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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
暑期的尾声在不知不觉中悄然临近，空气里依旧弥漫着夏日的燥热，但夜晚的风已经带上了一丝初秋的凉意。
这半个多月来，林寄欢仿佛掌握了某种润物细无声的节奏。他的微信消息不再像最初那样带着明显的目的性，而是变得更加日常，更加琐碎，像一片片轻柔的羽毛，时不时地拂过池静姝的心湖。
有时是一张天空的照片，配文「今天的云像小宝画的棉花糖」
有时是分享一首他正在听的、旋律舒缓的英文歌
有时是看似随意地问一句「静姝姐，今天画廊忙吗？小宝有没有闹你？」
甚至有一次，他发来一张食味楼新研发的甜品图，说「这个杏仁豆腐口感应该很清爽，下次带给你尝尝」。
池静姝的回复，也从最初公事公办的简洁，渐渐多了些温度。她会点评一下那朵“棉花糖”云，会告诉他那首歌很好听，会分享小宝的童言趣语，也会对那份杏仁豆腐表示出期待。
这种变化微不可察，却真实存在。连池静姝自己都意识到，她开始习惯并期待这些不期而至的分享，看到他的消息提示时，唇角会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那道因过往经历而筑起的心防，正在林寄欢持之以恒的温暖攻势下，悄然松动。
一个周末，池静姝回池家老宅吃饭。晚饭后，沈静婉拉着她在庭院里散步乘凉。月光如水，洒在静谧的园林中。
“静静，”沈静婉停下脚步，看着女儿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探究，“妈妈看得出来，小林那孩子……对你，恐怕不只是普通朋友或者对前辈的尊敬那么简单。”
池静姝脚步微顿，没有立刻否认。月光映照下，她的耳根微微泛红。
沈静婉观察着她的反应，心中了然，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更为郑重：“那孩子，人是真的好，耐心，细心，对小宝更是没话说。妈妈是怕……你若对他没有那个意思，就该早点跟人家说清楚，别耽误了人家。他还年轻，感情纯粹，受不起若即若离的磋磨。”
池静姝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向母亲，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经过思考后的坦然：“妈，我知道。我不会耽误他。”她顿了顿，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心意，轻声道，“我对他……也确实有一些好感。”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心里都微微一动，仿佛某个悬而未决的答案，终于落了地。
沈静婉看着女儿眼中那抹不同于以往的、带着些许柔软光亮的神色，欣慰地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背：“那就好。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把握。无论你怎么选择，爸妈都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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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各大高校陆续开学，林寄欢也重返校园，开始了大四的课程。见面机会不可避免地减少了，池静姝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上班，下班，陪小宝。
但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
微信成了他们之间最主要的纽带，联系频率甚至比暑假时更高。聊天的内容依旧是生活里最寻常的碎片：
林寄欢：「今天专业课的老师特别严格，感觉回到了高中。」
池静姝：「画廊新来的那批画框质感很好，布展效果应该不错。」
林寄欢：「食堂的糖醋里脊和静姝姐做的好像，但没你做的好吃。」
池静姝：「小宝今天在幼儿园得了朵小红花，特别骄傲。」
没有刻意的暧昧，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只有这种浸润在日常生活细节里的分享与回应。池静姝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于这种无声的陪伴。它会让她在忙碌的间隙感到一丝慰藉，在疲惫的夜晚感受到一份遥远的牵挂。那种被人默默放在心上的感觉，温暖而踏实。
时间悄然滑向九月底，池静姝的生日快到了。
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年那样选择安静地度过，或者只与家人朋友小聚。她主动给林寄欢发了消息，约他在食味楼见面，时间是生日当晚。
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她想要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生日当天，池静姝特意提前下了班，回家仔细打扮了一番。她选了一条藕荷色的改良式旗袍连衣裙，面料带着细腻的光泽，剪裁合体，既衬得她身段窈窕，又不失温婉大气。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气色红润，眼神明亮，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焕发出的、许久未见的光彩。
她提前到了食味楼，还是那个他们第一次正式吃饭的包间，清雅安静。她坐在那里，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心里竟难得地生出几分少女般的紧张与期待。
林寄欢准时赶到，他显然是刚从学校过来，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但眼神亮得惊人。他看到精心打扮过的池静姝，明显怔了一下，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有些局促地在她对面坐下。
“静姝姐，生日快乐。”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谢谢。”池静姝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他放在手边的一个看起来颇为古朴沉重的木盒上，“这是……？”
林寄欢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将木盒小心翼翼地推到池静姝面前：“生日礼物。希望……希望你喜欢。”
池静姝有些好奇地打开盒盖。下一秒，她呼吸一滞，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艳。
盒内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一个个小巧的白瓷盅。盅盖是半透明的，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盛放着的、色泽纯正饱满到了极致的矿物颜料。
那朱红，浓烈鲜艳，如同熔融的落日；
那石青，清冷深邃，好似雨后的晴空；
那石绿，苍翠欲滴，蕴含着无穷生机；
还有藤黄、赭石、胭脂……每一种颜色都纯粹、沉稳，散发着天然矿物特有的、无法人工复制的温润光泽和厚重质感。这绝非市面上任何工业化生产的颜料可比，是真正懂画、爱画之人梦寐以求的珍品。
“这……这太贵重了！”池静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轻轻拿起一盅朱砂，指尖感受着瓷盅微凉的触感，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寄欢，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这种品质的颜料，现在几乎已经绝迹了！”
林寄欢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惊喜和激动，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满足感。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无比坦诚地迎上她的目光，轻声说：
“不是买的。是我……我自己做的。”
“你自己做的？”池静姝彻底愣住了，她看看手中的颜料，又看看眼前这个笑容还带着些许学生气的年轻人，完全无法将这两者联系起来。研磨矿物颜料是一门极其古老、复杂且耗费心力的手艺，需要专业的知识、极大的耐心和体力。
“嗯。”林寄欢点点头，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找原矿花了些时间，研磨倒是还好，就是刚开始掌握不好力道，浪费了不少……还好，最后赶上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池静姝却能想象到这背后的艰辛。寻找品质上乘的原矿已是难事，那日复一日的敲打、研磨、沉淀、漂洗……需要投入多少时间和精力？三个多月，他几乎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在默默地为她准备这份礼物。
这份心意，远比颜料本身更加珍贵，重重地敲击在她的心坎上。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让她鼻尖微微发酸，眼眶也有些湿润。她小心翼翼地将瓷盅放回原处，合上盒盖，双手轻轻按在盒子上，仿佛那里面承载的，是一颗赤诚滚烫的心。
她抬起头，目光如水，深深地望着他，声音轻柔却清晰：“寄欢，谢谢你。这是我收到过的，最用心、最珍贵的生日礼物。”
她的肯定和感动，像是最好的鼓励。林寄欢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眼中闪烁的泪光，心中鼓噪着前所未有的勇气。他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锁住她的眼睛，那些在心底酝酿了无数遍、反复修改措辞的话语，终于在此刻，以一种最质朴、最真诚的方式流淌出来：
“静姝姐，我……我知道我比你小，可能还不够成熟，不够强大。我也知道，你经历过一段不愉快的婚姻，对感情可能会更加谨慎。”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低哑，却异常坚定：“但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不是一时冲动，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我喜欢你的温柔，喜欢你的坚强，喜欢你看画时专注的样子，喜欢你和小宝在一起时柔软的笑容……你的一切，我都觉得很好。”
“我不敢保证未来一定一帆风顺，但我可以保证，我会用我最大的努力，对你好，对小宝好。我会努力成长，成为一个足够可靠、足够让你依靠的人。我会尊重你的所有决定，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
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孤注一掷的恳切和期盼，轻声问：“静姝姐，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以男朋友的身份，正式地、认真地，追求你，陪伴你吗？”
包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窗外的霓虹灯光流淌进来，在他认真的脸庞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池静姝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温暖的泉水，缓缓流入她心中那块曾经干涸的土地。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空泛的承诺，只有最质朴的真心和看得见的行动。
她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炽热而纯粹的情感，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月光下盛放的优昙，清丽而动人。她迎上他紧张期盼的目光，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和肯定：
“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让林寄欢瞬间屏住了呼吸，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池静姝看着他这副傻乎乎的样子，唇角的笑意更深，她补充道，语气温柔而坚定：“林寄欢，我答应你。我们试试看。”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林寄欢。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差点带倒了椅子，脸上绽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那对小虎牙完全露了出来，眼睛里像是落满了星辰。
“真……真的吗？静姝姐！你……你答应了？！”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嗯。”池静姝含笑点头，看着他欣喜若狂的模样，心里也被一种久违的、甜丝丝的幸福感填满。
这顿饭，在一种如梦似幻的甜蜜氛围中结束。两人之间的那种无形的隔阂仿佛瞬间消失了，聊天变得更加自然随意，目光交汇时，总会不自觉地带上笑意。
吃完饭，林寄欢送池静姝去停车场。夜晚的凉风吹散了白日的余热，也稍稍冷却了他过于兴奋的神经。两人并肩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距离很近，手臂偶尔会轻轻碰到一起。
林寄欢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他偷偷瞄了一眼池静姝垂在身侧的手，那手指纤细白皙，在夜色中泛着柔光。他犹豫了再三，手心因为紧张而有些汗湿，反复握紧又松开。
终于，在走过一个路灯的光晕时，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池静姝微凉的指尖。
池静姝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却没有挣脱，也没有看他，只是任由他握着，耳根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爬上了一抹绯红。
感受到她没有拒绝，林寄欢的胆子大了一些，手指慢慢收紧，将她整个手都包裹在自己温热干燥的掌心里。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充斥着他的胸腔，让他恨不得这条路能再长一些。
“静姝……”他低声唤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刚确定关系后的新奇和甜蜜。
“嗯？”池静姝侧过头看他，路灯的光线在她眼中流转，温柔得不可思议。
“没什么，”林寄欢傻傻地笑了，“就是想叫叫你。”
池静姝失笑，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慢慢走向停车的地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内容无非是学校里的趣事，画廊的日常，小宝的调皮，都是最普通的话题，却因为彼此关系的转变，而染上了一层暧昧而甜蜜的色彩。
像所有刚确定关系的小情侣一样，带着几分羞涩，几分试探，又满心充盈着难以言表的欢喜。
到了车边，林寄欢还有些舍不得松开手。
池静姝看着他恋恋不舍的样子，心里软成一片，柔声道：“很晚了，你明天还有课吧？我送你回学校。”
“好。”林寄欢这才松开手，绕到副驾驶坐了进去。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晚的城市街道上，车厢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两人之间的气氛依旧有些微妙的暧昧和甜蜜，偶尔对视一眼，都会不自觉地笑起来。
将林寄欢送到学校门口，池静姝停下车。
“到了。”
林寄欢解开安全带，却磨蹭着没有立刻下车。他转过头，看着在车内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的池静姝，眼神亮晶晶的：“静姝，那我……进去了？”
“嗯！”林寄欢用力点头，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飞快地凑过来，在她脸颊上轻轻印下一个如同羽毛拂过般的、带着青涩和珍视的吻，然后迅速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校门，背影都透着藏不住的欢欣。
池静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偷袭弄得一愣，脸颊上被他亲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温热柔软的触感。她看着那个瞬间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良久，无奈又纵容地摇了摇头，唇角却抑制不住地，高高扬起。
车内，仿佛还残留着少年身上清爽的阳光气息，混合着那份独一无二的、名为“爱情”的甜蜜味道，悄然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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