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宸(完结)

　　地铁深处的战斗以未宸的绝对控制告终。残余的蚀心魔被清除，几个简陋的、用于汇聚和扭曲心渊能量的装置被拆除。现场没有找到林黯的直接踪迹，只有一些他惯用的、带有独特精神印记的残留物，证明他确实曾在此活动，或者说，故意留下了这些线索。
　　返程的飞行器内，气氛比来时更加沉寂。
　　肆芊宁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刚才战斗中强行催动力量，以及为了保护“林黯”而硬抗的那一下冲击，让她的精神力消耗巨大，脸色透着疲惫的苍白。但她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满足的弧度，仿佛完成了某项重要的使命。
　　江戚郁坐在她对面，视线落在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光影上，侧脸线条冷硬。他手中依旧握着那枚银色罗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边缘。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肆芊宁毫不犹豫撞开他、反手抹除蚀心魔的那一幕。
　　那种本能般的保护，像一根细韧的丝线，缠绕上他理智的堡垒，越收越紧，带来一种陌生的窒息感。他清楚地知道这保护的对象是“林黯”，而非他江戚郁。但那一刻她眼中瞬间迸发的决绝和担忧，却真实地灼伤了他。
　　郑晗炘和宋噬坐在另一侧。郑晗炘似乎心情不错，指尖跳跃着一小簇温顺的火焰，目光时不时戏谑地扫过江戚郁，又看看肆芊宁，最终与宋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宋噬依旧沉默，只是周身那股深渊般的气息，似乎比平时更沉凝了几分。
　　回到理事会总部，楚砚和闻人玥早已等在交接区。
　　“任务报告已初步审核。”楚砚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在肆芊宁略显苍白的脸上停顿了一瞬，“能量残留分析确认与【黯】相关。‘寻光’组后续跟进，重点排查他可能建立的其他据点网络。”
　　“明白。”江戚郁代表小组回应，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就在这时，肆芊宁忽然轻轻吸了口冷气，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之前被撞到的肩膀。之前肾上腺素飙升尚未察觉，此刻放松下来，肌肉的钝痛和一丝骨骼的酸胀感才清晰传来。
　　“怎么了？”江戚郁几乎是立刻转头看向她，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
　　楚砚和闻人玥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没事，”肆芊宁放下手，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可能就是刚才撞那一下，有点肌肉拉伤，休息一下就好。”她不想让“林黯”担心。
　　江戚郁蹙眉，上前一步：“去医疗部检查。”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与他平日里在肆芊宁面前维持的“林黯”形象略有出入。
　　肆芊宁愣了一下，看着他眼中不容拒绝的坚持，心底那点因为被关心而泛起的甜意压过了细微的异样感，乖乖点头：“哦，好。”
　　看着江戚郁近乎强硬地带着肆芊宁离开，前往医疗部的方向，郑晗炘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对身旁的宋噬说：“看见没？咱们江顾问这‘医嘱’下得，比楚老大还硬气。”
　　楚砚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走向指挥中心。闻人玥则无奈地笑了笑，跟了上去。
　　……
　　医疗部的检查结果很快出来，确实是肌肉和软组织挫伤，伴有轻微的精神力震荡，需要静养和定期进行精神疏导。
　　江戚郁拿着检查报告，站在医疗部的走廊上，窗外是理事会内部模拟出的、永恒不变的黄昏天光。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绪和思绪。
　　就在这时，一个抱着兔子玩偶的小小身影，怯生生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是元稚。
　　她仰着头，大大的眼睛里映着走廊的光，看起来纯真又无害。
　　“江哥哥，”她的声音软糯，带着孩童特有的腔调，“那个金色眼睛的姐姐……她身体里，有两个声音在吵架哦。”
　　江戚郁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低头，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元稚，周身那股刻意收敛的、属于猎手的冰冷气息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危险的意味。
　　元稚似乎被他的反应吓到了，往后缩了缩，抱紧了怀里的兔子玩偶，纽扣眼睛无辜地对着江戚郁。她小声地、断断续续地重复：“一个声音……很亮，说要保护……另一个声音……在很黑的地方，哭着喊……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江戚郁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但眼神深处的风暴几乎要溢出来。
　　元稚努力地回想，小脸皱成一团：“听……听不清……好像是……‘江戚郁’？”
　　江戚郁的呼吸骤然停滞！
　　是他的名字！
　　在那个被林黯毒素和错误记忆覆盖的、她意识的最深处，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只记得“林黯”的时候，属于“江戚郁”的这个印记，竟然还在！并且在无人知晓的黑暗中，与那个被虚构出来的“林黯”进行着抗争？！
　　元稚看着他骤然变化的脸色，害怕地又后退了一步，大眼睛里迅速蓄起了泪水：“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只是……能感觉到……”
　　江戚郁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算不上温和、但至少不再那么吓人的表情。
　　“没有，你没说错话。”他放缓声音，从口袋里（他很少带这些无关的东西）摸出一颗未宸特制的、带着安抚精神效用的糖果，递给元稚，“这个给你。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元稚看着那颗包装精致的糖果，眨了眨含泪的大眼睛，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用力点头：“嗯！元稚不说！”
　　看着她抱着糖果和兔子玩偶跑开的小小背影，江戚郁缓缓站直身体。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混乱地跳动着。
　　裂痕，已经出现了。
　　不仅仅是在肆芊宁混乱的记忆中，也在他自以为坚固不移的计划里。
　　那个在黑暗中哭泣着喊他名字的声音，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剖开了他所有冷静的伪装。
　　他该怎么办？
　　继续这场危险的骗局，直到她记忆恢复，或者彻底崩溃？还是……在她潜意识尚且记得“江戚郁”的时候，冒险做些什么？
　　走廊尽头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空旷的地面上，显得格外孤独而挣扎。
　　而医疗室内，刚刚接受完初步疏导、感觉舒服了一些的肆芊宁，正望着天花板，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再次闪过战斗时江戚郁那双骤然收缩的、深不见底的黑眸。
　　为什么……那一刻，她心跳得那么快？
　　不是因为保护了“林黯”的安心，而是另一种……更陌生、更汹涌的情绪。
　　她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奇怪的感觉。
　　“一定是太累了……”她对自己说，再次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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