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

　　当晚，齐云开公寓。

　　齐月明细嚼慢咽地吃完，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薄薄的、印着“加密”字样和内部编号的文件夹，推到了齐云开面前。

　　“喏，你要的东西。柳河兴。权限范围内能调阅的所有纸质和电子档案，都在这里了。”

　　齐云开来了精神，拿起文件夹快速翻阅起来，纸张哗哗作响，她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柳河兴，前镇魔司高级调查员，能力评估优良，任务记录清晰，没有重大过失。最后再一次任务为解决心渊裂缝持续扩大问题牺牲。

　　“就这些？”齐云开把文件夹扔回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这么正常？”

　　齐月明拿起文件夹，仔细地收好，“流程合规，手续齐全。当年的医疗评估报告我也查了，显示他精神力有轻微不稳，但远未到危险阈值。”

　　齐云开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月微的感知很少出错，尤其是对……自家人的气息。”

　　齐月明沉默了一下，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柳河兴的事，我会继续留意，但根据现有档案，确实找不到介入调查的理由。倒是……”她顿了顿，看向齐云开，“她和林家人有关系？”

　　齐云开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不知道，她没说过。”

　　齐月明轻轻晃着水杯，“如果她真的和林家有牵扯……林家那个地方……”

　　齐云开嗤笑一声，“林家最近也不太平，最近他们内部好像因为什么‘正统’和‘革新’的问题闹得挺大，司里都被拉去当了几次和事佬了。”

　　“这种事情还要麻烦你们行动队？”齐月明微微蹙眉，“你们处理一线的事件就已经够累了，那些人……”

　　“没事。”齐云开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就当是看热闹了。”

　　齐月明无奈地摇摇头，也不再多说。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张念安被怀里毛茸茸的触感弄醒，发现小猫不知何时钻进了被窝，正蜷在她颈窝边睡得香甜。她轻轻摸了摸小猫，起身洗漱。

　　小猫像是被张念安起床的动静吵醒了，晃了晃脑袋下床跑开了。

　　洗漱完，给小猫备好粮，就准备按习惯下楼去买点早餐。

　　刚打开门，就看到齐云开拎着几个新鲜的蔬菜袋子和一个装豆浆的塑料袋从电梯里走出来。

　　“哟，起得挺早。”齐云开看到张念安，扬了扬下巴，“别下去了，我买了菜，一起吃早饭吧。”

　　张念安有些意外，她很难把眼前这个拎着菜袋子、穿着简单家居服的女人和昨晚那个在“迴廊”中气势惊人的指挥官联系起来。“姐……你还会做饭？”

　　“怎么，看着不像？”齐云开挑眉，用钥匙打开自家房门，“进来吧，对付一口还是没问题的。”

　　张念安跟着走进齐云开家，公寓的装修风格和她那间差不多，但多了不少生活气息，窗台上养着几盆绿植，沙发上随意扔着几个柔软的抱枕。

　　“随便坐，早饭很快。”齐云开把菜放进厨房，系上围裙，开始利落地忙碌起来。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油煎声和锅铲碰撞的轻响，空气中渐渐弥漫开食物温暖的香气。
　　张念安有些拘谨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齐云开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主卧的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个穿着舒适棉质家居服，她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看到厨房里的齐云开和沙发上的张念安，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温和而略带歉意的笑容。

　　“早上好。你是……张念安对吧？我是齐月明，云开的姐姐。”她自然地走到张念安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

　　“月明姐你好。”张念安连忙点头。

　　齐月明笑了笑，声音柔和，“一下子接触到这么多……超乎想象的事情，压力很大吧。”

　　“嗯。”张念安犹豫了一下，轻声问：“月明姐，你也是……？”

　　齐月明笑着摇摇头：“不，我是普通人。镇魔司里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其实很多，分析科、技术支援、医疗后勤、档案管理……维持这个庞大机构日常运转的，很多都是没有异能的同事。”

　　张念安确实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镇魔司是异能者的世界。她忍不住追问：“那……月明姐，你作为一个普通人，为什么要加入镇魔司呢？面对那些……怪物，不会害怕吗？”

　　齐月明拿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顿。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过头，目光越过客厅，落在厨房里那个正专注地盯着煎锅的挺拔背影上。她的妹妹，总是冲在最前面，承担着最重的责任和风险。

　　她看了几秒，才转回头，对着张念安露出一个极其温柔又带着点复杂意味的笑容，轻声说：“因为我的妹妹啊。”

　　就在这时，齐月明像是忽然想起正事，轻轻“啊”了一声。她跑回卧室取出一个轻薄的平板，调出一个表格，然后将平板推到张念安面前。

　　“对了，”她指了指屏幕，“这是内部的能力登记与初步评估表。本来按流程，应该在你第一次独立执行任务后就交给你的。但那段时间，事情确实有点多，这个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张念安接过平板。表格需要填写姓名、年龄、入职编号等基础信息，以及最重要的异能相关数据。她依言认真填写了自己的基本信息，当填写到“异能名称”一栏时，她的指尖悬停了。

　　她抬起头，有些不确定地看向齐月明：“月明姐，这个……异能名称，我应该怎么写？”

　　齐月明凑近了些，看着屏幕：“这个是这样的：如果异能类型在司内档案库有明确记载和标准化命名，就按标准名称填写。如果是全新的、未被记录过的能力变种或体系，就由觉醒者自己为其命名并提交说明。”她看向张念安，“你的能力很特殊，我之前翻阅了大量档案，没有找到完全一致的先例。”

　　自己命名？

　　张念安微微一怔。几乎是下意识的，昨晚那个清晰得不像梦境的“对话”再次浮现于脑海——纯白的巨大榕树，那个白衣女子……

　　她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轻轻敲下了四个字：【心映御神】

　　随后按下确认键。

　　“填好了？”

　　“嗯好了。”张念安将平板递还回去。

　　就在这时，齐云开端着两个盘子从厨房走了过来，打断了她们的对话。“聊完了？”她把盘子放在餐桌上，里面是煎得恰到好处的鸡蛋和培根，旁边搭配着烤好的吐司，“吃饭。吃完该上课的上课，该干活干活。”

　　“知道了，来了。”

　　张念安吃完早饭，便匆匆赶往学校。一天的课程紧凑而充实，让她暂时从光怪陆离的世界中抽离，重新变回一个普通的大学生。

　　与此同时，远在城市之外，一片山清水秀之地。

　　群山环抱，翠色欲流，一条清澈的溪流蜿蜒而过，水声潺潺，与林间的鸟鸣相和。空气清新得带着甜味，远离了都市的喧嚣，只有最纯粹的自然之音。在山腰一处平缓的坡地上，几间白墙灰瓦的房舍围成一个小院落，院中一棵老槐树枝叶繁茂，投下大片阴凉。

　　一个须发皆白、穿着宽松白色练功服的老头，正躺在一把竹制摇椅上，一手握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半合着眼，在摇椅上轻轻地晃呀晃。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了。

　　老头也没有睁开眼睛，蒲扇摇动的节奏丝毫未变，只是嘴角微微牵起一丝了然的弧度，声音苍老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真没想到，我这把老骨头埋在这山坳坳里，还有人会记着我。”

　　一个人影从门外的光晕中走了进来，步履沉稳。来人轻轻笑了笑，声音沙哑道：“周老说笑了，您早就知道我要来了吧。”

　　被称作周老的老头这才缓缓睁开了眼，那双眼睛丝毫没有老年人的浑浊，反而清澈深邃。他坐起了身子，竹椅发出一阵轻微的“嘎吱”声。“哎呦，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坐久了都腰酸背痛。”他活动了一下肩膀，目光扫过来人，“现在啊，都是年轻人的时代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也就只能在这山里晒晒太阳，等死喽。”

　　来人走到近前，微微躬身：“周老说笑了。”

　　周老摆了摆手，指向旁边石桌上早已摆好的一副象棋棋盘：“虚头巴脑的话就免了。山路不好走，肯定不是专门来跟我老头子扯闲篇的。正好，陪我下盘棋吧，看看你这几年，是长了能耐，还是退了心气。”

　　“好。”来人也不推辞，在石桌对面坐下。

　　————

　　张念安上完一天的课，拖着略微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寓。打开门，屋内一片安静，夕阳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她放下背包，走到猫碗旁，心里咯噔一下——早上出门前倒的猫粮，似乎一点都没少。水碗里的水也几乎没动。

　　“泡芙？团团？球球？面包？”张念安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急切。她开始在房间里四处寻找，沙发底下、床底下、衣柜缝隙、窗帘后面……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却一无所获。窗户都关得好好的，它不可能跑出去啊？

　　她立刻跑到门口，拉开门，正想下楼去找找看，却差点和门外的人撞个满怀。

　　是齐月明。她换上了一身简约利落的便装，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月明姐？”张念安愣了一下。

　　齐月明看到她一脸焦急，关切地问道：“上完课了？怎么了这么着急，脸色这么差？”

　　“月明姐！你有看见一只小猫吗？大概这么大！”张念安比划着，语速飞快。

　　“小猫？”齐月明回想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啊。我今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家整理资料，没注意到有猫。什么品种的小猫？什么时候不见的？”

　　“是一只狸花猫。我早上出门它还在的，回来就找不到了，猫粮也没动！”张念安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齐月明看她急得眼圈都有些发红，柔声安慰道：“别太担心，如果是狸花猫的话，说不定是天性使然，偷偷溜出去玩了。这类猫咪通常很聪明，认家的，说不定只是在附近探险，马上就回来了。”

　　“这样吗？”张念安的语气将信将疑，内心的焦虑并未完全消散。

　　话音未落，楼梯间里就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猫叫——“喵~”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一只矫健的狸花猫嘴里叼着一只羽毛凌乱、显然已经咽气的麻雀，从楼梯拐角的阴影处轻盈地走了出来。它看到张念安站在门口，眼睛亮了一下，加快脚步，灵巧地从门缝里挤了出来，然后走到张念安脚边，仰起头，仿佛在展示自己的战利品。

　　“你真的是……”张念安蹲下身，看着小猫把那只麻雀献宝似的放在了她的脚边，还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裤腿。

　　齐月明也蹲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微笑道：“是这一只吗？真可爱呀，你叫什么名字啊？”她说着，歪头看着小猫。

　　小猫，转过身，也歪着小脑袋，用那双清澈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人类。

　　张念安无奈地回答道：“名字的话……还没定。它很挑剔，我试了几个，它好像都不太满意。”

　　“啊哈，原来是一只挑剔小猫啊。”齐月明被逗笑了，伸出手指，悬在小猫鼻尖前不远处，让它嗅了嗅气味，“那不如你多挑几个名字，写在纸团上，让它自己选？小动物有时候直觉很准的。”

　　“这倒是一个办法。”张念安觉得这个主意有点可爱，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话说回来，月明姐你要出门吗？”张念安注意到齐月明的着装。

　　“嗯，出门见一个朋友。”齐月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那我先走了，你别太担心了，小猫认家就好。再见啦，小挑剔鬼。”她最后一句是对小猫说的，然后对张念安笑了笑，转身走向电梯。

　　“拜拜。”张念安道别后，低头看着脚边正在用爪子拨弄麻雀尸体的小猫，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然后张念安在自己的手机上搜索，“狸花猫叼回来麻雀要给他刷牙吗？”“猫咪把麻雀叼回来是什么意思？”“狸花猫的性格特点”“狸花猫喜欢跑出去玩是正常的吗？”

　　小猫“喵呜”一声，转了个身半压在张念安脚上，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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