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风华人将离

　　夜暮话音落下，莲台一侧的巨大玉碑灵光涌现，“报名入试”四个苍劲大字浮现。早已等候的各宗弟子及散修们，立刻向玉碑前的明江宗执事涌去。

　　场面喧闹却自有章法，无人敢在五宗宗主注视下造次，但气息的试探与眼神的交锋，已在排队的人群中悄然涌动。

　　夜思雾几乎是一马当先冲到了队伍前列。 “苍寒宗，夜思雾！”他声音清亮，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接过那枚刻有编号的木质令牌时，手指因激动微微颤抖。他回头朝兄长咧嘴一笑，眼中是全然的期待与战意。

　　夜思雨则沉稳跟上。 “苍寒宗，夜思雨。”他平静报上姓名，接过令牌后并未立即离开，而是站在不远处，目光冷静地扫视其他报名者。

　　“苍寒的小公子，你们姑姑在上，好大的威风，我看二位也是势在必得，那便助二位小公子好运啊！”

　　夜思雨的视线在几个气息晦涩的散修身上略有停留，本能地觉得他们并不简单。

　　谢满漫没有与玄陵宗弟子一同行动。她独自排在一支队伍中，身姿挺拔，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

　　“玄陵宗，谢满漫。” 执事听到名号，态度明显更恭敬几分，递上的令牌也更为精致。她坦然接受这份特殊，握紧令牌时，余光不自觉地瞥向高台——父亲谢宁洛的目光似乎正落在她身上，又似乎穿透了她，望向了更遥远的地方。

　　“居然是谢宗主的千金，助大小姐好运。”执事自是带着谄媚笑容。

　　正当她拿着令牌转身，一个绝未想到的身影撞入了她的眼帘，见的人不是谁，而正是她的闺友华媛媛。

　　华媛媛排在另一条长队中，正踮着脚，焦急地张望。当视线与谢满漫对上时，她圆润的脸上瞬间绽开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用力挥舞着手臂：“满漫！我来陪你了。”手还在招。

　　“我在这里！看见了吗？满漫~”声音清亮，穿透了现场的嘈杂。

　　谢满漫先是一惊，她怎么来了？怎么来的，她不是修士。

　　“阿媛！”谢满漫回道，她也露出了笑，她从来不是一个人。

　　就像你在那里，我是你的好朋友，我就是会想到你过的可好，会怎么样，也愿意与你去闯一闯。

　　她来了在接近，她道：“等我哦，等我报上名。”

　　长长的队，她是体型偏胖的，明显她的声音有点喘不过气来。

　　移动缓慢，谢满漫没有丝毫不耐。

　　谢满漫在入口等她，她紧紧的将令牌放在心口，她安心道：“好！我就在这等你。”

　　没过多久，华媛媛报上了，她紧紧攥着那枚令牌，像只欢快的小雀，几乎是跑着冲到了谢满漫面前，圆圆的脸上因激动泛着红晕。

　　“看！我报上了~满漫。”

　　谢满漫拉住她的手，将她稍稍带离喧闹的人群中心，脸上是掩不住的关切与疑惑：“先不说这个，你怎么来了？我都没…告诉你。”

　　她的眉头低下。

　　华媛媛俏皮地眨了眨眼，带着点小得意：“我求了~我爹好久他带我来的，有日我去玄陵宗找你，没找到。我就去问你娘，她说你来这了，我就来找你了。”她说着，语气变得认真而坚定，轻轻撞了一下谢满漫的肩膀“可别忘了我们是最好的“圆满”组合，怎么能忘了我们之间的羁绊呢！”

　　“圆满”组合——谢满漫的“满”，华媛媛的“媛”（圆）。这是她们自幼时取的名字，承载着无数无忧无虑的时光和只属于彼此的默契。

　　谢满漫心头一热道：“怎么会，看到你，我好高兴的，阿媛……谢谢你。”

　　华媛媛豪气地一摆手，挽住她的胳膊：“谢什么，我们进去吧，我也想看看这里是什么样的。”

　　“嗯，”谢满漫重重点头，反手挽紧了她，脸上露出了踏入赛场后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哈—好，阿媛！”

　　两个少女相视一笑，手挽着手，一同迈向那未知的迷局。

　　钟莫迷雾重重的身份，其实不用想都知道。

　　轮到钟莫时，周围安静了一瞬。
　　“姓名？宗门？”执事按例询问。
　　“芳才我在众人中那么那么~~”她手向上比划“大声的你们没听见？”

　　收回嬉皮笑脸。

　　“钟莫。”她微微一笑，“无门无派，一介散修。”

　　执事抬头看了她一眼，递过令牌。
　　“拿着吧，助你好运。”

　　钟莫接过，指尖在令牌上轻轻一点，朴素的木牌隐现一道与她同色的红芒，转瞬即逝。她不在意地将其收入腰中挂的口袋内，转身走入人群，所过之处，人们下意识为她让开空间。

　　她一步步到门口时，从口袋掏出把玩。

　　“就这个小东西，”向天上抛又落到手中“一点也帅,还没有我耳上这对帅气。”

　　这才知道，她耳上的一对不是什么珠宝玉圆，而是一对眼珠。

　　钟莫就是这样一个潇洒的女子，她就轻快跳入宗内。

　　就在报名临近尾声时，一个瘦小身影悄然出现在案前。旧黑衣，碎发遮面，他甚至连一双鞋也没有，赤足站在冰冷的地面上，裤脚破烂，脚踝沾满尘土。

　　执事按例询问：“姓名？宗门？” 少年沉默着，只能听到一段：“……”（尚常青）

　　古老种族的语言。

　　执事蹙眉提高音量：“来自何宗何派？”

　　少年抬起头，肤色苍白，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嘴唇微动，吐出几个晦涩音节。
　　见对方不解，他眼中闪过一丝焦躁，随即归于沉寂。不再试图言语，他伸出食指，指尖灵力微吐，在空气中缓缓划出三个有些歪扭的大字—— 尚常青。

　　他唯一会写的三个字，就是自己的名字。

　　哪怕字迹弯弯曲曲的有点难分辫，执事疑窦丛生，终在玉册记下其名，宗门空置。

　　“祝你好运。”执事的语气无视他把东西丢给他。
　　令牌落地，尚常青蹲下拉牌入怀，默然走向人群边缘，所过之处，人群如同躲避瘟疫般下意识避让，留下一条无人靠近的真空地带。

　　然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夜思雾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

　　他几乎屏住了呼吸，直到那道瘦小的身影消失在角落，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下意识地扯住了身旁兄长的衣袖，声音里带着惊叹：

　　“哥哥，你看到了吗，”他喃喃道，眼前仿佛还映着那双惊鸿一瞥的眼眸“那个人的眼睛……好漂亮。”

　　“漂亮？”夜思雨方才的注意力一直在审视那几个气息混杂、行踪可疑的散修，全然没有注意到那个瘦小沉默的身影。

　　但他看着弟弟的背影，唇角泛起一丝温和的纵容“既然弟弟说，是好看的，那他…定是个极好的人。”

　　“那我可以去找他，交朋友吗？”夜思雾立刻转过头，眼中充满了期待。

　　夜思雨看着弟弟跃跃欲试的样子，心中虽有忧虑，却仍是点了点头：“去吧，思雾。注意安全，莫要强求人家。万一人家不愿意，就早点回来。”他顿了顿，“我稍后便去寻你。”

　　得了应允，夜思雾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用力点头道：“嗯！哥哥最好啦！我才不会强求他呢！”

　　说完，他立刻拥入人潮，灵巧地穿梭过人群，朝着尚常青消失的那个角落，满怀希望地追寻而去。

　　夜思雨站在原地，望着弟弟雀跃的背影融入人流，轻轻地、几乎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他支持弟弟的每一个善意，却也本能地觉得，那个拥有一双漂亮眼睛的少年，如同一片深不见底的沼泽。

　　他只希望，弟弟那片赤诚的阳光，能真正照进那片沼泽，而不是……被其无声地吞噬。

　　夜思雨的担心是真，只是他有点不知道怎么说，作为兄长他应该是放开手，还是紧紧牵挂。

　　他左右彳亍，最终，他决定在后跟上去。

　　一颗名为“宿命”的种子，在此刻，于一人心中悄然埋下，却已在另一人毫无所觉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注定要掀起波澜的石子。

　　看台若无因向夜梦令道：“我们回客栈吧，看思雨、思雾好像没事，我们也该好好休息，做好计划。”

　　夜梦令回道：“嗯，听你的。”

　　若无因向他伸出手：“来吧。”

　　夜梦令右手接上，又道：“只是我们要怎么取得分灵镜，从前对花几何的认知就很少，现在恐是……”

　　若无因笑道：“不要想太多，走一步，算一步。”

　　随后二人牵着手离开了场地。

　　夜思雾最终在人没的角落找到了缩在一团抱着双腿的尚常青。

　　夜思雾伸手在他面前，似乎想拉他起来道：“你好！在下夜参字思雾，我想认识你，可以吗？”

　　尚常青没有抬头，眼神呆望这冒昧的家伙，清亮的眼里是毒蛇般的尖锐，却很快暗下。

　　夜思雾一时半会尴尬了，他在身上摸索着，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的饼子，把这个递到他面前。

　　夜思雾高兴的道：“这个！给你吃，是很很好吃的，你要不要？”

　　尚常青不为所动，只静静的看。

　　夜思雾又道：“你理理我嘛~，你看你生的这么漂亮，就看看我好不好？这个饼你要不要？”

　　递到面前，抖上一抖。

　　“你就看看我好不好？”夜思雾还在期待 。

　　“……”尚常青动了，他抬头看着夜思雾。

　　“你愿意理我了？太好了，这个给你，你不要一个人这样，这样不好的，你没有人陪你吗？没有的话我可以陪着你。”夜思雾又蹦又跳的动作。

　　尚常青只认为面前的人很烦，明显的不悦，他缩的更紧了。

　　穿过人群的夜思雨向这边喊道：“思雾！”

　　“哥哥！”夜思雾回道“怎么了？”

　　夜思雨朝这边赶“没事。”目光落到了一旁的尚常青，问道“这位…是。”

　　“……”尚常青暗收自己的气息，他能明显感觉夜思雨在用灵眼，探查自己的灵力。

　　夜思雾大方的展示道：“他就是我说的，怎么样？他…好像有点内向。”

　　灵眼显视正常，夜思雨放心道：“思雾我们走吧。”

　　“啊！”夜思雾又道：“我什么？”

　　夜思雨道：“有些事不可强求，你没见他并不想理你吗？跟我走。”

　　夜思雨拉走他。
　　“不要！”夜思雾不想，可夜思雨拉着他的右手，一用劲几乎是被拉着动。
　　“哥哥！就在多等一会又不会怎么样。”

　　“费话。”夜思雨道是头也不回。

　　夜思雾还回头向尚常青告别“我们下次见！可别忘了我！！”

　　尚常青耳边清静了，他拿着夜思雾给的油饼，他其实饿了好久，油饼好香。

　　他最终还是打开，咬下一口。

　　恶狠的表情，一下又一下地吞咽。尚常青默默记下刚刚的人，那个自称夜思雾的人。

　　这是尚常青第一次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他能感受到他这皮下蛊虫的不安，只是因为饿久了。

　　“安…静……”尚常青暗着脸，幸好蛊虫还算听话。他缓缓起身，毕竟他是来讨债的。

　　二兄弟走进门。

　　现在是分房清场后，由于芳才二人没有来，今只留有阁顶一间。

　　管事的工作弟子，见匆匆而来的二人，慢悠悠道：“哟！我还以为可以下活了，没想到还有没来的，真是不巧，只有阁顶一间了。”

　　夜思雨向前一步，道：“好…”
　　“阁顶的？不会很烂吧！”夜思雾暗声嘀咕。

　　“去去去，瞎说。”工作弟子又见门口进来个尚常青就指着他道：“过来，你们三个刚好。”

　　尚常青从门口过来。

　　“给你，从这上去，自己去找。”工作人员把门匙锁丢给了夜思雾。又指向一旁的楼梯，他还忙着下活，平时在明江就是个关门弟子，他还要去大门看着，自是没有时间管。

　　给后，工作弟子道是解放了，双手交插放在头上，大摇大摆走了。

　　夜思雾见到尚常青的一刻，激动道：“是你啊！尚常青，真好，我们要住一起了。要不要跟我们上去？”

　　“嗯…”尚常青同意了

　　“你同意了？”夜思雾转头对哥哥道：“哥哥！行吗？都睡在同一间了。”

　　夜思雨道：“行，我们上去，天不早了。”夜思雨走向楼梯。

　　夜思雾开心：“好耶！”

　　夜思雾手搭在尚常青背上：“常青！走吧！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

　　“……”尚常青没有回答别的，只是两只眼睛睁的很大。

　　楼梯间里，时不时传出别人相谈的欢笑声，一共九层高，也是难爬。

　　原来这楼边有吊索机可以直上九楼，一共有三部。

　　夜思雾拖着沉重的身体道：“哥…这也太难走了吧……我要不行了。”瘫坐在地。

　　尚常青只是停下，站在夜思雾身边。

　　“嗯，这三层，累的话我看看周边。”夜思雨回道。

　　在窗口左右看查，才看到吊索机，一共有三个，一间可坐十二人。

　　夜思雨对身后二人道：“跟过来，不用走楼梯了，这边有方便的。”

　　夜思雾爬起，朝夜思雨所在的方位过去，尚常青静默的走在他们身后。

　　原来只要推开梯层间的门，就可以看到吊索机。

　　夜思雨推开门，三个人在栏边等了一会，等到了吊索机停在此层，便上去。

　　运行中。

　　只有夜思雾扒着栏杆，兴奋地看着脚下逐渐变远的景物。夜思雨目光沉静，若有所思。

　　而尚常青，则始终盯着自己的光脚，他终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

　　这趟短暂的旅程，将三个命运迥异的少年，送往了同一处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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