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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时间倒回到元娘第一次拜访怀夕那日。
她从怀夕那出来,时候尚早,便先转去了铺子里。
齐明聪的铺子生意好是一目了然的,大雪天的顾客也是络绎不绝,掌柜的站在柜台后招待客人,脸上笑意一刻没停过。
这家店是二层的小楼,楼上的商品更精致,也更昂贵,还设有休息的地方。这城里虽说比不上京城繁华,但小小地方也不缺有钱人,把这些出钱的主伺候好了舒服了,这才能使源源不断的钱财流到自己的口袋里。
齐管事倒是有点本事。
但元娘丝毫不羡慕,她知道她的锦绘更有本事。
而锦绘更好的一点是,她不会因为自己的点滴成绩而飘飘然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但齐管事不一样。
元娘没有上二楼,只是进了店,朝着掌柜说,“我找你们齐管事。”
那掌柜脸色一变。
齐管事是齐府管着齐老爷名下所有铺子的大人物,一般不会待在店里招待客人,也从没人来店里找他。
但实际上,这家铺子是齐管事最得意的一家,他几乎是隔几天便会来铺子里坐坐,除了亲近的人,谁都不知道他这个喜好......
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妇人,虽然衣料贵重,但装饰并不华贵,年轻沉稳,身后还跟着同样沉稳的丫鬟,气定神闲点名要找齐管事的样子,像极了齐管事曾经随口说过一两句的,那位年轻却不苟言笑的齐府夫人。
“小人眼拙,不知夫人大驾光临,小人这就去叫齐管事。”
他行了个礼,作势要走,被元娘叫住了。
“你只管带路就是,我有话要交代你们管事。”
于是掌柜便交代了伙计看店,自己带着元娘二人向店后面的院子走去。
齐管事正翘着二郎腿喝茶,一抬头猝不及防看到了夫人的脸,一口茶水不知道该咽下去还是吐出来,不上不下,如同他心头的忐忑。
元娘挥手示意掌柜的退下,锦绣也跟着出去,守在了门口。
齐管事心思百转,把夫人可能来找他的事过了一遍,心下有了主意,那口茶也顺畅地咽了下去。
他起身来迎元娘,“不知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是奴才的不是了。”
元娘躲开他的手,自己坐到一旁,也不喝他亲自倒的茶,开门见山道:“齐管事是聪明人,想必猜到了我的来意,说说吧。”
齐管事又不是傻子,自然是不可能说自己的不是,而是贴心道:“老爷入狱,夫人需要银钱打点,所以来寻奴才支钱?”
齐明聪有钱,但他的库房钥匙一向是自己藏着,连齐管家都不知道在哪,入狱一事突如其来,齐明聪来不及安排,打点的钱也就只能元娘出,或者直接来找齐管事。
管家已经来过一次,齐管事以为元娘也是为此事而来。
但元娘听了他的话无动于衷,只是淡淡地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
“依你看,该需要多少钱才能让老爷出来呢?”
齐管事估摸着说了个数字,元娘点点头,“那就依你说的,再翻个几番吧。”
“几万两而已,齐管事家大业大的,不会拿不出来吧。”
齐管事笑容有些勉强了,他已经知道元娘来者不善。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铺子都是老爷的,我哪有什么家大业大的,哈哈,您说笑了,您说笑了。”
元娘笑了。
“齐管事,你欺压锦绘,给齐府做假账的事,不会以为我还不知道吧?”
“你以为把我铺面上的数字写到你账上就行了,你可知道,我手里的铺子,只是我的,不是齐明聪的,更不是你齐管事的!”
齐管事反应了一下,突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腿抖了一下,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您说,您铺子的收益,不归齐府?”
他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得到肯定的回复后面如死灰。
他满以为所有的铺子收益都要上交齐府,老爷只是由着夫人那边小打小闹,毕竟夫人出身低微,娘家给的嫁妆根本值不了这几个铺子...
没想到,夫人的铺子只是夫人的。
“你说的其实没错,你所知道的我的铺子确实是齐家的。只不过,你不知道也太多。”
给齐家上交收益的铺子是齐明聪分给她美名其曰由着她胡闹的,但实际上都是入不敷出,找个替罪羊罢了,齐明聪也没真的指望它们有啥收益,也就允诺元娘不必上交收益。
元娘又买了几家铺子,让锦绘好好经营着,原先的也不必太差。
元娘的商铺账本齐明聪看了之后只当她作假,也从没想着自己去巡视看看。没想到倒是齐管事看上了。
看上了还起坏心眼,这就是他齐管事的错处了。
他们主仆不是一条心,齐管事在齐家商铺中饱私囊,借用元娘店铺的账本造假,又借着齐明聪不管元娘生意好坏这一茬关系,吃得腰肥肚圆,现在,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你挪了我的账,我猜,你账面上的数字好看,但其实没那么多钱吧。”
齐管事已经无力辩驳。
元娘又说,“我给你指一条明路。”
“你若是乖乖听话,我保你和你的家人不死,如果不听话,暂且不论别的,你就提前在乱葬岗找块地方吧,夫人我心善,肯定求了老爷把你葬在选好的地方。”
齐管事给元娘磕头,便是另认了主子。
元娘从他那拿走的钱,转头便送了胡县令。
一举多得。
再之后齐管事卷款逃逸一事,便都是元娘策划,她唯独算漏一件事,就是齐明聪竟然这么早地被掏空了身子,甫一听说齐管事逃了,便晕了三日,一病不起。
元娘一边暗自思忖着下一步计划,一边看小厮给齐明聪喂药——有丫鬟给齐明聪喂药,被泼了一身药汁,元娘便做主换了小厮来。
齐明聪刚喝完药躺下,便看见齐管家从门外进来,看了自己一眼,转而向元娘低声说了些什么。
他抬手抢过小厮手里的碗摔在地上,瓷碗发出“咣当”的声音,却只是在地上滚了几圈,毫发无损。
齐管家和元娘一同转过头来看他,他却说不出话来。
元娘了然,吩咐齐管家:“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给老爷。”
齐管家犹豫了一下,蹭到床边,低头告诉齐明聪:“老爷,您外宅的女人不见了......”
齐明聪闻言猛地一瞪眼,手指扣紧了床边。
元娘摆摆手让齐管家下去,跟齐明聪说:“老爷,我会派人查清楚那女子去了何处的,您好好休息,养好身体,一大家子人还指望您过呢。”
她让小厮给齐明聪掖好被子,自己走出了齐明聪的卧房,呼了口气。
再身体强健的人,在病床上待久了,都免不了有一种浑浊的病气,更别说齐明聪他本身并非强健之人。他已有了老态。
齐管家正站在拐角处等着元娘。
“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齐管家神色有些愤懑。
“夫人,我没敢告诉老爷。其实,那女子不是自己消失的,而是被人劫走了!”
元娘一惊,“还有这事?老爷放在那宅子里的护卫是做吃白饭的吗?一个人都看不住?”
“劫人的是本城另外的富商,一向和老爷有生意上的往来,平日里也处得不错,老爷曾经带他到宅子里喝过酒,所以才...”
元娘想到另外一件事,“这次齐管事出事,齐家的生意都被别人吞了,大头就是这家吧。”
齐管家点头,元娘笑了一下。
这就是齐明聪所谓的酒肉朋友,生意伙伴。
趁你病,要你命,连你的女人都不放过。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老爷要惦记着你就说她人已经死了。”
元娘转身去了书房,齐管家唉声叹气,感觉齐府最近没一件好事,但其实做了法事才没多久,这......
再说齐明聪,他服了药昏昏沉沉地睡到下午,半梦半醒间觉得有人在他身边轻声细语,叫着“老爷”,声音很是熟悉。
他勉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粉色衣衫,长发,明眸皓齿巧笑嫣然,是他藏在府外的美人。
那女子用白瓷勺子舀起汤药来,齐明聪故意不张嘴,她就我见犹怜般看着他,眼瞳如水,嘴唇鲜艳...
齐明聪哈哈笑了两声,端过药碗自己一口气喝了,还朝那女子眨眨眼。
那女子拿出绢帕,倾身向前点在他嘴角,将他唇边的药汁擦干净。
齐明聪闭着眼任人动作,脸上浮现出享受的神色。
他伸手去握那女子的手腕,拇指摩挲着,突然动作一顿,睁眼一看,眼前哪有什么年轻温柔的女子,分明是个粗糙的男人,正咧着嘴朝他笑,“老爷,你没有美人了,美人不见了。”
他猛地甩开手,抬头再看,人已经变成了一脸冷笑的五姨娘。
这不是真的,这是梦!
齐明聪想要起身,却仿佛被什么力量缚在床上,动不了,想叫,也叫不出声来,他无力地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一个女人笑着来哭着来,来他眼前晃悠一圈便消失不见......有的是还活着的人,有的已经死了许多年,竟然,面貌还那么清晰。
齐明聪从未想过自己和这么多女子有过交集。
其中的一些他已忘记了名字以及和她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左不过是被自己宠爱过又厌弃的女子而已,竟然来梦中吓他!
齐明聪咬牙硬看着这些女子,看她们能生出什么幺蛾子,却没想到,最后出现的,是他的第一个夫人。
前夫人死时不过四十岁上下,却比齐明聪更显老态。
之前出现的女子形象都还正常,只有前夫人出现时的模样可以称得上是可怖。
她阴沉着脸,脸颊透出些异常的青紫,眼里流着两行血泪,笑声凄厉——
“夫人——”
齐管家惊叫着跑到书房,元娘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账册看向他。
“您快去看看老爷吧,老爷不断地喊着您,但怎么也叫不醒,您快去看看吧!”
元娘匆忙走出来,一边走一边问,“你给我说说,什么情况?”
齐管家便从傍晚时分小厮端着药碗去给老爷喂药说起。
“老爷甩开他的手,他还以为老爷又发脾气不想喝药,没想到老爷就跟中邪了似的,一直挥着手说什么‘不要过来’之类的话,他吓得出去了,我便赶紧叫大夫。”
元娘听完若有所思。
许是她换的药起作用了。
她给锦绣使了个眼色,自己进了卧房,锦绣去了熬药的小厨房。
元娘一进门就知道齐明聪唤的夫人不是她。
齐管家听了一阵,也听出了些门道。
他战战兢兢回头一看,正撞上元娘沉着的目光。
“齐管家,这个时候就不用瞒我了。老爷叫的是前夫人,至于他为何在惊悸中一直叫前夫人,希望你在大夫走后给我个解释。”
她侧开身子让大夫进门,然后坐在堂屋,等着结果。
锦绣回来了,朝她点点头,元娘悄悄松了口气,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那大夫叹了口气。
“老夫先前特地加了安神的药材,没想到齐老爷思虑太重,惊悸不安,安神药却是没用。”
他朝元娘和齐管家叮嘱道:“齐老爷之后万万不可再受惊了,还请府里人多加注意。”
元娘颔首,心里却又成了一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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