口袋，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好的，希奥芙小姐，我先不打扰您了。再见。”
白纱晃动，希奥芙微笑点头:“再见，先生。”
男人快步离开了。
外面的空气带了点凉意，他呼出一口气，带上行李，几乎是奔跑着朝来时的方向前进。
一路顺利，旁边房屋像是走马灯闪过，雀跃的心绪几乎要跳出大脑。
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
太好了！她没有拦我，我可以出去了！我马上！我……
我
心脏急速跳动，突然的停滞导致肌肉胀痛起来，阳光是如此明媚，他却遍体冰凉。
男人伸出手，颤抖着贴上去，那温度与触感如此真实，无一不在告诉他原本的路变成了一堵厚墙。
他抬头，望向外边，灰蒙蒙的雾翻滚着，看不清任何景象。
他出不去了?
会有办法吗？
脑子停滞着，像是所有的养分都被汲取，一时之间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会有办法吗？
男人大口喘着气，呼吸太急太促，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我该怎么办？
谁来救救我?
地上落下水痕，他抱着他的行李，缓缓往回走。
腰间的枪一下一下搁在行李上，与他的皮肉紧贴 。在冰冷的触感之下，男人突然产生了一个冲动，他或许可以直接去教堂，去和希奥芙对质，把那盏煤油灯抢过来。
是的，他们是怪物，可是他们也是由血和肉组成的，和人类应该没有太大的区别。
突如其来的勇气冲击着他的大脑，前些日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愤恨涌上心头，眼前不断旋转，拉伸，想呕吐的欲望达到巅峰。
我要去找她！我一定要找到她！我一定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他还没有实现他的愿望，他怎么能就在这里停下？
男人回到了教堂。
希奥芙坐在座椅上，背对着门口，手上的羊皮纸随着翻动沙沙作响。
身后的门被轰然打开，带来的风吹拂淡金色长发，她转身，露出一个笑容。
“啊，是您，先生。请问您来找我做什么呢？”
男人扶着门框，正在喘气。他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掏出枪，冰冷的枪管被他的体温煨烫。
他举起，直直对准着希奥芙。
“……把煤油灯给我。”
“嗯?”
“您在说什么?先生。”她笑着起身，试图走上前来到男人身旁。
“别动！你就站在那里！你不要动！”
希奥芙听话地不再动弹，他松了一口气，看向教堂后方其中一扇半阖着的门，缓慢靠近。
或许在那里，他可以先去看看……
希奥芙没有反应，男人便加快了速度，一步，两步…门近在咫尺，他听到一声轻笑，猛然停住。
“笑什么！？为什么要笑？”
嘶哑压抑的吼声从他的喉咙里传出，连男人自己都不敢相信。
没关系的，她阻止不了我，大不了……他看向手中的枪，虽然他不能确定这能不能伤害到她，但这是他手中唯一的武器了。
“先生。”希奥芙向前走出一步，男人下意识后退。
“您在害怕什么？”
他的手颤抖起来，对方仿佛感觉不到，继续笑着说:“即使您已经了解了那么多有关我们的事，您还是不愿意留下来吗？”
“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相信您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闭嘴！”男人青筋突起，眼球上布满红丝，汗水模糊了眼睛，眼前的身影朝两边拉伸，融合。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开枪…对，开枪就好了，我不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还能继续和以前一样。
希奥芙轻叹一口:“您明明与我们一样，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呢？”
“在菲里佩亚，您可以获得您想要的一切。哦，我知道，您的愿望是得到财富，然后找个漂亮舒适的地方定居。”
“我可以为您实现您的愿望。”
她语气平静，甚至带了点漫不经心。
“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好吗？”
男人大叫一声，不管不顾地冲进门内，地毯旁的桌子上赫然摆着煤油灯，他扑到那拿到手，转身却被希奥芙堵在门口。
少女的面庞隐在阴影里，纯白的衣裙拖曳在地，她伸出手，抬眼看向男人。
她说:“这就是您的目的吗？”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你出去！你出去！”
喉咙太痛太痛，男人闭上嘴，用眼神死死盯着希奥芙。对方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她歪歪头，道:“哦，您想知道理由?”
“那真是个很久远的故事了。当年的我和洛尔特还在父亲的庇佑下长大，他全知全能，给了我们最好的一切，除了我们不能去那座果园，其他的他都会答应我们。”
“只是日复一日下来，再好的东西我也已经看腻了，于是我和洛尔特提议，说一起去果园那里看看。”
“我们到了那里。树上的果实饱满晶莹，诱人的果香一直萦绕着我们。”
“您知道吗？他的样子和她的味道，”她笑了笑，“我永远不会忘记。”
“可那与我有什么关系？”男人举着枪，警惕地望着她。
“嘘，不要着急。”少女没有气恼，不急不徐地说了下去。“后来父亲发现了我们，他很生气，将我们带了回去，告诉我们犯下了天大的错误。”
“我问父亲，为什么我们不能这么做呢？”
“他说，那些果园里面也是他的孩子，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不能这么对他们。”
“我说，我只是在遵从内心的选择，父亲不应该压抑自己，他是神，神明就该肆意妄为。”
“父亲更生气了，在他赶走了我们，将我们扔进凡间，让我们知晓自己的错误。”
“可我在这里了那么久，还是无法理解。”希奥芙状似回忆，“我从不认为那些是我们的错，明明父亲与我们同源，和我们一样，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呢？”
“所以我想将父亲拉入凡间，让他不再压抑自己，放飞天性，变成我们的样子。”
“先生，您说，我做的对吗？”
“……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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