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幅画

作者:南山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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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途的序曲


      从苏黎世起飞的航班在云层中平稳航行,梨璐望着舷窗外翻涌的云海,指尖无意识地轻抚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蓝宝石在晨光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戒圈上藤蔓缠绕建筑的纹路已经变得熟悉而亲切。

      “睡不着?”风檐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刚醒时的慵懒沙哑。

      梨璐转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温柔地注视着她。机舱里大多数乘客还在沉睡,只有他们头顶的阅读灯投下一小片温暖的光晕。

      “在想皮埃尔说的那个故事。”她轻声说,生怕打破这份静谧,“他和他夫人在艺术中心相识的故事。”

      风檐调整了座椅角度,让两人能并肩看着舷窗外的景色。晨光为云层镀上金边,仿佛一条无尽的康庄大道。

      “那是艺术中心最动人的传说。”他微笑,“每次去,他都要跟人讲一遍。”

      空乘开始分发早餐,精致的瓷盘上摆放着可颂和水果。风檐细心地将自己的酸奶杯推到梨璐面前——他知道她喜欢这个牌子,特意跟空乘多要了一份。

      “谢谢。”梨璐挖了一勺酸奶,忽然想起什么,“我们是不是该给团队带些礼物?”

      风檐从随身行李中取出一个清单:“已经准备好了。林薇想要瑞士巧克力,张钧收集邮票,其他同事是军刀和手表。”

      这份周到让梨璐心头一暖。他总是这样,在她想到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一切。

      用餐时,他们聊起艺术村接下来的计划。春季艺术节即将开幕,新的艺术家即将入驻,还有几个重要的合作项目正在洽谈。每一个话题都让他们更加期待归程。

      “知道吗,”风檐放下咖啡杯,“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反而更清楚艺术村未来的方向。”

      梨璐点头:“距离让人看清本质。就像作画时退后几步,才能看清整体构图。”

      舷窗外的云层渐渐稀疏,露出底下连绵的山脉。航班即将开始下降,瑞士已经成为身后的风景,而家乡正在前方等待。

      飞机落地时,北京正笼罩在午后的灰蒙中。踏上廊桥的瞬间,梨璐忽然感到一丝不真实——十小时前他们还在阿尔卑斯山脚下,现在却已经回到了熟悉的环境。

      取行李时,风檐的手机不停响起邮件提示音。他快速浏览着,眉头微蹙。

      “怎么了?”梨璐关切地问。

      “艺术节布展出了点问题。”他将手机递给她看,“材料运输延误了。”

      照片上,艺术村的主展厅还空着一大半,原本应该到位的展品还堵在海关。

      “需要直接过去吗?”梨璐已经做好了改变行程的准备。

      风檐摇头:“先送你回家休息。倒时差更重要。”

      但这个计划在接机口就被打乱了。林薇和张钧举着欢迎牌等在那里,脸上写着明显的焦急。

      “风先生,梨老师,抱歉这么急着来接机。”林薇接过推车,“但艺术节的事情真的需要你们定夺。”

      车上,张钧汇报着详细情况。由于海关抽查,几件重要展品可能要下周才能到位,而艺术节开幕式就在五天后。

      “替代方案呢?”风檐问,语气冷静。

      林薇递上平板电脑:“我们筛选了几位本地艺术家的作品,可以临时补位。但需要梨老师帮忙协调。”

      梨璐接过平板,快速浏览着备选作品。时差让她的头隐隐作痛,但专业素养让她立即进入状态。

      “这位雕塑家的作品不错,”她指着一组金属雕塑,“风格与主展厅很搭,而且能体现艺术村的建筑美学。”

      风檐凑过来看,发梢轻轻擦过她的脸颊。这个熟悉的接触让梨璐精神一振,仿佛又回到了并肩工作的日常。

      “就按梨老师的意见办。”他对林薇说,“联系这位艺术家,说我们愿意提高租金,但要求明天就到场布展。”

      车子驶入市区,熟悉的街景让梨璐真切地感受到归来的实感。瑞士的雪山湖光如同美好的梦境,而这里,才是他们扎根的土地。

      艺术村在夕阳中迎接他们的归来。虽然离开了不到两周,梨璐却觉得仿佛过了很久。门口的保安笑着打招呼:

      “风先生,梨老师,欢迎回来!瑞士好玩吗?”

      主展厅里,布展工作正在紧张进行。见到他们,工作人员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汇报着进度。风檐耐心地听着,不时提出建议。

      梨璐走到自己的《冬至》系列前,发现画作被调整到了更显眼的位置。新的灯光设计让画面呈现出不同于瑞士展出的效果。

      “喜欢这个调整吗?”风檐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

      “很好。”梨璐点头,“国内的光线更适合这种打光方式,能让色彩的层次感更丰富。”

      他们沿着参观路线巡视,在每个展区停留。风檐检查着设备安装,梨璐评估着展陈效果,默契得仿佛从未离开。

      走到公共艺术区时,梨璐停下脚步。这里新增了一组装置艺术,用废弃的建筑材料创作,呼应艺术村的建设历程。

      “这是谁的作品?”她问。

      林薇上前解释:“是美院学生的毕业创作。风先生出国前特批的,说要给年轻人更多机会。”

      梨璐望向风檐,他正蹲在地上调整装置的平衡。这个总是支持年轻创作者的他,比那个站在领奖台上的建筑大师更让她心动。

      巡视结束,夕阳已经西沉。工作人员陆续下班,展厅里重归宁静。梨璐和风檐最后检查了一遍安防系统,锁上门离开。

      “去喝碗热汤?”风檐提议,“我知道有家店这个时间应该不用排队。”

      这个接地气的建议让梨璐笑出声。是啊,他们回来了,回到了充满烟火气的生活。

      那家汤店藏在胡同深处,老板娘还记得他们。

      “风先生,梨老师,好久不见!”她热情地引座,“老规矩?鸡汤加竹荪?”

      热腾腾的鸡汤端上来,香气驱散了旅途的疲惫。梨璐小口喝着汤,感觉时差带来的眩晕渐渐消退。

      “还是这里舒服。”她环顾狭小却温馨的店面,墙上的老照片记录着这条胡同的变迁。

      风檐为她夹了块鸡肉:“所以一下飞机就想带你来。在瑞士的时候,我就想念这个味道。”

      隔壁桌是对老夫妻,安静地分享着一碗汤。老爷子细心地把香菇都夹给老伴,老太太则把鸡腿夹回给他。这种经年累月的默契,比任何热恋都动人。

      梨璐的目光与风檐相遇,两人会心一笑。有些感情,不需要言语也能相通。

      饭后,他们沿着胡同散步。初春的晚风还带着凉意,风檐很自然地将外套披在梨璐肩上。

      “下周要开始忙了。”他说的是艺术节的事,但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个期待已久的约会。

      “嗯。”梨璐点头,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戒指,“但我很期待。每次艺术节都能遇见有趣的人和作品。”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在这个平凡的夜晚,归国的实感终于完全落地。瑞士的星空很美,但这里的灯火更温暖。

      走到梨璐公寓楼下,风檐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

      “差点忘了,这是皮埃尔托我带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套精装素描本,封皮用的是艺术中心剩余的建材,每一本的纹理都独一无二。

      “他总是这么细心。”梨璐抚摸着独特的封皮材质,想象着皮埃尔挑选时的认真表情。

      风檐微笑:“他说期待你用它画出新的作品,下次去瑞士时要办个展。”

      在楼道口分别时,梨璐忽然感到一丝不舍。十几天的形影不离,让她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

      “明天见。”他轻轻拥抱她,在她发间落下一个吻。

      “明天见。”

      上楼时,梨璐回头望去。风檐还站在原处,目光温柔地追随着她。这个画面,与瑞士雪山下的告别如此相似,却又如此不同。

      接下来的几天被艺术节的准备工作填满。梨璐忙着与参展艺术家沟通,风檐则统筹全局。他们常在会议室擦肩而过,交换一个默契的眼神,或者悄悄塞给对方一块巧克力——都是瑞士带回来的。

      这种忙碌而充实的状态,让梨璐感到莫名的安心。创作需要灵感,但更需要这种扎扎实实的日常。

      布展最后一天,问题还是出现了。一位国外艺术家的装置作品在运输中受损,无法按时展出。

      “保险公司在处理赔偿,”林薇汇报着,脸色凝重,“但开幕式怎么办?这位艺术家是很多媒体关注的焦点。”

      所有人都看向风檐。他沉思片刻,转向梨璐:

      “你的新作品能提前展出吗?”

      梨璐一愣。她确实在准备新系列,但原本计划在艺术节后期才发布。

      “是什么主题?”张钧好奇地问。

      “《归途》。”梨璐轻声回答,“记录这次瑞士之行的感受,还有一些...个人情感的转变。”

      会议室安静下来。风檐的目光充满鼓励:“我觉得很合适。艺术节需要真诚的作品。”

      于是,原本预留的展区被重新布置。梨璐的新作被提前揭开面纱——那是一组融合建筑与自然的水彩画,瑞士的雪山与艺术村的轮廓在画中对话。

      最特别的是中央的主画,描绘的是那个山间教堂的内部。光线从祭坛后的玻璃窗射入,正好照亮画中两个并肩而坐的背影。虽然只是背影,但熟悉的人都能认出那是谁。

      “这是...”林薇惊讶地看着画中的细节。

      梨璐微笑不语。风檐站在画前,眼中情绪翻涌。他认出了那个瞬间——他求婚的时刻,被永远定格在她的画中。

      布展完成时已是深夜。工作人员陆续离开,梨璐独自在展厅做最后检查。在新作前,她发现多了一个小小的标签——风檐亲手写的注释:

      “有些时刻,值得用余生回味。”

      这句话,比任何专业的展签都更打动人心。

      艺术节开幕式当天,阳光灿烂。《归途》系列成为最大亮点,观众在画作前流连忘返。很多人在那幅教堂画前驻足,猜测着画中人的故事。

      风檐作为艺术村创始人致辞时,特意提到了这个系列:

      “艺术最动人的力量,在于记录那些定义人生的时刻。感谢梨璐老师,用她的画笔为我们保存了这些珍贵记忆。”

      台下,梨璐与他对视,无需言语已然心意相通。她手上的戒指在灯光下微微闪烁,像是在回应这份深情。

      展会间隙,一位老先生来到梨璐面前:

      “梨老师,我是艺术评论家李慎之。您的《归途》系列让我很感动。”

      梨璐认出这位在艺术界德高望重的长者,连忙致谢。

      “特别是这幅教堂,”李老指着主画,眼镜后的眼睛闪着智慧的光,“它让我想起我的妻子。我们也是在教堂求婚的,五十年前。”

      这个故事让梨璐动容。她陪着李老在画前聊了很久,听他讲述半个世纪的爱情故事。临走时,李老说:

      “年轻人,珍惜眼前人。艺术可以永恒,但爱情需要用心经营。”

      风檐远远看着这一幕,没有打扰。他知道,梨璐的作品之所以动人,正是因为她总能触及人性中最柔软的部分。

      开幕式结束后,他们终于有时间独处。风檐带着梨璐来到艺术村顶楼的露台,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展会现场。

      “累吗?”他递给她一杯热茶,是她最喜欢的桂花乌龙。

      梨璐摇头,反而觉得精神焕发:“李老的故事让我很感动。五十年的相守,多么不容易。”

      暮色中的艺术村灯火通明,访客们还在各个展区间流连。从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见《归途》系列展区前依然排着长队。

      “你的画打动了很多人。”风檐轻声说,手臂自然地环住她的肩。

      梨璐靠在他肩头:“因为他们都在画中看到了自己的故事,或者期待的故事。”

      晚风拂过,带来远处孩子们的欢笑声。在这个美好的夜晚,他们共同创造的艺术空间正在温暖着无数心灵。

      夜深了,艺术村重归宁静。梨璐和风檐最后巡视着各个展厅,确认一切完好。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只剩下保安在门口值班。

      在《归途》系列前,风檐停下脚步:

      “知道我今天最开心的是什么吗?”

      梨璐望向他,等着答案。

      “不是展会成功,不是媒体好评,”他的目光温柔,“而是看到你能从容地面对所有挑战,包括临时更换展品这样的突发状况。”

      这句话让梨璐心头一暖。确实,与一年前那个在个人画展上忐忑的她相比,现在的她更加自信从容。这份成长,离不开他的支持与信任。

      走到艺术村门口,那幅马赛克壁画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梨璐想起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它的震撼,想起这一年来发生的点点滴滴。从相知到相爱,从合作到相守,每一步都那么自然,像是早已写好的剧本。

      “下周,”风檐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戒指,“我们要开始新项目了。”

      “什么项目?”她好奇地问。

      他微笑,目光投向远方的星空:

      “设计我们的家。”

      这个答案让梨璐微微一怔,随即了然。戒指已经戴在指间,余生已经许下,是时候建造属于他们自己的空间了。

      回程的车上,梨璐靠着车窗小憩。半梦半醒间,她看见瑞士的雪山与艺术村的轮廓在梦中交融,而风檐始终站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那些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都化作画笔下的色彩,温暖而真实。

      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公寓楼下。风檐正温柔地看着她:

      “到家了。”

      这两个字让梨璐心中涌起暖流。是啊,无论走过多少地方,看过多少风景,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家。

      下车时,他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晚安,我的艺术家。”

      “晚安,我的建筑师。”

      这个称呼让他们相视而笑。是啊,他们是彼此最贴切的定义,也是彼此最温暖的归途。

      上楼时,梨璐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明天的太阳升起时,他们还会在艺术村相见,继续书写属于他们的故事。而那些故事,将会被永远珍藏在画作中,珍藏在建筑里,珍藏在往后余生的每一个日子里。

      归途的终点,永远是新的开始。而他们的新篇章,正在春风中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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