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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苏小晚的家在肉联厂附近，和陈素辞家离得不算远。她抱着东西坐在陈素辞新买的车的后座，感受着风吹过耳边、车轮碾过土路、链条转动的声音，心里觉得无比畅快，仿佛她的灵魂要随风飞起来了一般。
“素辞，我好开心！”苏小晚简直想张开手臂大喊。
陈素辞温柔的声音随风传来，“我也是！”
情感总是最神秘的东西，某一时刻的突然悸动，会让你感觉这个世界无比真实，无比可爱。
苏小晚家这边是几户人家共同住在一个大杂院里，所以两人一骑进院门，就有人凑过来打听道：“小晚啊，这是你朋友吗？长得乖俊的哩。”
“哟，这手上还抱着好一大包东西，这是从百货大楼回来？”
“小晚啊，不是婶子说你，你这么大手大脚的，以后结了婚了怎么办？”
苏小晚最不爱听的就是这种话，她爸妈都没说什么，轮得到别人来教训她？
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婶子你家昨天是不是买肉了？这么不节俭，以后老了怎么办啊？”
那人一口气被堵的上不来，“我和你能一样吗？好心劝你不听，以后迟早吃亏，那个男的会看上个大手大脚的姑娘！”
苏小晚淡淡道：“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我爸妈自然会替我操心，您有那个闲工夫管我，不如去操心您自个儿子。”
苏小晚也不想这些大妈大婶们再在这里聒噪陈素辞的耳朵，就把东西抱下来，和陈素辞道别。
“素辞，我下回再请你来我家玩！”
“好啊。”陈素辞朝她挥挥手，“下次见。”
“下次见！”
苏小晚回家的路上，还有个大婶一路跟着打探陈素辞的情况。
“小晚啊，你那朋友长得真好，跟海报上的人一样，她家住哪里？有没有工作？结婚了没有？”
苏小晚闷不做声，直直进了家门，把一切杂音都关在外头，气的大婶在她家门口直跳脚。
废话！说话干嘛，那大婶的儿子长得那么寒碜，人又不上进，哪里配的上她家素辞！
另一边，陈素辞骑着自行车回到职工楼也引起了一片瞩目。
“小辞买新自行车了？”
陈素辞笑着打招呼，“是新买的，我妈好不容易换来的自行车票。”
“这新的就是不一样，瞧着颜色，多亮！”曾大爷看到这自行车都快走不动了，眼睛直盯着自行车看。
他家可是五口人，也就一辆自行车，这陈家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女儿，一辆自行车还不够，竟然还要买两辆，可真舍得！
果然也就有人说了了，“小辞啊，你妈不是有辆自行车吗？你两一个厂上班，干嘛还要多买一辆，这不费钱吗？”
陈素辞笑了笑，“虽然一个厂上班，但不也经常时间错开吗？多辆自行车总是方便点。再说了我家两个人都上班，我妈工资又那么高，多买一辆自行车的钱，凑凑就出来了。车就在这里，又不会浪费了去。”
众人想想陈春念是五级钳工，陈素辞也有工作，确实无话可说，有很多人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当做孤儿寡母，可怜兮兮的陈家，在这职工楼里的条件竟可以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
孙二利看着陈素辞推着车进来，看着一群人围着陈素辞夸赞她自行车的漂亮结实，心里妒火中烧——
那自行车多漂亮啊！
流畅的车身，柔软的座椅，清脆的铃铛……
如果他能留在城里，他也可以买一辆这样的自行车……
如果他爸的工作能够给他……
如果他爸……
如果……
陈素辞不经意间抬头，对上孙二利的通红的眼睛，眉头一皱，那眼里的恶意让她浑身不舒服。
这是又要做什么幺蛾子了？
心下紧张，只要千人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这段时间一定要小心点。
还没等陈素辞警惕多久，就传来一个让人惊愕的消息。
“孙大爷摔断腿了？”
陈春念点点头，也有些想不通：“说是喝醉了酒，起夜的时候人也不太清醒，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陈素辞奇怪，“屋里不是有卫生间吗，怎么要跑到外面去？”
陈春念同样不解，不过她对隔壁那家向来没什么好感，也就没有什么同情的心思，“鬼知道他为什么跑外面去，要不是聂老头下晚班回家，见他躺在楼梯上昏迷不醒的样子，赶紧把人送去了医院，不然出事了都没人知道。”
聂老头是机械厂的保安，每天都值班到很晚才回来，如果不是他正好撞上，孙大爷在楼梯间躺上一晚上，有什么事还真不好说。
陈素辞抚着下巴思索，这事怎么都透着一股诡异，没听说谁家有什么喜事，孙大爷也不是个嗜酒的人，好端端的喝那么多酒干嘛？
陈春念：“不过他这一摔摔得狠了，医生说起码要躺半年，隔一段时间就要换药，还不能保证没有后遗症。孙家旺还有工作呢，这一出事，也不知道厂里怎么安排？”
陈素辞微微一愣，突然想起孙二利那天通红的、洇满了恶意的眼睛，瞬间明白了，抛开一切不合理的地方，去找这件事的最大受益者，就是——孙二利。
“妈，还是得离孙家远点，我怀疑这件事就是他们家里自己搞出来的。”陈素辞给陈春念说了自己的发现。
“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孙二利那样子也不太正常，如果他这次得了利，难保不会助长这种心思，以后和别人有什么矛盾，就用害人甚至是杀人的法子让自己获利。”
陈春念被她说的吓了一跳，不可置信道：“为了一个工作，他就能做出这种事？让他下个乡，怎么还害人了呢？那些干部子女不同样要下乡，哪个条件不比孙二利好？也没见为了不下乡做出这种事啊！”
陈春念被惊的在屋内直转圈，“不行！千万要离这种人远点，万一他那天看不顺眼，不知道又会使出什么阴招。”
陈素辞点点头。
母女两人交流了一番后，就各自回房休息，但心里的想法已经不一样了。
隔天厂里就对孙大爷做出了安排，因为这是孙大爷自己饮酒导致的事故，厂里并不负责，但也对他的情况进行了慰问，然后给出他两个选择——
保留工作，是否找人代班孙家旺自己决定，但不代班的话，这几个月厂里不发工资。
或者孙家旺提前退休，安排人接班。
孙家旺躺在病床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天花板，他的左腿被吊在空中，毫无知觉。
他怎么都没想到，不过一晚上的时间，自己就能变成这样子。
他记得那天晚上孙二利难得不在家里大吵大闹，还专门去国营饭店买了肉菜回来，说自己已经想通了，想在下乡之前和一家人好好吃一顿，自己一时高兴，就着下酒菜喝了两杯酒，就醉倒在椅子上，恍惚间还听到老婆子念叨着怎么都喝了这么多的声音，然后自己就被扶着擦脸，躺在床上——
怎么一醒来就成这样了！
孙家旺接受不了，病床旁边孙艳芳哭哭啼啼的样子更让人心烦，忍不住斥道：“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你就赶着哭丧，福气都给你哭没了！你是个蠢的吗？我喝醉了你就不知道照看一下？”
孙艳芳到底心虚，支支吾吾道：“我也不知道啊！你喝醉了，我给你擦了身子，扶你去床上休息，还要去照看大友和二利，又要收拾厨房，等我摸黑回房的时候，谁知道你在不在啊？”
累都累死了，谁不想倒头就睡。
孙家旺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当初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蠢婆娘，他妈是怎么调教的？连枕边人在不在床上都不知道。
他看着人就眼睛疼，不想和孙艳芳说话了，不耐烦道：“你赶紧回去做饭吧，给我送点补身体的来，顺便把二利叫过来。”
他现在这种情况，找人代班是绝对不可能的，万一时间久了，工作能不能拿回来都是问题，直接放在那里亏几个月的工资更是不行。
那就只能接班。
想到这里，孙家旺难受得直捂住心口，早知道会这样，他就直接让孙二利接班得了，不然也就没有那顿酒，他的腿也不会摔断。
而且医生说了，他这条腿就是养好了也恢复不到从前的状态，不能太用力，什么剧烈运动都不能做，下雨天还可能会疼。
怎么听着这条腿都是废了啊！他一个在车间干活的钳工，能不用力吗？
孙家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染上了什么脏东西，不然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跑楼下去，还一点印象都没有。
真是撞邪了！
孙家的事太新鲜了，整个职工楼都在关注，陈素辞下班的时候还时不时听到退休的老头老太在讨论。
“听说孙二利接班了。”
“那工资可是少了好多，好几十块呢！”
“那总比给别人强吧？”
“这是肯定的，不过孙二利也是好运，马上就要下乡了，他爸出了这事，又留下来了。”
“话也别这么说，说不定人家情愿他爸腿没断呢。”
“难说，我觉得他心里肯定特高兴。”
陈素辞心道，我也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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