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的米开朗基罗和蓝色的鱼

　　“你真的想换同桌？”钟若飞再次拦住下课就想跑路的逸姿，又问：
　　“昨天给你发消息，为什么不回？”
　　“我是好学生，上学不带手机。等等——”逸姿突然反应过来她手机是不设密码的，要是爸妈出于好奇看了——
　　“你发了什么内容？”
　　“当然是好奇你的学习进度。”
　　“都是学习相关的对吧？那就好。”
　　钟若飞挑眉一笑，“你在期待我给你发什么学习以外的信息吗？”
　　“并没有。”
　　“为什么想换同桌？你还没回答。”
　　“跟你上课说话太多，不利于学习。”钟若飞审视的看着她，看的她有点心虚的补充：“我以前化学没那么差，跟你同桌后一直翻车。”
　　“实在不行你问我呗，我化学还凑合。”
　　“我需要你给我讲题？”扯到学习，逸姿瞬间不服了起来。
　　“那不就更没必要换了，”钟若飞笑了起来，“我真觉得我和你挺合适的，”他赶紧补充：“我是指学习上，没别的意思。”
　　钟若飞单手支撑着下巴看逸姿。平时的他长相有点偏体育生，肤色稍微小麦色但皮肤不错从来不长痘痘，睫毛不算密集但很长，非常有线条感的下颌角此刻被藏住了，再加上偏长且有点乱的头发，以及此时绝美的秋日阳光带来的柔和自然滤镜，让他看起来平添疑似美少年般的脆弱感。
　　见逸姿不搭理，钟若飞又自说自话：
　　“有时候我怀疑是不是我的社交方式有问题。”
　　“嗯……比如？”
　　“比如我和一些人沟通有问题，明明说好的交个普通朋友，为什么过段时间就会产生认知上的误会。”
　　“是否可以理解为，国庆陪你看电影的学妹，也对你们之间的相处产生了你认为的认知上的误差？”既然钟若飞不喜欢直白，那逸姿也拐弯抹角一下，明明简单问“韩青果是不是跟你告白了”就能解决的用一大串来描述。
　　“你很在意我跟人看电影？”他又凑上来问。
　　“不在意，不过，你不觉得不是你的沟通有问题，而是你的行为导致了别人的误解吗？”
　　“比如？”钟若飞立刻摆出求知若渴的神情。
　　逸姿思考了一下，如何用钟若飞喜欢的兜圈子方法描述：“比如和异性牵手逛街看电影吃饭。”
　　“我不跟异性牵手。”
　　“那逛街看电影吃饭看来是有的，通常情况下，我们把互相有好感的人一起做这些事的行为称之为约会。”
　　“没有好感的人一起做这些事呢？”
　　“等同于约会。”
　　钟若飞不绕圈子，问“那我能和你一起逛街看电影吃饭吗？”
　　逸姿震惊的签字笔差点儿滑坡三层草稿纸，她定了定心思，也直白问：
　　“我们算有好感的人，还是没有好感的人？”
　　“你对我有没有好感，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我对你有没有好感。”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逸姿的思维才回归正常。经过对课间言论的归纳整理回顾复盘后，逸姿发现，钟若飞还是在给他制造幻觉，他没有一句话跟告白相关，没有一句话不让人遐想。
　　她突然理解这渣男的套路了，凭借一张帅脸加上无敌的模糊话术，处处给人制造恋爱错觉，属于是既享受了暧昧又不承担一点责任。如果不是上课铃声，她也忍不住上头了——她已经上头了。
　　谢天谢地，韩青果比她更上头，晚自习又过来找钟若飞，逸姿赶紧溜达出来到教室。虽然她知道钟若飞在制造幻觉，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是钟若飞问她能不能一起逛街吃饭看电影时她回答了yes后续会怎么样……
　　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于是从图书室旁边的楼梯走到综合楼楼顶的小天台，打算用十月深秋的风吹吹自己的恋爱脑让自己狠狠冷静一下。
　　这个小天台是逸姿高二时发现的，小天台在图书室综合楼的最上面角落，往西北看是高三的教学楼，往东南看是校外的小区。小区灯光三三两两，教学楼灯光辉煌。
　　逸姿一路小跑着上六楼，推开门深吸一口气，对自己喊了声：“Nice!”，喊完发现天台上已经有一个人了，更尴尬的是这个人她认识：钟逸飞。
　　“额，你怎么在这里？”她问。
　　“我吗？刚刚发现图书馆旁边的楼梯能一直往上走，于是信步上来了，你要在这里独处一会儿？”
　　说着，钟逸飞示意他要不要离开，逸姿忙说：“不用不用，我就上来透透气的，你别管我，你跟我不用这么客气吧？”
　　钟逸飞微微一笑，说：“我怕你觉得我没什么边界感，毕竟经常是我请教你问题。”
　　“哪有，之前作文比赛辛苦你帮我誊抄了。”
　　“有后续吗？”
　　“还没。”
　　两人在天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此时大约是农历九月十五前后，月亮虽不十分圆满，却清亮地挂在天上，柔和的银辉叠加南方的湿度，环境中的一切像是泡在月色的海洋中。综合楼前面的桂花林在月光下清晰可见，这片桂花林是一中秋天最美的地方，盛开的桂花香气丝丝缕缕地飘上来，香气在六楼也若有若无。
　　一阵夜风拂过，钟逸飞温和的声音随之响起：“吴老师的话别太往心里去。”
　　“你说什么？”
　　“昨天晚上的事……”
　　逸姿顿时感到一阵羞赧，耳根微微发热，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能控制一下表情，被老师骂的当着全班哭，她连忙回答：“吴老师说的也没什么错，我这学期的确化学考的都不怎么样。”
　　“可你的总分很高，”他的声音像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这个分数已经足够你去绝大多数很好的大学了。”
　　逸姿有些发怔地抬起头看他。本就白皙的他在月色像更显清秀。逸姿觉得钟逸飞的思路很新奇但又很有道理：总分够高的话，干嘛在意单科的情况？
　　钟逸飞见逸姿发怔的表情，连忙补充：“当然，如果你的目标是清北，那化学或许还需要再加把劲。但我总觉得，化学只是高中的一门课，不代表你未来的路。也许高考结束，它就和你的人生没有交集了。”他顿了顿，像是在仔细斟酌用词，“所以，老师的批评……不必太放在心上。”
　　他转过头来看她，语气诚恳：“更何况你化学并不差，吴老师都不得不承认你有考单科第一的实力。”
　　夜风吹上来一阵又一阵的香风，风中有几多细小的桂花，飘落到了钟逸飞的身上，顺着蓝白色的校服缓缓滑落，像是风在轻触他。
　　“我就是在调整状态啦，”逸姿轻声说，一股暖意悄悄在心口蔓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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