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道便是天道

　　自那日库房与赵吉短暂照面后，林渊心中警铃大作。他彻底停止了前往丹堂废料区的行动，即便不得已路过，也目不斜视，步履匆匆，如同最普通的、忙于生计的杂役。大部分时间，他要么待在破屋中继续打磨道种，锤炼那日渐增长的力量，要么便是在杂役区边缘人迹罕至处，演练一些粗浅的拳脚，熟悉身体的变化。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他正在杂役区西侧一片废弃的演武场角落，对着一棵枯树反复练习那日拂晕张大海的指法，力求更快、更准、更隐蔽。忽然，他耳廓微动，远超从前的敏锐听觉捕捉到远处矮墙后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就那个林渊……对，空灵根那个……最近有点邪门……”一个声音有些耳熟，似乎是张大海身边的某个跟班。
　　另一人声音更陌生些：“邪门？一个废人能有什么邪门？张大海自己不小心摔麻了胳膊，还赖别人？”
　　“不是……虎哥，真不是！”先前那声音急了，“大海哥那胳膊，麻了整整一天！还有……就前几天，我看见那小子在溪边，好像从水里捞了点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藏怀里了……后来王师兄那边的赵吉，好像也去库房打听过什么……”
　　“嗯？”被称作虎哥的人声音沉了几分，“赵吉？王硕的人？他们打听什么？”
　　“具体不清楚……好像就问那老哑巴最近有谁常去……哦对了，赵吉好像还特意瞅了库房后面那个破棚子几眼……”
　　声音渐渐低下去，后面的话语模糊难辨。
　　林渊缓缓收指，身形隐在枯树后的阴影里，眸光彻底冷了下来。
　　果然！张大海的疑心未消，而赵吉，确实已经注意到了他，甚至可能已经将某些零碎的线索报给了王硕！
　　麻烦正在汇聚。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他需要情报，需要了解王硕、赵吉这些人究竟知道多少，又想做什么。直接打听无异于自曝，他需要一个更隐蔽的途径。
　　心中念头急转，他忽然想起一事。杂役弟子每月可领取一次微薄的份例，通常是几块下品灵石和少量生活物资。领取地点，正在……器堂外围的一处杂事房。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器堂人员混杂，消息流通，且与丹堂并非一体，或许能听到些不一样的风声。
　　次日，他便借口领取份例，来到了器堂外围。
　　器堂与丹堂风格迥异，尚未靠近，便能听到隐约的金铁交击之声和炉火轰鸣，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灼热和金属的气息。领取份例的杂事房外，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大多是和他一样的杂役弟子，个个面带疲惫，沉默寡言。
　　林渊默默排在队尾，低眉顺目，耳朵却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周围的每一丝动静。
　　前面两个杂役正在低声抱怨某个器堂内门弟子的苛刻。旁边几人则在讨论后山某处发现低阶矿苗的小道消息。大多是些无用的信息。
　　就在快轮到他时，杂事房内忽然传来一阵呵斥声。
　　“废物！连个‘沉星铁’的边角料都看不住！你知道那点东西值多少贡献点吗？啊？！”一个穿着器堂执事服饰、面色赤红的中年人，正对着一个低头哈腰的年轻杂役怒吼。
　　那年轻杂役吓得脸色发白，嗫嚅道：“刘执事息怒……小的，小的真的不知道……就放在淬火池边上的废料筐里，转眼就、就不见了……”
　　“废料筐？”刘执事声音更尖利了，“那是废料吗？那只是尺寸不够！里面蕴含的‘沉星精粹’半点不少！说！是不是你小子监守自盗？！”
　　“小的不敢！小的万万不敢啊！”年轻杂役几乎要哭出来。
　　刘执事怒气未消，目光扫过门外排队的人群，恶声恶气道：“我看就是你们这些手脚不干净的东西干的！别以为老子不知道！有些人就爱在废料堆里扒拉，指望捡漏？呸！那都是老子眼皮子底下的东西！”
　　这话如同一个惊雷，猛地炸响在林渊耳边！
　　在废料堆里扒拉……捡漏……
　　这说的，不正是他之前的行为吗？难道器堂这边，也有人在做类似的事情？甚至……形成了某种暗中流通的途径？
　　他心脏狂跳，却强行压制住表情，依旧一副麻木等待的模样。
　　这时，旁边另一个年长些的杂役似乎看不过去，小声劝道：“刘执事您消消气，许是哪个不懂规矩的新人顺手拿走了，未必就知道价值。回头我们一定严加看管……”
　　刘执事重重哼了一声，又骂了几句，这才愤愤作罢。
　　很快轮到林渊，他领取了那少得可怜的三块下品灵石和一小袋糙米，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走出不远，他故意放慢脚步，果然听到身后传来那两个刚才说话的杂役的低语。
　　年长杂役：“唉，老刘又发火，也不知哪来的邪火。” 年轻些的：“谁知道呢……不过说起来，淬火池那边废料里偶尔是能淘换点好东西，前阵子不就有人……” 年长杂役立刻打断：“嘘！小声点！不想干了？那地方现在是能随便去的？听说王管事那边盯得紧，就防着有人……”
　　声音再次低下去。
　　林渊却已得到了关键信息。
　　器堂废料，并非无人问津！甚至可能存在着某种半公开的“淘换”行为，但如今似乎被上面严厉管控了。
　　王管事？是器堂的管事？还是指丹堂的王硕？或者另有其人？
　　线索依旧混乱，但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成形。
　　或许，他不必只盯着丹堂。器堂的废弃边角料，对于他的道种而言，或许同样是宝贵的资粮！而且，这边似乎更混乱，更容易找到漏洞。
　　当然，风险也更大。那个刘执事的警惕性，显然不低。
　　他握了握怀中那三块冰凉的下品灵石。
　　这点资源，对于正常修炼杯水车薪，但或许，能换来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情报。
　　他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了解器堂废料“行情”的人。
　　目光扫过器堂那喧闹的区域，林渊的脚步不再迟疑，汇入人流，很快消失不见。
　　暗流已然涌动，他必须尽快学会在其中游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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