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成为眷族后

　　“您好？”叶言羽嗓音清润，恰到好处的尾音里含着一丝疑惑。
　　在他下意识地抬头动作中，雨滴顺着伞檐滑落，打在对方漆黑的披风上，溅起细碎水花。
　　D同时也有了动作，左脚后撤，膝盖微曲，披风下摆随之轻旋，雨水顺着皮革纹理滑落，在地面溅起细微涟漪。
　　他单膝触地，右手指腹按在湿漉漉的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声，视线随之平移，最终落在了叶言羽的银灰瞳孔里。
　　叶言羽下巴微抬的动作停滞，目光撞入那双纯黑如墨的狭长眼眸，仿佛被深渊凝视，呼吸为之一窒。
　　那双眼眸毫无光亮，却似能吞噬雨幕的所有寒意。
　　D的薄唇忽然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声音低哑如砂纸摩擦：“这把刀……你不该捡。”
　　话落的瞬间，隐含杀意的视线越过叶言羽，落在不远处一道道从黑暗中浮现的鬼影身上。
　　一双双赤红如血的眼睛，在雨幕中亮起，双方隔着十几米距离和叶言羽形成了诡异的杀意对峙。
　　空气中的魔力波动，偏偏都默契十足的避开了叶言羽，在两者之间悄然流转。
　　叶言羽怔怔的凝视着D的倾世容貌，那张被帽檐阴影遮蔽的脸，已经全部坦露了出来。
　　在雨丝勾勒出的轮廓下，苍白皮肤如同月下寒霜，眉骨深邃，鼻梁高挺，唇线分明得近乎凌厉。
　　雨水顺着D的眉骨滑落，沿着那刀削般的下颌线滴坠，在湿冷微风中划出一道银线。
　　叶言羽的指尖微微发颤，伞面倾斜得愈发明显。
　　他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顺着那滴水的轨迹下滑，停驻在对方微微滑动的喉结上。
　　再往下的锁骨线条清晰如刃，在湿透的衣料下若隐若现，延伸进披风深处。
　　喉间的滚动微不可察，D的呼吸轻浅得近乎不存在。
　　当叶言羽的视线，落在对方跪在湿冷石板上的膝盖时，骤然回神，雨水浸湿了他的裤子，勾勒出紧实的小腿线条。
　　他猛地慌神，向前一步想要扶起对方，正准备把伞收起来，以免和对方的旅帽相碰，男人率先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没事，只是想方便和你对话。”D的声音依旧低哑，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在雨幕中扩散。
　　叶言羽终于反应过来，整张脸都涨得通红，慌忙将伞往自己这边收回了些，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D的帽檐，激起一串细微雨珠滚落。
　　他嗫嚅着想要继续问话，可看着D跪地的样子，所有言语都卡在了喉间。
　　“那个，您先起来，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聊吧。”
　　D没有应声，只是定定的望着他，眼眸里好像在说，不太方便去人多的地方。
　　视线顺着D的衣摆下方看去，布料与石板接触处洇开深色水痕，隐约可见膝盖压在尖锐石砾上的僵硬轮廓。
　　雨滴正不断砸落在他微颤的小腿肌腱上，溅起一片片的细碎水花。
　　叶言羽心底的纠结，被那一丝颤抖所控，无奈道：“好吧，这里离我家很近，我可以带你回去聊。”
　　D没有说话，但已经站起身，披风的下摆滴着水，静待着他的带路。
　　叶言羽盯着那滴水的衣服，再看挡不住雨水的旅帽，忍不住的悄悄往对方身边靠近，努力举高伞面，试图将D笼罩进伞里。
　　可伞骨却抵住了D的帽檐，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男人约有一米九五的身高，就算叶言羽垫脚也无法完全将对方纳入伞下，只得沮丧道：“要不，你来打伞？”
　　随着叶言羽的靠近，那些鬼影立即就没有踪迹了。
　　D的嘴角细微勾起，先是对鬼影识趣退散的轻哂。
　　而后他侧移半步，重新半蹲下去，伸出了左臂，穿过叶言羽膝弯处，低声提醒一句：“抓紧。”
　　话罢，D稍微一使力，便将叶言羽单臂托起，稳稳地安置在自己手臂上。
　　而另外的那只右手，早就虚扶在了叶言羽的后脑处，以防他受惊之下仰倒。
　　叶言羽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便吃惊得用双臂环住D的脖颈，身体紧贴着对方湿冷的披风。
　　这下子，雨水成功被举过的伞面遮挡，叶言羽的呼吸贴着D耳侧，温热而急促。
　　D稳住臂弯里的重量，言简意赅道：“取帽。”
　　叶言羽怔了怔，下意识的听从，伸手探向那顶旅帽的瞬间，指尖触到一片潮湿的暗纹。
　　他屏住呼吸，摘下了帽子，露出D被雨水打湿的墨黑长发，发丝如墨染的绸缎般，贴着颈项蜿蜒而下。
　　水珠顺着额角滑落，划过深邃的眉骨与高挺的鼻梁，在唇畔凝成微光。
　　叶言羽指尖还停留在帽檐，目光却已失守于那张被雨水勾勒得愈发冷峻的脸。
　　D的眼角余光，与叶言羽相距不过寸许，呼吸几乎交缠。
　　他并未避让那注视，任雨水顺着下颌滴落在对方手背，凉意激得叶言羽指尖微颤。
　　他从叶言羽手里接过旅帽，就这样随意的拿在手里，迈动步伐，往相反方向走着。
　　恍然回神的叶言羽，才发现自己紧紧环抱着D的脖颈，耳尖骤然发烫，却不敢松手。
　　雨幕中，D的步伐沉稳而无声，披风下摆拖曳过积水的石板，溅起细微涟漪。
　　叶言羽靠近在耳朵处，能清楚地听见对方胸腔传来的微弱心跳，混着雨滴敲打伞面的节奏。
　　心跳声与雨声交织成密语，叶言羽的呼吸渐渐平缓，唯独不敢抬头。
　　D的体温透过湿冷布料渗出，要远比常人的体温低上许多。
　　不等他细想，旁边就传来了一声极轻的哼音，像笑，又像叹息。
　　“伞歪了。”D低声提醒道。
　　叶言羽慌忙扶正，指尖却不小心蹭过对方耳廓，惹来一阵微妙的停顿。
　　D的喉结微动，嗓音低哑了几分：“不舒服？”
　　叶言羽摇头，耳畔却泛起更深的红晕。
　　接下来，除了需要指路的时候，叶言羽才会开口，其他时候两人便在雨中默然前行，唯有脚步轻溅的水声作伴。
　　殊不知，D的余光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叶言羽，目光沉静如深潭，关注着少年神情的每一寸变化。
　　他刻意收敛了肆意的情绪，只用平淡的余光，细细描摹着叶言羽低垂的眉眼。
　　直到抵达了目的地，D才收回了分散的目光，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把人放下，故作冷淡地退后半步，等着叶言羽打开家门。
　　叶言羽从背包里摸索出钥匙，指尖微颤，几次都没能插进锁孔。
　　片刻后，D默默上前半步，覆上他冰凉的手背，引导着钥匙精准滑入锁孔。
　　金属轻响，门开了，玄关灯光自内而外晕染开来，映亮门框两侧的雨痕。
　　D站在原地未动，披风滴着水，在地板投下深色轮廓。
　　叶言羽赶忙进屋换鞋，把刀放在了地板上，自己蹲在地上。
　　他想要在鞋柜里翻找出合适的拖鞋，发现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男款拖鞋，只得窘迫地仰头：“那个……要不您光脚进来吧。”
　　D低眸看了他一眼，眉梢微动，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脱掉湿透的靴子，动作从容地将其摆放在门边。
　　再站着脱了外衣，搭在臂弯，赤足踏过微凉的地板。
　　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木地板上留下淡淡的湿痕。
　　叶言羽急忙打开了所有灯，再拽过门口挂着的干毛巾递过去，指着一楼的浴室说道：“您先去洗一下吧，我去给您找干净的衣物。”
　　D接过毛巾，目送他上楼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轻声应了一句“好”。
　　水汽氤氲的浴室里，D的左掌心忽然蠕动了起来，变成了一张老鬼脸。
　　老鬼脸咧嘴，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小子，我就说你不怀好意吧。”
　　“你可真行，从人家回国就暗中跟着，怎么就今天忍不住了呢。”
　　“本来我还奇怪呢，你好好的换什么衣服，感情是怕你那身工作装冰着他是吧。”
　　“你直接说不放心这家领养的大人不就行了？何必绕这么大一圈。”
　　“也真够心机的，连我自己都快信了你是无意路过。”
　　“可你不是早就查清楚这家人了嘛，家境殷实、品性良善，根本无需你多此一举。”
　　任由老鬼无止境的絮叨，D只抬手用毛巾擦了擦湿发，半点搭理的意思都没有，全当耳边的杂音。
　　水声淅沥，遮住了老鬼后续的讥讽。
　　他抬眼望向雾气朦胧的墙面，指尖轻触左掌，老鬼脸瞬间隐去，仿佛从未出现。
　　外面应声响起了叶言羽的脚步声，由楼梯转角传来，手里抱着叠干净衣物，轻放在浴室门口。
　　他犹豫片刻，低声说：“衣服放这儿了，你……先穿看看合不合适。”
　　没有等来D的回应，叶言羽便转身离开，脚步转向了厨房。
　　而他的一举一动都被D透过五感清晰地感知着，甚至于能够在脑海里勾勒出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轨迹。
　　叶言羽在厨房翻找着茶具和茶叶，水龙头开启，烧水壶轻碰发出低响，宛如一帧帧无声影像投射于D的意识里。
　　水汽在镜面凝成薄雾，D闭目静立，任水流滑过肩背。
　　再次睁开眼睛时，那双漆黑如墨的瞳仁，已变成了赤红如血的瞳色，但也仅维持了片刻，便缓缓褪回深邃的墨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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