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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王夫殿下
女王那句话,像块烧红的铁,“滋啦”一声烙在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王夫。
徐如风。
我爹。
大殿里静得能听见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所有人都僵住了,像被施了定身法。
爹还瘫坐在地上,张着嘴,眼神发直,像是没听懂,又像是吓傻了。
李宰相那张老脸,先是惊愕,随即变得铁青,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被女王那冰冷的眼神逼了回去。
其他大臣也是面面相觑,眼神复杂,有震惊,有不解,有幸灾乐祸,更多的是深深的忌惮。
女王不再看任何人,转身,一步步走回王座,玄色的裙摆拂过台阶,没有一丝声响。
“巴朗。”
“臣在!”巴朗立刻上前,单膝跪地。
“清理大殿。加强戒备。大婚之事,由你督办,不得有误。”
“是!”巴朗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压不住的劲头。
女王的目光最后落在我爹身上,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带王夫下去休息。好生照看。”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起身,在内侍的簇拥下,离开了大殿。
留下满殿神色各异的人群,和还懵着的我爹。
两个侍卫上前,小心翼翼地把软手软脚的爹搀扶起来。
“王…王夫…请…”侍卫的声音都带着点不自然的恭敬。
爹像个木偶一样,被搀着往外走,路过李宰相身边时,李宰相那阴冷的目光像毒蛇一样扫过他,爹猛地一哆嗦,差点又瘫下去。
我赶紧跟上,扶住他另一边胳膊。
走出大殿,被傍晚的风一吹,爹才像是还了魂。
他抓住我的胳膊,手指冰凉,声音发颤:“儿…儿啊…刚才陛下说…说啥?”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也是翻江倒海:“爹…陛下说…立你为王夫。”
“王夫…”爹重复了一遍,腿一软,全靠我和侍卫架着。
“真…真的?不是做梦?”
“不是梦,爹。”
回到暂时安置我们的偏殿,侍卫退了出去,只剩下我们爷俩。
爹一屁股瘫在椅子上,呼呼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王夫…老子…真成了王夫了?”他眼神发直,喃喃自语,像是哭,又像是笑。
我给他倒了碗水,他接过去,手抖得洒了一半。
“儿啊…”他猛地抓住我,眼睛瞪得老大,“你掐爹一下!快!”
我无奈,轻轻掐了他胳膊一下。
“哎哟!”爹叫了一声,随即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真的…不是梦…”
兴奋劲还没上来,恐惧就先攫住了他。
“李宰相…刚才那眼神…要吃人…”他打了个寒颤,“还有那些大臣…没一个省油的灯…”
“这王夫…不好当啊…”
正说着,巴朗带着一群人进来了。
捧着崭新的王夫服饰、印信,还有一队低眉顺眼的内侍和宫女。
“参见王夫。”巴朗躬身行礼,比以往更恭敬了几分。
爹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巴朗大人…别…别这样…”
巴朗正色道:“礼不可废。王夫殿下,请您更衣。明日还有诸多仪程要走。”
几个宫女上前,要帮爹换衣服。
爹臊得满脸通红,连连摆手:“自己来!自己来!”
好不容易穿戴整齐,那身繁复华丽的王夫袍服套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像偷来的。
巴朗又交代了些明日要注意的礼节,才带人退下。
屋里又剩下我们俩。
爹对着铜镜照了照,扯了扯紧绷的领口,哭丧着脸:“这玩意…勒得慌…还没咱那粗布褂子得劲。”
这一晚上,爹没合眼。
翻来覆去,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又害怕得缩起来。
第二天天没亮,就被内侍叫起来,开始冗长繁琐的婚前准备。
祭祖,告天,接受群臣朝拜…
爹像个提线木偶,被人摆弄着,每一步都战战兢兢,生怕出错。
李宰相也来了,穿着隆重的朝服,脸上看不出喜怒,依礼参拜,说着一套冠冕堂皇的贺词。
但爹每次看到他,都下意识地缩一下脖子。
我在旁边看着,心里揪得紧紧的。
这王夫的名分,是拿到了,可怎么看都像是坐在了火山口上。
六天后,大婚。
整个王寨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爹穿着那身华丽的王夫礼服,骑着高头大马,在仪仗的簇拥下,巡游王寨。
道路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民众,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就是新王夫?”
“看着不像南疆人…”
“听说是个种地的?”
“走了狗屎运了…”
爹僵坐在马背上,脸上挤着笑,肌肉都是硬的。
我混在护卫队伍里,紧跟在他旁边,手心全是汗,眼睛不停扫视着人群,生怕再冒出个刺客。
晚上的婚宴,更是奢华隆重。
女王穿着大红的婚服,戴着沉重的凤冠,坐在高高的主位上,美得惊心动魄,也冷得让人不敢直视。
爹坐在她下首,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大臣们轮流上前敬酒,说着言不由衷的祝福。
李宰相也来了,端着酒杯,笑容得体。
“恭贺王夫殿下。殿下洪福齐天,实乃南疆之幸。”他话说得漂亮,眼神却像淬了冰。
爹紧张得端起酒杯的手直抖,酒水都洒了出来。
“谢…谢宰相…”
李宰相微微一笑,仰头饮尽,转身离去。
爹看着他的背影,长长松了口气,后背都湿了。
宴席持续到很晚。
爹被灌了不少酒,脸涨得通红,眼神发直,话也多了起来,开始跟人吹嘘他种地多么厉害。
女王微微蹙了下眉,但没说什么。
我站在角落,看得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结束。
内侍搀扶着醉醺醺的爹,送往女王寝宫。
我跟到宫门外,就被侍卫拦下了。
“小王爷,止步。”
我看着爹踉跄的背影消失在厚重的宫门后,心里空落落的,又堵得慌。
这一夜,我守在离寝宫不远的偏房里,一夜无眠。
脑子里胡思乱想,担心爹说错话,做错事,担心那冰冷的女王,担心看不见的明枪暗箭。
天快亮时,才有内侍过来传话,说王夫歇下了,让我回去休息。
我回到我们原先的帐篷——现在这里几乎空了,大部分东西都搬去了王夫的新居所。
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帐篷里,阳光从缝隙照进来,尘埃飞舞。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那个带着我逃荒的爹,那个在京城茶馆吹牛的爹,那个在泥地里打滚的爹…
一夜之间,真的成了南疆的王夫。
可我心里,没有一点喜悦,只有沉甸甸的担心。
中午时分,爹回来了。
他换下了那身华丽的婚服,穿着普通的南疆衣袍,但整个人看着都不一样了。
脸上带着宿醉的疲惫,眼神却有点飘,像是不敢相信昨晚发生的一切。
“爹…”我迎上去。
爹看到我,像是松了口气,又有点不自在。
“儿啊…”他搓着手,声音沙哑,“爹…爹昨晚…”
他卡壳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我没追问,给他倒了碗水。
爹接过水,没喝,低着头,半天才闷闷地说:“女王她…也没那么吓人…”
我愣了一下。
爹脸有点红,赶紧岔开话题:“那什么…巴朗说,给咱们换了地方住,比这帐篷强…让咱收拾收拾搬过去。”
新居所就在王寨核心区域,一个独立的小院,有正房、厢房,还有个小花园。
比起帐篷,简直是天上地下。
内侍宫女恭敬地称他“王夫殿下”,称我“小王爷”。
“儿啊,瞧瞧,这椅子,滑溜得跟大闺女脸蛋似的!”他摸着黄花梨木的椅背,啧啧称奇。
我嗯了一声,心里却不踏实。
这院子是好,可也像个金丝笼子,四下里都是眼睛。
而爹从一开始的不自在,慢慢也习惯了,甚至开始有点享受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
他开始学着摆王爷的谱,说话拿腔拿调,走路也挺起了肚子。
但每次去见女王,或者遇上李宰相那群大臣,他立刻又被打回原形,紧张得手心冒汗。
女王对他,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公事公办,偶尔会询问他对某些政事的看法——虽然爹大多时候也说不出了所以然。
赏赐了不少东西,但很少召见他。
爹像是得了个珍贵无比的花瓶,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有时会偷偷跟我说:“儿啊,陛下她…心思太深了…爹琢磨不透…”
“爹就怕…哪天惹她不高兴了…”
我知道,爹这个王夫,当得如履薄冰。
名分有了,但里子,还空着。
好景不长。
第三天头上,天还没亮透,院门外就吵吵嚷嚷。
一个内侍连滚带爬跑进来,脸白得像纸。
“殿下!殿下!不好了!城外…城外流民炸窝了!说…说发放的粥里掺了沙子,克扣粮种,围了赈济点,要…要讨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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