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错情

　　“怎么突然想起来买钢琴了？”林惊尘上了唐景明的车，跟驾驶座的孟彬点了点下巴，算作招呼。
　　“我时不时来我妈这儿，有台钢琴练声方便。”

　　林惊尘坐下后整理身后挤作一团的衣物，笑笑：“那你不如住在这儿，正好多陪陪阿姨。”
　　“在考虑呢。”

　　按照林惊尘报的地址，他们去了当地颇有名气的综合店。
　　综合店品牌多，选择多。

　　钢琴行和其他店比总显得独立，门内外装潢都透着简约高雅的艺术气息。
　　林惊尘其实没来过当地琴行，她家的钢琴是很早前从老家运来的。

　　孟彬站在琴行门口，看了一眼他俩，自寻了个理由走开了。

　　店员迎上来，脸上笑意比外面的阳光还灿烂几分。
　　展厅偌大，林惊尘大致扫了一眼，客气地对店员说：“我们自己看看，有需要再叫你。”
　　店员应下了，却没有要走开的意思，站在离两个人三五步的地方盯着他们。
　　精明的眼珠转了一转，盘算着什么。

　　“你有感兴趣的品牌么？”
　　林惊尘转头问唐景明。
　　后者摇头：“我对钢琴要求不高，你看哪个合适就可以。”

　　“这么信任我，不怕我和琴行合伙宰你啊。”林惊尘没看他，视线穿梭在一架架钢琴上。
　　“那我认了呗。”唐景明一笑。

　　店员按耐不住，上前两步，挂着笑：“我给两位介绍一下吧。”
　　随即便自顾自开始介绍，上下嘴唇再没有合上。

　　林惊尘也不好打断，只好默默听着，嘴角挑着浅淡的笑意。
　　“怎么样，有感兴趣的吗？”终于介绍完，店员立刻将闪着光的眼神放在两人身上。
　　听在林惊尘耳中，这店员推荐的钢琴性价比低，材质音色都一般。

　　林惊尘遥遥一指：“我想看看那个。”
　　店员循着她的指尖望去。

　　一架雅马哈的立式钢琴，不是自己推荐的其中一款，店员的嘴角立时松下来。
　　询问是否可以试弹的时候，店员隔了两秒才散漫地歪着头，轻点下巴。

　　林惊尘斜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见她去试琴，弹得还怪好，店员眉尾高挂，不爽地背过身翻了个白眼。

　　“这还不错。”林惊尘起身，示意唐景明坐下，“你试试。不喜欢的话再试试那架卡瓦依”
　　她起身时一瞥，那店员的脸拉得比冬瓜还长。

　　见她看过来，那店员也不跟着了，一旋身离开。

　　“店员刚才推荐的不好吗？”见店员离开，唐景明停下试琴的手，询问。
　　“你都把我带出来了，还听别人的啊？”林惊尘开玩笑道。

　　唐景明低笑出声：“听你的。”

　　“他们推荐的未必不好，只是难保有欺负外行的，比如刚才那个店员。”
　　两人试了不少琴，那店员的眼神始终黏在他们身上。
　　直到一对父女进来，她才收回目光，扬起笑脸一脚紧一脚冲过去。

　　看着那位父亲局促搓手的样子，再一问，得知那七八岁的小姑娘对钢琴喜欢得不行，又是初学，店员暗喜，张口就来。
　　眼里的光显然在盘算着能拿多少提成。

　　那位父亲对这方面一知半解，店员每说一句就抑扬顿挫地哦一声，由着她胡乱推荐。
　　看上去也是个普通家庭，张口闭口始终在担心预算。

　　要不是这小女孩十分喜欢钢琴，或许这位父亲这辈子都不会有踏进来的时候。
　　那人陈旧的夹克和酱油一样的肤色让林惊尘连瞄了好几眼，微微皱眉。

　　唐景明捕捉到她犹豫的目光，站到她身侧。
　　“那店员在忽悠人啊？”
　　“嗯。”

　　林惊尘移开目光，走了几步，频频回头。
　　最终还是定住脚步扭身回去。

　　“琴键最好要实木的，琴弦要原装的。”
　　林惊尘站在那三人面前，忽略店员冒火的眼睛，对那位父亲道。

　　唐景明跟上来，站在她身侧，对那位父亲点头，明显在附和她的话。

　　那位父亲顿时半信半疑地看着那店员。
　　“哪怕同价位的钢琴也会有音质的区别。”林惊尘又道，接着按对方的预算给出自己的建议后就不再多说，转身和唐景明继续挑选钢琴。

　　那父亲也没全信林惊尘，于是当即打定主意回去做足功课改天再买。
　　店员咬牙切齿地回到柜台，目光钢针似的扎在他俩背后。

　　两人选好品牌型号，在柜台办理手续后离开。

　　“诶，那两个人很眼熟啊，那女的是不是弹钢琴的那个，叫林惊尘的？”另一个店员一手整理发票，另一手打开手机搜索，“诶对对对，就是她，哎呀早知道刚才上去打声招呼了。”
　　在她身侧被搅黄了订单的店员看着店门外若有所思。

　　“你怕不怕给自己招来麻烦？”走向电梯的路上，唐景明侧目看她，问。
　　“我没法装作没看见。”她说。

　　林惊尘父母二三十年前赶上热潮做了外贸，家里算富裕，这才让她幸运地走上专业的道路，可寻常人即便仅仅拿艺术当业余爱好也不意味着花销就少。
　　学钢琴的成本从一开始就不会低，她知道。

　　唐景明看她的目光里满是欣赏。

　　两人一路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孟彬倚在车门外看手机，见他们下来，便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手机震动起来，林惊尘看见屏幕上是苏莫两个字。
　　接起来听了两句，她应了几声好。

　　放下电话，林惊尘看向唐景明：“苏莫说有工作要谈，我得先回公司。”
　　唐景明点点头：“那送你回公司。”

　　孟彬一听就发动汽车往星程的方向驰去，开车时频频看着后视镜的唐景明，欲言又止。
　　本来他该直接开去唐景明提前定好的餐厅，但人在林惊尘面前一个字儿也没说，他也不敢多嘴。

　　眼见对方公司大门口下了车，孟彬这才忍不住问：“那你定好的餐厅怎么办？”

　　唐景明看着自动门在她面前分成两半，随后她的身影越来越小，看也没看孟彬。
　　“那就只能咱俩去吃了呗。”

　　“咦哟……”孟彬嫌弃地回过头看他一眼，转回来后又扭过去再看一眼。

　　……

　　林惊尘直奔苏莫办公室，开门的动作大了些，扇动得门口龟背竹的叶片险些勾在一起。
　　“来了，坐。”
　　苏莫指了指前面的转椅。

　　林惊尘也没兜圈子的心思，坐下后张口而出：“让我上省台元宵晚会？”
　　“是啊。”苏莫眼尾的细纹都像带了些笑意似的。

　　林惊尘低眸沉思。
　　新年音乐会达成的效果确实出乎她意料得好。
　　省台的春晚和元宵晚会都是和省文化厅联合举办的。春晚已经定下了，这几天准备录制，而元宵晚会还有几个节目没落实。
　　看样子，那天音乐会她确实给魏钦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林惊尘的目的达成了。

　　省台春晚她倒是没什么想法的，人人都想上，大概率轮不到她，但元宵晚会先前她跟苏莫提过。
　　公司没表态，苏莫也就含糊其辞。
　　如今她也算靠自己的表现争取来了。

　　“省文化厅点名要的你。是个器乐合奏的节目。”苏莫继续补充。
　　说完，正视林惊尘。

　　这些天她倒是对林惊尘有些另眼相看了。
　　自己跑去争取省里的新年音乐会，不仅争取到了，甚至带来了后续更多效益。
　　正因此，公司自然不会真的对她自作主张的行为有什么不满。

　　“这次我的节目还会变动吗？”
　　林惊尘语气带了点玩味，听在苏莫耳中自然有些阴阳怪气。

　　“当然不会，元宵晚会可是和文化厅合办的。”苏莫也不恼，连忙嗔她一眼。

　　她笑了一声，拎包走了。

　　年前她还有一个杂志拍摄，拍完今年就收工了。
　　杂志拍摄在外地，那会儿离过年还有个三天，或许拍完杂志她也不用回来了，直接飞回老家就好。
　　心里估着什么时候收工回家，边发了个消息让凤梨来接。

　　凤梨到得比她预想的更快。
　　她一脚刚踩在车里，人还没挨到车椅，凤梨机关枪似的说开了。
　　“姐，你快快快，看微博，你又上热搜了。”

　　林惊尘一顿，慢慢收回另一只脚，关上车门：“好事坏事？”
　　“坏事。”凤梨回过头看她一眼，“你上午是不是跑去世纪广场买钢琴去了？还跟唐景明一起？”

　　“被拍到了？”林惊尘眉头总算有了变化，微微拧动在一起。
　　什么理由被骂都可以，但因为两年前被网暴的事件，她绝不愿意因为跟男人沾边而被骂。

　　“是……也不是，有个自称店员的人骂你。”
　　凤梨发动汽车应话的时候，林惊尘已经点开了微博。

　　#林惊尘看不起人#，一个吊车尾的热搜。

　　话题主持人是一个营销号，配图是截图别人的投稿和几张监控图片。

　　图上的投稿内容写的是：“坐标世纪广场，本人钢琴行店员，今天遇到林惊尘唐景明同行买钢琴，林惊尘全程对店员冷眼，我全程热情地跟她介绍钢琴，结果完全不理人，直接从我旁边过去自己试钢琴，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样子。大姐你很火吗？拽什么啊？”

　　之前粉丝掐架的事才过去没多久，她这下又上热搜，还是不好的热搜，这不又得挨骂？
　　点开评论，林惊尘随便刷了几下就退出来。
　　无非就是附和这条微博，说她怎么不好，早就看不惯她之类的。

　　当然也有人开始拿她和唐景明一起买钢琴做文章。
　　林惊尘多刷了一会儿，忽然看到一条微博，手指顿住，眨眨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

　　唐景明把买钢琴的发票拍出来发了微博。
　　“林惊尘是我仗着跟她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才拐来帮我挑钢琴的，因为我真的不想被骗啊……”

　　顺带复盘澄清了她和店员之间的对话，一句一句写得跟剧本对话似的严谨。

　　林惊尘还真没想到唐景明会趟这趟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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