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幕之下

　　山区的晨雾如轻纱般缠绕着青瓦白墙，剧组的炊烟在晨曦中袅袅升起。林薇推开木窗，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竹叶和露水的清香。

　　拍摄进行到第五天，山区的艰苦条件开始显现。设备受潮，信号时好时坏，就连经验最丰富的老场务也对着变幻莫测的天气摇头。

　　“今天的外景戏可能又拍不成了。”张睿看着阴沉的天色叹气。
　　林薇查看着天气预报：“午后可能会放晴，我们先拍内景戏过渡。”

　　片场设在村里的老祠堂。木质结构的老屋在雨中别有韵味，但潮湿的环境让设备频频出问题。在一次重要拍摄时，灯光突然熄灭，现场陷入短暂的混乱。

　　“让我看看。”沈默不知何时走到配电箱前。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很快找到了问题所在——一个老化的保险丝。
　　“早年拍独立电影时什么都得会点。”他轻描淡写地解释，手法熟练地排除了故障。

　　重新开拍后，那条戏拍得格外顺利。雨声成了天然的伴奏，演员们在昏暗的光线下反而演绎出了更丰富的情感层次。

　　午休时雨终于停了。林薇独自走到村后的茶山散步，没想到在观景亭里遇见了沈默。他正对着山色写生，画板上是水墨风格的山水。

　　“没想到你还会画画。”林薇轻声走近。
　　沈默略显不好意思地合上画本：“随便画画。这里的景色很适合放空。”

　　两人并肩站在亭中，看云海在群山中流转。远处传来采茶女的歌声，空灵悠远。
　　“有时候觉得，”沈默忽然说，“拍戏就像在雾中行走，不知道下一步会踩到什么。”
　　“但你还是走得很好。”林薇转头看他，“你的表演总是很精准。”

　　沈默微微一笑：“因为我知道，有人在看着。”
　　他的话意味深长，但眼神依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下午的拍摄果然如预报所说得以进行。阳光穿透云层，为山峦镀上金边。剧组抓紧时间拍摄外景，所有人都全力以赴。

　　一场戏需要沈默沿着陡峭的山路行走。就在拍摄进行时，他突然脚下一滑，幸好及时稳住，但明显扭到了脚踝。

　　“停！”林薇第一个冲过去，“没事吧？”
　　沈默勉强站稳，额头渗出细汗：“没事，继续。”
　　但在接下来的拍摄中，林薇注意到他的步伐有些勉强。

　　收工后，林薇拿着药油去找沈默。他房间的门虚掩着，能看见他正小心地冰敷脚踝。
　　“需要帮忙吗？”她敲门问道。
　　沈默有些意外，但还是请她进屋：“小伤，不要紧。”

　　林薇蹲下身，发现他的脚踝已经肿起。她倒出药油，手法熟练地帮他按摩。
　　“你...”沈默有些惊讶。
　　“我爸以前打球经常扭伤，跟我妈学的。”林薇低头专注地按摩，“明天还有你的重头戏，不能耽误。”

　　药油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两人的呼吸在安静中渐渐同步。窗外，最后一缕夕阳透过窗棂，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

　　“谢谢。”沈默的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
　　林薇抬头，正好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中。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悄然变化。

　　第二天，沈默的脚伤好转不少。但天公不作美，山区起了一场罕见的大雾，能见度不足十米。

　　“这雾一时半会儿散不了。”当地村民预测道。
　　剧组只好再次调整计划，拍摄一些室内特写镜头。

　　中午雾稍散，林薇决定带队去勘景。沈默主动提出同行：“我对镜头构图比较敏感，或许能帮上忙。”

　　雾中的山林别有韵味。竹林在雾中若隐若现，石板路上落满露水。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偶尔交流对取景的看法。

　　在一处转弯，林薇脚下一滑，沈默及时伸手扶住她。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在她腰间停留了一瞬便礼貌地松开。
　　“小心。”他的声音在雾中显得格外低沉。

　　他们找到一处理想的取景点——一座小石桥横跨溪流，周围竹林环绕，雾色朦胧如画。
　　“这里很好，”沈默轻声说，“就像剧中那个若即若离的梦境。”

　　林薇点头，转身时却发现沈默正在看她，眼神专注得让她心悸。
　　“怎么了？”她下意识问。
　　“没什么，”他移开视线，“只是觉得这个场景很适合某个时刻。”

　　回程时雾更浓了，两人不得不靠得更近以免走散。在一片竹林中，他们意外发现了一座荒废的茶室。

　　茶室很简陋，但收拾得干净。墙上挂着一幅字画，写着“云深不知处”。
　　“像是命运的安排。”沈默轻声道，“既然来了，不如喝杯茶？”

　　他熟练地生火煮水，取出随身带的茶叶。茶香在雾中弥漫，与竹叶的清香交织。
　　“你总是准备得很周全。”林薇捧着茶杯感叹。
　　“习惯了。”沈默望着窗外的浓雾，“人生如戏，总要准备好应对各种场景。”

　　茶室很小，两人不得不并肩坐在窗前的长凳上。雾气从窗缝渗入，模糊了界限。
　　“林薇，”沈默忽然很正式地叫她的全名，“其实我——”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是剧组打来的，说雾开始散了，需要他们回去。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那句未说完的话悬在空气中，像雾一样缠绕不去。

　　傍晚，雾气终于散尽。剧组抓住最后的光线拍摄了一场重要的日落戏。沈默的表演格外动人，每一个眼神都饱含情感。

　　收工时，夕阳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薇正在收拾东西，发现沈默朝她走来。
　　“今天的话还没说完。”他站在她面前，神情认真。
　　就在这时，苏晴和其他工作人员说笑着走过来，时机再次错过。

　　晚餐是剧组聚餐，村民热情地准备了当地特色菜。气氛热闹，米酒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沈默被大家轮流敬酒，但他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克制。

　　林薇坐在角落，看着月光下的山村。忽然，一杯温热的醒酒茶递到她面前。
　　“没见你喝酒，但夜里冷，喝点热的也好。”沈默的声音很轻。
　　他的手指在递茶时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一触即分。

　　晚些时候，林薇在房间里整理照片，发现一张偷拍——是今天在雾中的竹林，她和沈默并肩而行的背影。不知是谁拍的，角度抓得很好，两人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有种朦胧的美感。

　　她正看着照片出神，手机亮了。是沈默发来的消息：“明天最后一场山区戏了。”
　　她回复：“嗯，希望顺利。”
　　“不管顺不顺利，”他很快回复，“这段时间都很值得。”

　　林薇反复看着这句话，最后小心地将那张雾中合影保存起来。

　　夜深了，山区的月光格外明亮。林薇站在窗前，看见对面房间的灯还亮着。窗纸上映出沈默的身影，他似乎在写着什么。

　　而在那个房间里，沈默正在日记本上写下：“云雾缭绕处，心事难藏。但有些话，或许更适合留在山里。”

　　他放下笔，看向窗外。两个房间的灯光在黑暗中遥遥相对，像两颗默默守望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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