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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重身份
引路的内侍将两人分开安置,这合乎宫规,也合乎情理——天宸的宫阙之内,怎容一个南诏来的“魔头”与国之重器般的乐师毗邻而居?苏临川被引入一处偏室,窗外可见隐约巡视的甲士身影;凌泠音则被带往更深处,那方向花木扶疏,寂静得不闻人声。
苏临川靠在冰凉的雕花窗棂旁,望着远处层叠的琉璃瓦与高耸的宫墙。暮色正沉沉压下,天际最后一缕霞光如同干涸的血迹,涂抹在巍峨的殿宇飞檐之上。空气里浮动着陈旧熏香与权力交织的气息,让他这个习惯了现代开阔的灵魂感到窒息。
不多时,廊下传来规律的脚步声与衣袂轻响。
透过疏落的窗格,他看见沈砚洲领着沈瑶,在一名紫衣内侍的引导下,正朝着凌泠音所在的方向行去。沈瑶步履轻快,眼中满是初入禁苑的新奇与忐忑,她忽然拽了拽兄长的袖角,声音压得极低,却足够让有意凝神的人听清:
“砚洲哥……我听说,泠音姐姐已先到了。可为什么,慕容公子也会在此处?”
沈砚洲步履未顿,目光平稳地望向前方曲折的回廊。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如同在宣读某种既定的典章:
“南诏诸部,虽僻处边陲,礼俗迥异,然其巫祝音律之术,确有古法遗存,不乏可参详之处。《镇魂曲》乃先朝所传镇国重仪,不容毫厘之失。特邀慕容少主前来,是为‘襄助’泠音查补缺漏,以防不虞。”
言辞冠冕,滴水不漏。既点明了慕容的“工具”价值——来自那片被视为蛮荒却神秘的土地,又将这危险的“襄助”粉饰成谨慎的未雨绸缪。仿佛慕容不是胁迫者,而是一位被郑重请来的、身怀异术的客卿。
沈瑶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小声喃喃:“南诏……古法……听起来就好遥远。”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廊下鎏金铜灯上栩栩如生的螭纹所吸引。
这番话,一字不差地落入了苏临川耳中。
南诏……古法遗存……先朝所传镇国重仪……
这几个词,像几枚冰冷的楔子,猛地钉入他纷乱的思绪,将之前零散的疑点瞬间串联,拼凑出一幅令人背脊生寒的图景。
慕容为何甘冒奇险潜入沈家禁地?那幽深的竹林,那被重重守护的《镇魂曲》秘密……不仅仅关乎正邪,更可能触及两国之间延续了数代、隐藏在历史阴影下的博弈。
天宸立国已逾三百载,自太祖以武定鼎,与西南南诏诸部的纠葛便从未止息。边关时有摩擦,互市亦通,猜忌更深。皇室珍藏、每二三年便需以特殊血脉与音律之力重新“献祭”方能维系效果的《镇魂曲》,与其说是祥瑞,不如说是一件强大而古老的战略威慑之物。它镇的是皇城气运,抚的是人心惶惶,吸引的……难道就没有包括来自西南的、那些史书语焉不详的“阴祟”与“咒诅”?
而慕容,或者说慕容所代表的南诏势力,觊觎甚至试图窃取、破坏或反向解析这“镇国重仪”的核心秘密,简直是顺理成章!
这不是简单的门派恩怨或私人胁迫。这是一场裹挟在历史尘埃与族群宿怨中的暗战。我不仅是穿成了反派,更是穿成了一个身负“国家级”隐秘任务的间谍?! 原书那潦草的背景设定下,竟藏着如此骇人的暗涌。这副本难度,远超一个普通大学生的承受范畴。
而系统将他与凌泠音强行绑定……是否正因凌泠音是当下唯一能稳定奏响《镇魂曲》的“钥匙”?无论系统背后是何种意志,控制住她,便等于扼住了天宸这层无形防御的咽喉?亦或是,系统本身,就是这历史暗流中一股尚未显形的势力?
无数念头翻滚,将眼前的宫阙盛宴映照得危机四伏。他不再仅仅是在拯救一个命运悲惨的书中人,更是在刀尖上行走,周旋于天宸皇权、沈家门阀、南诏暗力以及莫测系统之间。
此刻,他身处天宸权力核心,身边是警惕的沈家,窗外可能藏着南诏的眼线或“同伙”,怀中更揣着悬顶的利剑。
但,退无可退。
为了活下去,也为了那道在清音阁内,于痛苦中偶尔流露一丝微弱金光、本不该被如此磋磨湮灭的音律——他必须打起全部精神。
远处,庄严的钟鸣层层荡开,宣告着时辰的迫近。
一名内侍无声行至门前,躬身,声音恭敬而疏离,如同这宫墙本身:“慕容少主,明日子时正刻,请随咱家前往太宸殿观礼。”
苏临川缓缓吸了一口这宫中冰冷而沉重的空气,压下所有惊涛骇浪。他抬手,理了理慕容那身象征身份与束缚的玄色衣袍,脸上属于“慕容少主”的、那种玩世不恭又暗藏阴郁的面具重新覆盖。他转向内侍,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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