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苒宁来了
卫瑶回过神，温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眼前景致格外开阔。”
二人又在城楼上驻足片刻。
赵舟樾望向远处：“风大了，下去吧，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走走。”
他们从城楼下来，一路向西，朝外商市集走去。
云中郡地处边关，往来客商络绎不绝，沿街摊铺陈列着各式新奇玩意儿。
还有的摊位前围了一圈人，高鼻深目的舞姬在摊前起舞，银饰随舞步叮咚作响，夹杂着商贩生硬的启国官话，热闹得让人移不开眼。
卫瑶的视线被一个绣品摊子吸引。摊主是位姑娘，正捧着绣帕招揽路过的客人。
她手里那方帕面上绣有一簇赤棘花，花瓣以金线勾勒，用红绒线填的花蕊，这纹样原是赤国皇室专用的。
那姑娘笑吟吟地递过绣帕：“姑娘瞧瞧？这是从赤国商人那儿收来的，只剩这一方了，您瞧这针线多细致！”
身后就传来赵舟樾的声音：“既喜欢，便买下。”
一旁的松平掏出银钱递过去，那姑娘眉开眼笑，把帕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到卫瑶手里。
她捏着绣帕细看时，小满早被不远处的食摊勾去了魂，扯着卫瑶的衣袖晃了晃：“姐姐你瞧！那饼烤得金黄，闻着就好吃！”
卫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人正掀起烤炉取饼。
那摊主见他们近前，热情招呼：“客官要甜的还是要咸的？甜的夹葡萄干，咸的裹羊肉末！”
赵舟樾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点询问的意思。卫瑶跟小满要了咸的。
摊主手脚利落，转眼就用油纸包了两张烤饼递来。刚出炉的饼子烫得厉害，卫瑶不小心碰到，下意识缩手，饼子险些滑出来。
“慢些，当心烫着。”赵舟樾眼疾手快，稳稳托住油纸底还给她。
“多谢郎君。”卫瑶接过烤饼。
头回吃，待她咬下一口，外皮酥得掉渣，羊肉末的鲜香混着调料的辛辣一下子涌上来，呛得她鼻尖泛酸，咳嗽几声。
她想缓口气，又撞见赵舟樾眼底尚未敛起的笑意。
此时松平拿着两杯酪浆回来，赵舟樾点了其中一杯，松平会意，立刻把它递给卫瑶，“琢妍姑娘，这酪浆喝着解辣。
卫瑶抿了一口，清甜的奶香在嘴里漫开，辣味果然压了下去。
几人接着闲逛，越往市集深处走，人流越密集。叫卖声不绝于耳，偶有挑着货担的人擦肩而过。
赵舟樾将手揽在卫瑶肩侧，不时替她挡开货担。卫瑶似不经意地往前走半步，刚拉开点距离，很快又被他摁了回来。
逛到岔路口时，卫瑶略显疲惫：“郎君，今日逛许久了，我们回去可好？”
赵舟樾瞥见她泛红的耳尖，只道：“依你。”
路过街角，一个老妇人走到他们旁边吆喝：“上好的桃木梳嘞！郎君给夫人挑上一把，结发同心，和和美美！”
卫瑶闻言，耳根愈发烫了，低声解释：“我们并非……”
话未说完，赵舟樾已经拿起一把木梳，那梳齿圆润，上头雕的并蒂莲。
“手艺尚可。”他又转向卫瑶，将梳子递近了些，“你觉得如何？”
卫瑶看了一眼，只道：“挺好看的。”
他不再多言，只向松平略一颔首，便将梳子放入卫瑶掌心，“拿着吧。”
那桃木还留有他掌心的余温，卫瑶下意识地想扔开，最后还是默默握紧了。
待走出去，马车已在外头等候，几人遂上车返回。
到太守府门口，赵舟樾还有事要处理，卫瑶便带着小满先回内院。
“今日真好玩！”小满仍在回味，她把买回来的物件全摊在桌上，慢慢收拾起来，又问，“姐姐，这些放在何处？”
卫瑶正对镜卸簪：“你拣自己喜欢的留着，余下的收进匣子。”
小满拿起那把梳子，递到她面前：“姐姐，这梳子是郎君特意给你买的，要不要换它来梳头？”
卫瑶目光在梳上一顿，随即摇头：“不必了，收起来吧。”
小满“哦”了一声，乖乖把其余物件收进匣子。
另一边，赵舟樾见完人，处理了要务，便前往王敬谦下榻的住处。
刚进院门，就见王敬谦坐在石桌边喝茶，赵舟樾上前，道：“昨日匆忙，未能与世叔叙旧。”
“无妨，咱们叔侄不必讲究这些。上次见你，还是年前进京述职的时候吧？”王敬谦放了茶杯，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正是。”赵舟樾坐下，接过侍从奉上的茶。
王敬谦打量他两眼，笑着点头：“几月不见，世侄愈发沉稳了。”
“世叔风采亦胜昨日。”
两人闲话了几句旧事，王敬谦忽然叹了口气，语气沉了些：“苒宁已随我来了，此番回京，还要劳烦你一路看护着。”
“应该的。”赵舟樾道。
“苒宁如今也大了，”王敬谦敲了敲桌面，带着点心事，“我原想等她除服后，替她寻个好儿郎，也算对得起我九泉下的兄弟。”
赵舟樾喝了口茶，道：“此事想必还要请皇后娘娘示下。”
王敬谦摇头叹息：“皇后视苒宁如己出，我等铭记在心。只是我那弟弟临终前曾言，希望苒宁的夫婿能从王氏子弟中择选。如今看来，怕是难了。”
“终要看苒宁自己的心意。”赵舟樾道，“她若是愿留居太原，也不会这么快返京。”
“唉，毕竟长于皇后娘娘膝下……”
王敬谦正说着，一道清亮悦耳的声音便接了话头：“伯父为何叹气？我可没忘了您的好！”
这话刚落下，人已翩然入内，来人正是王苒宁。
只见她身上穿的仍是素色衣裙，随意挽了个发髻，鬓边不过点缀两支珍珠簪子。
她先是给王敬谦行礼，随即转向赵舟樾，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樾哥哥，许久不见。”
赵舟樾仔细看了她两眼，不禁坦言：“妹妹清减了些。”
“前阵子跟着伯母去礼佛，吃了一段时日的斋饭。”王苒宁低头打量自己一眼，笑着说，“倒也还好吧。”
赵舟樾了然，孝期里吃斋礼佛是常事。
三人又闲话了会儿，外头传话说晚膳备好了。待用过膳，王苒宁送赵舟樾出门，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月光洒在石板路上泛着白。
“明日辰时我在城门处等你。”赵舟樾道。
“好。”王苒宁应着，略有些感慨，“如今想着要回京了，倒有点近乡情怯。”
赵舟樾安慰她：“京里一如往昔。”
“也不知姨母近来怎么样了。”王苒宁望着月亮，长叹一声，“虽常有书信往来，到底不如亲眼见着安心。”
“我离京前，娘娘一切安好。”赵舟樾徐徐道：“前两日我收到太子的书信，他也一切都好，还特意嘱咐我接你一同回京。”
王苒宁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子哥哥还是这么爱操心。”她顿了顿，又言，“听说太子妃前不久诞下小皇孙，真是件大喜事。”
赵舟樾和太子同年，一个生在春天，一个生在夏天。太子却是在两年前就成婚了，这是他第一个孩子。
“娘娘和太子可安心些了。”赵舟樾道。
“是啊。”王苒宁眼波流转，打趣道，“樾哥哥又何时请喝喜酒呢？待回京之后，长公主怕是要替你张罗了。”
赵舟樾语气淡了些：“且看吧，我不喜京中那些闺秀。莫说我了，你伯父方才还提及你的婚事。”
“我知道。”王苒宁拢了拢衣袖，不以为意，“前阵子又恰好见到两个王氏子弟，我亦不喜。再说，我是女子，宗族延续之责自有旁人，何必着急。”
“其实留在太原，或许对你更好。”赵舟樾意有所指。
“人总要朝前看的。”王苒宁轻声说，“而且我也舍不得姨母。”
赵舟樾没再多说，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一如他们小时候那样。
“回去吧，夜里凉。”他说完，告辞离开。
目送赵舟樾转出拐角，王苒宁独立庭中，任清辉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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