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训狗
头顶的简灯闪烁。
瑾之迟缓地转过身。
只花了0.1s,他就从神游状态抽身,并且再花了0.1s来理清与消化自己目前的状况,和到底如何去处理应对这种史诗级会面。
如果他没记错,周屹桉,也许,应该,大概,现在是他的前男友兼被他盖过章的负心汉?
负心汉此时距他距离其实很远,两米开外,因此瑾之能够很好的看清那天并未见到的生日宴主角,到底长什么样子。
硬朗深邃的眉骨下是一双留白过多的琥珀色眼眸,眼珠睥睨着朝着这边看来,神情淡淡,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与疏离。
比沈砚辞给他的感觉还要冷千倍万倍。
失序的心脏重回胸膛,瑾之很轻地眯了一下眼。
这下好了,若是把这两个人带回公寓,他觉得自己连空调也不用买了,直接把这两个冰块拉到房间实现人工制冷算了。
顺带还能把需要冷冻的鲜肉瓜果一起冻了,帮姬初玦省一笔冰箱电费,从而用这笔钱去做更加有意义的事情。
他看拨给地铁局优化它那糟糕的排水系统这个提议就挺不错的。
瑾之放空大脑,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着。
他本身对周屹桉的记忆就不多,勉强记得的片段还碎得跟渣似的,换句话说,他不清楚原身和周屹桉的那些爱恨情仇与过往纠葛,从零零星星的印象中拼凑出来的也只有最先开始的评价——
巅峰时产生的虚伪拥护,真正落魄时马上落井下石撇开一切关系的小人。
无论真相如何,单是对方在自己被卖入拍卖行时袖手旁观这一点,就足以让瑾之对他生不出任何好脸色。
在神游期间,两人就一直这样相顾无言地对视着,而周屹桉从第一眼看到他起,眉头就紧紧拧成一个小疙瘩,薄唇抿着,止又欲言的模样。
“能让让吗?”瑾之拿不准对他的态度,只能模仿着苦情剧主角的说话方式,本能地不想弱了气势,语气硬邦邦的,“你有点挡路了。”
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语,令周屹桉眉拧得更紧,眸色更深了些。
他没动,反倒往前方拉近了一步,投下的阴影全然笼罩前方的少年,空气被压缩,空间瞬间变得逼仄,压迫感十足。
“苏淮枝,”他重申道,还带了种瑾之不理解的复杂情绪,“我有话要给你说。”
“那你说吧。”
瑾之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挪,后腰抵上大理石洗手台,那股凉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让他更清醒了些。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里却在想,无论说什么,自己大概都不会往心里去,也不会听。
得到首肯,周屹桉周遭紧绷凝滞的空气也得以流动,他望着那双已不复往日温情、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的绿色眼眸,缓缓呼出一口气。
“你根本就不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姬初玦他……不是好人。”
他说的应当是能归为警告中夹带着关心的话语,可眉宇间依旧是冷的,坠着冰渣子似的。
“他不是你以为的样子,靠近他,你会被啃得连骨头也不剩。”
即便是对姬初玦的印象再怎么久远,经历了几近一个月的相处也足以让瑾之琢磨分析出一些新的东西。
可那些老些长谈的,类似于“整个皇宫只有门前两座花坛是干净的”这种众所周知的事情,就别拿出来讲了。
“……所以呢?”
他懒懒地抬起眼,唇角扯出一个没有什么感情的微笑弧度,几乎都要被这人的逻辑逗乐了。
“周少爷今天特意在这里堵我,是想上演一出浪子回头的戏码?劝我不要自甘堕落去当别人的替身,然后呢?回头来做你不见光的笼中鸟吗?”
句句带着笑意,却句句暗含讽刺,先前眼尾染出的那抹的薄红已经往鼻尖及更多莹润的肌肤处蔓延,沁出的朦胧水雾笼罩着翡翠般的眸子,漂亮得惊人。
被这样一个美人,这样一双湿漉的绿宝石眼眸看着,是个人过来看着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恨不得立刻跪下来,把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摘下来赔罪。
更何况周屹桉本来就有罪在身。
“不是。”
目光落在少年洇出一道湿痕的眼尾,那里透着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感。周屹桉下意识地想伸出手去碰触,指尖却在半空中僵住,最后只能无力地垂下。
这个动作,连带着他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我知道你有很多不满,但那只是先生布置的任务,并不是我的本意。”像是竭力在克制什么,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语气却仍是硬的。
话题猝不及防的跳跃,对方依旧神色冷漠,以至于瑾之被砸懵的同时,足足反应了两秒,才明白那句消息中含有的巨大信息量。
什么先生?什么任务?
当初疑惑自己死亡的他,居然自然而然地忽略掉了另外一件更加诡异、更加说不清的事情。
家族落魄的小少爷,为什么会直接略过打工还债的阶段,甚至于连金丝雀阶段都略过了,直接被仙人跳卖进拍卖会了?
自己却对此浑然不知,那么只能说明,他并不是任务的核心,而是一颗连具体任务都不清楚的、被迫卷入棋局的棋子。
一个充满着不可思议的想法快速掠过脑海,瑾之静静地望着他:“那是谁的本意,先生的吗?”
“……总之,你离他远点。”周屹桉狼狈地别开脸,没有回答刚刚那个问题。
见他这幅闭口不言的模样,瑾之更加确认了心中所想,忽然笑了。
“周屹桉,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那点迟来的愧疚,除了能让你自己好过一点,对我来说,什么都算不上。”
唇角的笑意扩大,沉淀下的绿意却只余一片森冷。
“让我猜猜,你那位先生的任务,是不是出了什么你意料之外的岔子?”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比如,我这颗本该被废掉的棋子,不仅没死,反而跳到了一个更有权势的棋手那边,让你感到了威胁?”
“你怕我脱离掌控,怕我坏了你们的大事,甚至怕我报复你。”
少年眼眸中的嫌厌之色满到几乎溢出,纤细的手指伸出,却保持着几厘米的安全距离,虚虚地点了点周屹桉的胸口。
仿佛再靠近些,就会沾染上一些肮脏的东西。
周屹桉不语,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舔舐上那双仿佛只要在往前一点,就能彻底与他相触的手。
那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很适合被另一双比他更宽大更粗糙的手包裹着。在顶光的照射下薄得几乎透明,透着股莹润如玉的质感,埋于肌肤下的黛色血管清晰可见。
“所以,你现在才会假惺惺地关心我,试图用你以为的那廉价的爱,重新掌控我。”
“周屹桉,现在的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目光跟随着收回的指尖,落回少年身上,琥珀色的瞳仁中盈着不解、震惊与愧疚,时间在这一刻被慢放,每一帧都宛若慢动作镜头一般被无限拉长。
他们之间的距离离得很近,能得他清晰地看清瑾之脸上未干的水珠,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长卷睫毛和胜雪的冷白肤色,能感受到与温热呼吸交织在一起的、萦绕鼻尖的幽冷香气。
以及倒映在那双眸色恹恹,晕出的潮红未褪,神情却已归于平静的眼中,那个缩小版的、面目可怖又滑稽的自己。
但比他苍白辩解先到的,是一道更显慵懒的声音。
“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现在看来,只是路被拦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