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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历练之处的人初听,倒是不觉奇怪,毕竟谁年幼时,不曾有几个仰慕之人,不过恰巧是宋光霁罢了。
她也不在意,毕竟谷山中,仰慕她的师弟师妹不在少数,见自己手中的盘子空了,手一伸,就摸到了师尊的盘子中。
女人下意识回头,见到是自己弟子,无奈的叹了口气,索性所有糕点全部推给她。
“据说,牧云开后来在谷山中,还得了个名称,叫什么薄冰。”
宋光霁听到这,终于忍不住笑了。
不是薄冰,是薄饼。
牧云开回去后,丝毫不知自己剖心剖肺的话语都被旁人说了去,故作无事回到自己的住所,但谷山这些人,都有些顽劣。
将牧云开围着躲避不急,只能乖顺的挨个师姐喊过去,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拦住,但瞧着几位师姐笑眯眯的模样,心里自然是警铃大作。
小五当时还教着柳清凄一个字一个的读,她不知道那是何意,秘境那日还在屋子中捣鼓自己的草药,也不知传闻,闻言一字一顿的重复。
“薄、冰。”
不过不是什么大事,牧云开起初红了耳根,而后更是想落荒而逃,三师姐抓着他,话语缓慢,“谷山弟子,便大大方方的。”
牧云开脸上顿时变幻莫测起来,一连好几场都躲着同一行人,但谷山偏偏将这名头传到外面去,任谁都这般喊他。
牧云开挣扎无果,只得扼腕认命,这名头便这么流传下来了,相比于薄饼,薄冰听起来更有威慑力,也不多解释。
说书人见她终于起了些兴趣,只觉心里松了口气,心道这么多年的招牌终于没有砸在自己的手中。
“而且,你知晓牧云开身上的配饰吗,听说是一次上元节,谷山谷主先打扮在宋光霁身上的,人家嫌麻烦,一个一个丢给了牧云开,还不让人摘下来。”
前半句是真的,本是想着这人丢点,那人丢些,也不知道谷山那些人都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只剩下牧云开一个人勤勤恳恳的跟着,被丢了满身配饰。
大约是觉得,那是师姐送的,后来也就那么留了下来,宋光霁也从未解释过。
“若是说前面两件事,还能说是巧合,那第三件,可以说是彻底做实了,一是宋光霁在阵法被毁前,面对魔军,想通过杀夫证道此等方式一步登天离开险境。”
“二则是,宋光霁死后,牧云开不知所踪,直到百年前,他伤痕累累从黄泉走出,从黄泉中带出一人,与他师姐长相无二。”
宋光霁缓慢抬头,重复了他的用词,“无二?”
“的确是无二,许多人都瞧见了的,这可不是我杜撰,不过那宋光霁被带出来后也奇怪,无知无觉,听说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同她说话也没有反应,成了个木头美人!”
她就在这,那牧云开那里的宋光霁是谁?
“躯壳吗……”
宋光霁回到房屋中,衔竹若有所思,“若我未曾记错,你的身躯和你的灵魂,是一块碎的,他去黄泉,怎可能拼出一副躯壳?那又不是乱葬岗。”
“那你可曾见过,牧云开带出来的‘我’?”
衔竹沉默半晌,“这倒是不曾。”
那侧安静下来,衔竹道:“若是实在好奇便去吧,情绪压在心里,于你无益。”
她竟然还记得自己修炼要点。
宋光霁站起身,抬头看向外面清冷的月光,半晌回答:“也是,我该去看看。”
不论是牧云开身上环绕不清的因果线,还是他屋子里的‘自己’,作为曾经的同门,也合该清楚些。
*
“你们要离去了?”连天玑怔楞的看着两人,原先聚集在此处的修士慢慢离去,她几乎习惯了这样平静的日子,骤然说出分离,心中难免怅然若失。
“嗯。”伏半丹点头,将一样东西抛掷过来,连天玑下意识接住,入手是触感发冷的瓷瓶,光是摸着,便感受到一股冷意顺着手掌处慢慢攀爬而来。
“这是何物?”
连天玑此前未曾见过壁画,又或许是见过了,皆被抛之脑后。
“那鬼修操纵灵魂的骨灰,颜色杂乱,想来不止一人,若是你有时间,便让人给散了吧。”
连天玑未曾想伏半丹临近离开,还顾念着此处的事宜,半晌,将瓷瓶贴在心口,“好,我不日便会喊人来超度这些亡魂。”
连天玑未曾在自己的房间中见到骨灰一类的东西,却也未曾见过被驱使的鬼魂,似乎未曾见到,便可以骗自己,两位老人尚在人世间,只是不复相见。
近日的事情大多繁杂,好几日的连轴运转,有时自己都不得不感慨,修仙者的身体素质就是不错。
只是也不知道,从天庭来的修书,那位人究竟何时来。
也罢也罢,反正连家如今只是一具空壳子,除鬼一事也不能干坐着等着鬼怪上门,若是人来了,再千里传音与她。
除去连家,她也想去旁的地方瞧瞧了。
*
恶鬼道。
此处与无常镇相邻,起初不过是一处乱葬岗,不知是哪位鬼修开始占地,许多不容于世的修士慢慢聚集在此处,后被众人戏称恶鬼道。
牧云开曾见过阵眼,了解其中的气息,连家生死佩被替换的一刹,他便感知到,索性不再停留。
嘴上说着什么天地之物不可为一己之私所用,自己带走的倒是麻利。
追查生死佩不必着急,阵眼破败不是一日两日,四枚阵眼缺一不可,少一枚便不成气候,缺了最后一块,谁都拼不出天地大阵的阵眼,留在手里不过是普通玉佩。
与其杵在那等卷了东西的人回来,还不如静候时机。
牧云开此时还不知晓阵眼仅有谷山一脉可碰,还当是被人护的很好。
恶鬼道起初居住的是对自身环境要求不高之士,不论是丢了东西还是杀了人,皆是随手一扔,聚集之后,导致此处臭气熏天。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牧云开住进来,毕竟此人性格古怪,宋光霁未曾身死时,还能装的一副温良恭俭让,人死后,仿若抽去了他的发条似的,连好好说话都不乐意。
他一个人居住倒是无所谓,若是带上师姐,那便需要一些讲究。
牧云开的处理方式也很简单,拎着一把折风扇出门,说是先礼后兵,其实是一句话定生死。
恶鬼道的人大多脾气暴躁,自然不愿被驱使,话不投机半句多,便给了牧云开动手的理由。
有时,恶鬼道的人都怀疑牧云开是没事找事。
此前并未听过牧云开的名号,无它,属实是这人在谷山中不算是佼佼者,又鲜少为恶,顶多是个避世有些深的修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鲜少见人,这名声也传不出去。
刚被找上门时,自然是不屑一顾,觉得愤恨。
直到那些人被牧云开打服气后,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自己弄出的污浊清理干净,施法清洁术时,还一边咒骂一边清理。
牧云开不管这些人是如何做的,终归是做了,目的达到,也不愿便无所谓过程。
牧云开拖着疲倦的身躯,匆匆往回赶去,想到屋子中的人,仍然是那副表情,眼里却带上了许些期待,步伐不自觉加快。
沿途的景色与叫卖声伴随,由远及近。
“赌不赌呀,若是不赌,可千万别碍着兄弟们做事。”
“把人抓住,难不成我这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之地么?”
恶鬼道房间密密匝匝挨在一起,仿若不透气的牙齿,密不透风,半点喘息都不曾拥有。
牧云开对这样的声音习以为常,将自己身上的污渍用清洁术洗干净,又将头发扎起来,重新整理了下自己身上有些歪斜的玉佩。
确认无误,这才走入了属于自己的那间屋子。
和旁人不同,牧云开在恶鬼道反倒是活的逍遥自在,毕竟在他眼中,无非是为恶者与为善者,善者需讲礼仪,恶者便不必。
遇见什么喜欢什么便抢了过来,这本身也符合那些恶人的规矩。
譬如,他喜欢这间屋子,听闻人作奸犯科不少,将人打出去后住了下来。
自从知晓住的人是牧云开后,便少不得有人来找事,屋子一事是小,最重要的是,瞧瞧自己能不能手刃,在恶鬼道胡作非为的修士。
不杀人来什么恶鬼道,也不爱搭理人,当真是个怪修士。
最敞亮向阳的屋子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彼此错落重叠不断叠加。
最外围的铁链已有松动,看样子,又是那些恼人的魔修想要瞧瞧里面是什么光景。
烦的人很。
咔哒一声,层层的铁链被打开,屋子中一人形态摆放在房屋中,牧云开熟练走过自己的阵法,不曾惊动。
“师姐,我回来了。”他脸上露出笑容,对着冷冰冰永远不会给自己回应的人说着同样的话语。
“你瞧,我今日打扮如何,是否好看,你先前送我的玉佩好多都碎了,拼凑不回来,我又无甚眼光,待你回来,再送我些吧。”
牧云开恍若回到了谷山中,周身烦躁不耐的气息全然褪去,蹲在木头美人面前,眼巴巴的瞧着。
“您之前每日下山都会给旁的师姐带一些好玩的吃的……师姐,这身衣袍也穿了许久,慢慢的抽条长高不再适合我,您可否再带我去弟子居定做一套。”
他抬起脸,那张笑脸在半明半暗,半晌,他缓慢的低下头,蜷缩在角落中。
“您已经许久未曾理我啦,理理我,好吗,师姐?”
话语落下,他却觉得茫然,若是木头美人当真搭理他了,自己又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何在恶鬼道。
想来是师姐在黄泉待的太久,这才成了无灵之魂。
生死佩……
他想到那名修士,又想到那人同师姐相似的路数,心里烦躁更甚。
意识到自己的面容扭曲时,牧云开仓皇回头,见那双视线仍然是无焦距,这才松了口气。
“若是师姐醒来,认为我同恶鬼道之人同流合污便不好了,还是得早早做打算为好。”
他碎碎念着,离人三步之远施展清洁术,又操纵气流为她梳妆,并未插入发钗。
牧云开记得,记得师姐素来不喜欢繁重之物,若是有重量压下来,便会觉得不舒畅。
他自以为一切做的隐蔽,殊不知,一切都被水镜另一头的人看的完完整整。
宋光霁:“……”
当真是一时落坑,一辈子都脱不开水镜,她只是莫名想试着藏一下,居然真的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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