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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谢家小院里已经热闹起来了。
洛瑾年早起打理完后院的菜地,提了一桶水去浇地,菜苗一日日见长,估摸着还有十来天就能吃上头一茬了。
说来这还得感谢一下谢洛风,要不是他帮忙,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弄好粪肥浇地。
他早就想弄点粪肥了,家里人都有点嫌弃,洛瑾年一个农村出来的,不嫌弃这东西,浇肥的菜都长得又快又好,那可是好东西。
他就打算自己弄,把鸡圈里的鸡粪鸭粪扫出来堆肥,他一个人虽然累,但也忙得过来,晚上就跟谢云澜说了这事儿。
谢云澜当时吃着饭,因洛瑾年难得的主动开口有些高兴。
他们两人没什么话可说,谢云澜虽善言,学堂里的同窗、夫子都佩服他文采斐然,但奈何洛瑾年大字不识,对他卖弄文采,他也只会眼巴巴地看着,根本听不懂。
谢云澜和谁都能搭上话,就是皇帝来了也不惧,却唯独奈何不了洛瑾年,偏他又不想离开,宁愿看洛瑾年茫然又一脸崇拜的可怜样儿。
洛瑾年也只会说灶间、干活的事儿,总离不开他那片小小的菜地,谢云澜也不嫌弃,听得认真。
“我好像不该说这个……”他踌躇地低头,望着自己脚尖。
洛瑾年兴致勃勃地说完,意识到谢云澜正吃饭呢,他自己不在意,但谢云澜可是清贵的读书人,应该会嫌他恶心吧?自己在人家吃饭的时候说这些粪啊肥啊的。
谢云澜面色温和,放下筷子,轻轻搁在碗沿上,“无妨。”
那碗饭谢云澜后面就再没动过了,他其实还是有点介意的,但因说这话的人是洛瑾年,就不嫌弃了。
“那个…”他顿了顿,实在说不出口,“那个肥要怎么弄,你继续说。”
洛瑾年眼睛一亮,把怎么堆肥、如何浇肥详细说给他听,说到自己擅长的事,洛瑾年整张脸都仿佛明媚了许多。
谢云澜认真看着他眼中的亮光,眼中略过一丝惊艳,只可惜那副自信的模样转瞬即逝,谢云澜心里痒痒的,真想再看一次。
他沉吟片刻,说道:“不错,我让洛风去弄,若他弄不好你再教他如何做。”
洛瑾年是不敢让他们做这种脏活的,连忙拒绝:“我做就好了,这活儿脏手,他应该不愿意做。”
谢云澜噙着一抹坏笑:“你可是长辈,事诸兄,如事兄。就连我也得叫你一声嫂夫人,他怎么敢不听你的?”
“他不愿意你回头和我说,我帮你训他,嫂子且宽心。”
洛瑾年听不懂什么“事诸兄,如事兄”,但因他那一声调戏一般的“嫂子”坐立难安,搓了搓手,脸上也滚烫得不像话。
等端着一盆热水回到自己屋里,冰凉的脚泡在微烫的热水里,浑身都暖呼呼的,他才反应过来,现在再推拒让洛风帮忙,已经来不及了……
也不知道谢云澜和洛风说了什么,第二日吃罢早饭,他就臭着脸,扛着铁楸去鸡圈了。
一边铲鸡粪一边骂骂咧咧:“呕……二哥你真是好样的,自己都嫌弃,还要坑我!”
洛瑾年有点不好意思地跟在他旁边,在地上洒了点草木灰,这样能驱虫,闻着也没那么臭了,现在天气还热,堆个四五天就差不多了。
谢洛风虽然脸臭,不情不愿的,但干起活很利索,该铲的铲,该浇肥就浇。
菜地里施了肥,长得更快了,几乎一天一个样儿,洛风也渐渐不再抱怨了,还不肯让洛瑾年插手,自己包揽了浇肥的活儿。
一副荣辱与共的样子,颇为自豪,看到有哪怕叶子黄了,还要不高兴。
洛瑾年浇完地,便被林芸角叫去了,今天还有一桩要紧的事,他得和雨哥儿一块去城外挖野菜。
“去吧,跟雨哥儿他们一块,人多有个照应。”林芸角叮嘱着,把干粮递给他,里头塞了两个杂面烙饼。
“晌午要是回不来,就垫垫肚子。记着,别往林子太深处去。”
洛瑾年点点头,心里有些紧张,他怕生,不太想出门见人,但又不敢驳了林芸角的好处。
王婶家的雨哥儿他见过两次,是个活泼爱笑的哥儿,比他小一岁,还有个同样爽利的朋友叫小满。
他们三个约好一起去大青山脚下挖野菜,就是上回洛瑾年捡栗子的那个林子。
洛瑾年知晓林芸角是看他孤单,有意牵线让他交些朋友,只是他一向讨人嫌,在避火村时,同龄人都不和他来往。
若有大人在,面上倒还会装装样子,可若没人,他的哥哥姐姐就会领着一些孩子,用石头砸他,骂他“丑八怪”“野种”。
去的路上,洛瑾年就想着若他们嫌弃自己,不管打还是骂,只管忍着就熬过去了,就和从前一样。
到了约定地点,雨哥儿和小满已经等在那里了。两人都挎着篮子,见到洛瑾年,雨哥儿立刻笑着招手:“瑾年哥!这边!”
小满也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可算来了,咱们出发吧,听说这几天地衣长得可肥了。”
洛瑾年小跑过去,有些拘谨地打了招呼。
雨哥儿亲热地拉过他,边走边叽叽喳喳说着哪片地方的马齿苋多,哪里的荠菜嫩,小满在一旁补充,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进入林子,空气立刻清新湿润起来。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雨哥儿眼尖,很快发现了一小片长得跟烂叶子一样的东西。
“来这边儿,有地衣!”他蹲下身,小心地用铲子连同一层薄土铲起。
洛瑾年也蹲下来挖地衣,以前为填饱肚子,他早就挖过很多野菜了,这事儿他熟练,旁边一些翠绿鲜嫩的婆婆丁、马齿苋也一块挖了。
不一会儿,他的篮子里就铺了厚厚一层。
“瑾年哥,你好厉害啊。”小满看他动作又快又准,忍不住夸道。
洛瑾年脸微红,小声道:“以前常挖,就熟了。”
正说着,走在最前面的雨哥儿忽然欢呼一声:“有野泡儿!咱们今儿运气真好,你俩快过来。”
只见不远处一丛低矮的灌木上,挂着红艳艳的小果子,星星点点坠在绿丛里,他们这儿都叫野泡儿。
小满第一个冲过去,摘下一颗最大的,看也不看就塞进嘴里,脸皱成一团:“呸呸呸!是苦泡儿,不是甜泡儿。”
雨哥儿不信邪,也挑了一颗看起来饱满的吃了,结果同样被酸得龇牙咧嘴:“还真是苦泡儿。”
两人一边吐着酸水,一边不服气地又试了几颗,结果无一例外,不是酸就是涩,还有股怪味。
雨哥儿苦着脸,忽然瞥见一直安静站在旁边、一颗也没动的洛瑾年,眼睛一转,起了坏心:“瑾年哥,你还没吃呢,你也尝尝,说不定你能吃到甜的。”
小满立刻会意,跟着起哄:“对对对,瑾年哥试试!咱们不能白来一趟,总得有人尝到甜头吧?”
洛瑾年被他们闹得无法,只好也摘了一颗。
他其实也爱吃野泡儿,但这棵应该是苦泡儿树,一般苦的多,吃十个都不一定能吃到一个甜的。
苦就苦吧,就当是安抚他们心里的不平了。
洛瑾年吞了吞口水,闭上眼,视死如归地把野泡儿放入口中。
一股清甜混着淡淡果香的汁液瞬间在口中化开,是甜的,很甜,他有些惊喜,没想到自己那么幸运,随便一吃就是甜的。
“怎么样怎么样?”雨哥儿和小满迫不及待地问。
“甜的,很好吃。”洛瑾年老实回答。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一脸难以置信。小满更是耍宝,学着刚才被酸到的样子挤眉弄眼,逗得雨哥儿哈哈大笑。
洛瑾年看着他们闹,听着那无忧无虑的笑声,嘴角也忍不住,一点点地弯了起来。
那笑意很浅,却真实地抵达了眼底。
日头渐渐升上来了,三人有些累,便找了个阴凉地坐着歇息,洛瑾年见他们吃起东西,也慢吞吞啃起干粮。
吃饭的间隙,他们说着闲话。
雨哥儿说起镇上新开的点心铺子,小满抱怨他娘逼他学绣花扎了手,洛瑾年大多时候安静地听,偶尔被问到,才会小声说两句。
气氛轻松自然,那种初见面时的紧张和生疏,不知不觉散去了许多。
洛瑾年脸上多了些这个年纪少年人该有的活泼,虽然很少,但确实是他从前从未有过的模样。
吃罢饭,他们继续往林子深处走了走,装了半背篓野菜就准备回去了。
洛瑾年目光被不远处一片低矮的灌木吸引,枝头上挂着密密麻麻的小红果子,是野枸杞。
“怎么了,瑾年哥?”雨哥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哦,枸杞啊,长了那么多呢,最近好多人摘,都卖不出价了。”
小满也说道:“就是,一个个压价那么低,我娘都不稀罕摘了。”
洛瑾年没忘记自己的攒钱大计,枸杞是不太值钱,可多攒一些晾干囤着,再过段时间卖的人少了,说不准价钱就上去了。
他怕耽误两人回家,便说道:“我想折点枸杞,你们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路上洛瑾年怕他们半路丢下自己,他已经认真记下了路,不怕走不出去。
小满知道他要摘枸杞,立刻把背篓里的野菜归拢到一边,空出地方,“那不成,咱们一块来的就得一块走,我们帮你,人多干得快。”
雨哥儿也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反正野菜挖得差不多了,咱们一起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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