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迟暮

　　姚想念去店里找他的时候，他正在角落的聚光灯下唱歌，散漫的嗓音配着吉他弦音，一首浪漫的情歌被他唱得缱绻又夹杂着几分随性，像他这个人，也像他那一双含着笑自带风流的桃花眼。

　　她坐在吧台，静静地听，手里拿了一杯宋留递给她的一杯饮料。

　　某一刻有人轻轻敲了敲她旁边的桌子，她转头一看，旁边坐了一个男孩，长了一张娃娃脸，往她手边推了一杯酒：“你也一个人吗？”

　　姚想念刚想摇头，但见他年纪不大，便多问了句：“你几岁了？”

　　男孩愣了下，脸红了一瞬：“我十九，就是长得小，你呢？”

　　没等她再开口，背部传来温热的触感，她脊背一绷，刚要回头，耳侧传来熟悉的声音：“认识？”
　　肩头撞进了一片滚烫的坚实。
　　她微微侧首，径直撞进他浓黑的眸子里，意识到沈怀川说的是眼前的男孩，摇摇头：“不认识。”

　　男孩和他对视一眼：“你是……”

　　沈怀川轻轻笑了下，低头对姚想念说：“他问我是谁……”

　　她目光有一瞬的疑惑。
　　不是问你的么？你对我说干什么？

　　沈怀川静静看着她，偏就不说话。

　　她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转头对眼前的男孩说：“哦，他是我男朋友。”

　　他这才满意，复述道：“嗯，我是她男朋友。”

　　男孩：……我听见了谢谢。
　　他脸上有一瞬的尴尬，“打扰了。”

　　就在这时，吧台传来一阵劈里啪啦。

　　两人转头，对上宋留震惊的眼神：“川哥，你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跟我妹妹是什么关系？”

　　沈怀川尤其淡然，“男女朋友。”

　　宋留猛拍桌子，圆睁着一双眼，气势十足，说出来的却是哀求：“事到如今，能把我三天的提成还给我么？”

　　沈怀川没有直接拒绝。

　　他见有戏，聪明地转向姚想念：“妹妹啊，不对，以后不能叫妹妹，可以叫嫂子了是吧？我打第一眼见，打心眼里觉着你跟川哥俩人般配得很，以后肯定也能长长久久的……”

　　姚想念听得有点无措。
　　沈怀川适时开口：“得了你，本来也没扣你的。”

　　“啊？！”

　　沈怀川不管他的错愕，带着姚想念上楼去了。

　　拉着姚想念坐下，开了投影仪，叫她自己找东西看，顺嘴问了句：“等会一块吃饭？”

　　她摇摇头：“我等会还有事情，忙完就回家了。”

　　他动作停住，懒洋洋拉长音“哦”了一声：“意思是看我只是顺便？”

　　她刚想点头，很快摇头：“当然，主要是来看你，只是奶奶说我很久没有在家吃饭，今晚还是回去吃啦，不然你跟我一起回去？”

　　“我不去。”

　　“你怕我奶奶吗？”

　　他懒懒道：“怕啊，怕死了，老人要是知道，自己捧在手心的小孩被我半个月拐走了，怎么着都心疼坏了。”

　　姚想念笑得很灿烂：“你也会害怕这个呀？”

　　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出乎意料的，手感居然还不错：“没心没肺啊，笑这么开心。”

　　她小脸被捏得变了形，眉头轻蹙，含糊道：“疼诶……”

　　偏他不肯叫姚想念掐脸，真是尤其精明的大人一个。

　　姚想念没和他待多久就该走了，离开店的时候沈怀川问她：“不用我送？”

　　“嗯，你回去吧，前段时间你总不在店里，宋留很想你呢。”

　　一个很蹩脚的话术，偏她说得很认真。

　　他笑了，问：“那你呢？”

　　姚想念眨眨眼，继而眼睛弯起来，“你猜啊。”

　　她走出店门，回头还能看见沈怀川站在门口的颀长身影，冲他挥挥手，转身消失在街角，进了一家手机店。

　　沈怀川刚回到休息室，口袋里的手机震个不停，打开一看，宋留已经把他有对象这件事情传出去，现下手里全是一个接一个要红包叫嫂子的，四五个人搞出来四五百个人的架势。

　　他滑到底，发了个红包出去，勉强堵住这群人的嘴。
　　刚发过去没多久，手机转进来一个电话，看着陌生的电话号码，心莫名停了一拍，指尖轻动，接听，两头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

　　某一刻，沈怀川轻轻笑了下，声音含着笑，“哪位？”

　　对面传来女孩的声音：“是我是我，这是我的电话，你要存好啊。”
　　姚想念拿到手机的第一时间就给他打电话，熟记于心的号码打出去，接通却没有人说话，她仔细对了几遍电话，确认自己没有打错，憋着一口气等他先说话，就快要憋不住的时候，他开口了。

　　沈怀川扬了扬嘴角：“去买手机了？”

　　“对啊。你刚才怎么不说话，我差点以为自己打错了。”

　　他回：“谨防诈骗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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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防范意识可真强。
　　“那你后来怎么又说话了？”

　　“总觉得电话另一头有个女孩在等我开口。”
　　说到这，他不禁心有点痒，起身拿上钥匙，问：“你人在哪儿呢？”

　　“刚出手机店，怎么了？”

　　他低声，一句情话说得轻易又温柔：“想见你。”

　　姚想念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下，嘴角忍不住上扬，提醒道：“沈怀川，我要回家。”

　　“我送你。”

　　“我车怎么办？”

　　“我送你。”

　　姚想念见他态度坚决，沉默一秒，道：“不然你去我家一块吃饭得了。”

　　他有点不满地“啧”了一声。

　　她笑了一声：“我晚上去找你好了。”

　　他又“啧”了一声，“你一个小姑娘天天晚上去我家算怎么回事啊？”

　　姚想念当即改口：“那我不去了。”

　　“诶……”’
　　他顿了下，话里带着一丝幽怨：“那是来还是不来啊。”

　　“有什么区别？”

　　“我想见你。”

　　女孩尾音上扬：“看心情。”

　　“你要是不来就算了，我其实也不会很难过……”

　　“……”
　　你的难过都快透过电波传到姚想念面前了。
　　她眼睛弯起来，下一刻压了压脸上的笑意，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什么波澜：“哦，那就好。”

　　沈怀川气笑了：“姚想念，你晚上最好不要来。”

　　“你的激将法现在已经对我没有作用了。”

　　沈怀川：“你既然觉得是这样么，姚想念，我很伤心。”

　　电话另一头的女孩尤其无情：“那你伤心吧，我要回家吃饭了。”

　　话音刚落，电话断开，她挂了。

　　沈怀川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两分五十八秒的通话记录，磨了磨牙根，这个姚想念，真是软硬都不吃，一颗心邦邦硬，要不是她亲口告过白，他还当她有一颗铁石心肠。

　　姚想念回到家，在奶奶手机上存好了自己的电话，等到晚上九点钟，奶奶熟睡，悄摸着从床上爬起来，快要出院子的时候，忽然止步，脚尖一转，换了方向，直奔二楼。
　　她从衣柜里捞出那件白色长裙，穿上后对着镜子转了几圈，又发现头发有点塌，从行李箱里拿出快要积灰的卷发棒把顶部定型，来来回回折腾了近半个小时才跑出门，站在他家门前，缓了缓呼吸，理了下头发，按下门铃。
　　没过两秒钟门就被打开，沈怀川看清姚想念的装扮，愕然片刻。

　　女孩中长的黑发微卷，晚风一吹，衬得巴掌大的小脸瓷白，一双杏眸圆润且清澈，鼻子小巧精致，偏红的唇瓣饱满，纯白长裙到膝盖上方，露出的半截小腿白皙纤细。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喉结不动声色地上下滚了滚，目光在她身上多留了两秒，但很快俯身从鞋柜里拿出拖鞋，说完补充一句：“新买的。”

　　姚想念轻轻“哦”了一声。

　　跟在他身后，问：“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又来了么？”

　　沈怀川把手里的水塞给她：“大概是因为，某人还记得她喜欢我这件事情吧。”

　　随后走到沙发上坐下，拿起遥控器，随手点开一部影片开始放。

　　姚想念坐在他旁边，慢慢地凑近：“你生气了？”

　　他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她一眼，回：“我没有。”

　　“我好不容易才等奶奶睡着，偷偷跑来找你，你为什么生气？”

　　“你这样说，显得我好像拿不出手。”

　　“是你自己不肯叫我拿出手的。”

　　沈怀川知道，她是一点没有给自己留退路，对待什么都拿出滚烫的真心，但他总要顾虑一下，这样等之后她想走，也不会面对那么多需要不停解释的质问。
　　他挑了挑眉，没跟她就这件事情争辩，只是瞥见她身上的裙子，从善如流地换了话题：“裙子没见你穿过。”

　　她笑着说：“我特意穿来见你的，好看么？”

　　女孩脸颊布着自然的浅粉，一双眸子含了水一般清润，他微微眯了下眼，肯定点头，轻声道：“很漂亮，谢谢你穿上好看的裙子来见我。”

　　女孩眉眼弯弯，笑着说：“不用谢！”

　　她和沈怀川并肩坐在一起，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沈怀川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把遥控器递给她：“看电视？你自己找？”

　　姚想念看着眼前的遥控器，微微蹙眉，陷入沉思。

　　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啊，吕意说，谈恋爱之后的两人见面，会擦出很多火花，动不动就电一下，动不动就喘不过气，会想要靠近，要拥抱，要亲吻……
　　怎么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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