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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李掌柜让岫岫送药,打得一手好算盘:大户人家,赏银不用说,就是结识些人脉,也好以后给女儿攀亲。
可闺女这脚走不动,要和三娘换差事?李掌柜眼皮耷拉,打了个空哈欠。
踏雪心下明了,李掌柜无利不起早,她笑道:“赏钱而已,谁跟谁呢,还能计较这个?”
李掌柜眼神又清澈了。
岫岫有些不放心,叮嘱道:“那些府里的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往后,能忍让就忍让。宁得罪君子,莫冲撞小人。”
踏雪一叠声答应,摸了摸头顶上的聪明脑瓜,再次肯定了自身的英明果断。
自从岫岫领了切药的差事,李掌柜发动了一切力量到库房帮岫岫,铺子里的最吃体力的活计均匀摊了。
踏雪想起当初杨岸和杨柳说过,兵部钱侍郎家的公子,有过问语儿的事。或许,钱家是友非敌。她送药的时候,特意和侍郎大人的乳母交好,常去走动,还打听了广宁姜家的事。还有都察院、刑部,她也用心经营了一些人手。
如今晚饭后把账算好,这一日的任务就过了。时间从容了,能安心睡上四个时辰,身量还较之前高了些。
送药是个好差事,手上攒得下铜板。平日里切药剩下的边角料,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踏雪留心,攒了下来,按着以往记的药方,做成跌打止血之类的药粉。要是能卖出去,多少贴补贴补。
苏州那边都不来救她,定是阿娘扣留了书信。哥哥……难说有没有出手笔。她得先活下去,再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再说,北京的长乐巷,也是她的家。她把观自在的药笺,以及在南京盘查的结果,悉数写明白,寄到北京。她的从兄元嘉,那可是读书人。松烟阁的掌柜儿子捐了官,就是进了仕途,打听打听总能猜到。
荷花时节,晚上也不甚凉爽。岫岫搬了过来同住,两个姑娘凑在一起,围着烛火做衣裳,日子倒也算舒心。
就在踏雪觉得四海承平的时候,铺子里来了些人,点名要踏雪给个交代。
张府的东苑手打到脚,脚绊着手。群主还未足月就生产,主母卢氏也来回踱步。
陪房刘氏扶着卢氏往东苑的正堂坐下,悄声说道:“有一事,想着回禀太太,不知当不当说。”
卢氏正心烦着,“你是我从闺中带过来的,打小的情分,不必隐瞒。”
刘氏正色说道:“群主的安胎药里,有了不得的东西。那么一大块桃仁……群主碰了这个,难怪早产了。这头胎子就出了闪失,可不是小事。皇后娘娘对郡主可是看重得很……”一旁的小丫鬟把那药罐端上来,请候在外间的御医看了一下,果然不假。
“如今他们老少爷两个,都不在府中。我一个妇道人家,怎懂这些。快去沈府请舅爷过来,这事得他帮着处置才是。”卢氏心中恐惧,若是群主有个三长两短,她也逃不掉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
“依我看,这事得找药铺伙计,就是那个送药的一起来问问。还有群主的安胎药,一直都是思柔姑娘管着的,也得一并问问才是。太太以为如何?”
卢氏一向没什么主张,“很是。快遣两个人把药房的伙计请过来,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耳房里的叫声越发凄厉,看来郡主遇到了生产难关。
“我的儿,哪曾见她这般辛苦。”卢氏念了几句佛。
张家的人来请,岫岫心中生疑,只叮嘱道:“姐姐办完事,早些回来。”
一盏茶多的功夫,踏雪就到了东苑正堂。
卢氏正愁没地儿做点姿态,厉声问道:“你老实说,给郡主的药,是不是都按着方子来的?”
“那是自然。府中有签收核对之人,小女不敢造次。”踏雪回话时,态度十分恭敬。
“那你看看,这是何物?”卢氏使了个眼色,丫鬟就把药罐给了踏雪看。
“桃仁?怎回事?”踏雪不禁疑惑。“太太若是怀疑,我可以把所有单子给太太看。连着我们铺子的出库,太太也可以遣人核对。”
“昨日不是思柔签的。怎么会是芳儿?她平日里,不是烧火吗?这段时日,她都去了哪里?”卢氏慌了神,对着刘氏连珠炮一样地问。
“那丫头,我昨日撞见她了,说是出去买点头油,我一时也没留意。”刘氏回道。
“太太,我是局外人,本不该多言。桃仁过量虽会引起早产,可是得烫过或者炒过,才能出来药效。这个……还干着呢,若用此法害人,未免过于拙劣。”踏雪说道。
“让你费心。”卢氏没心思和她多讲话,只想免了罪责。她又吩咐道:“把芳儿叫来,我有话问她。”
还来不及把人拿过来,稳婆从耳房里跑出来,声音焦急:“太太,娘娘大出血。”
一旁的御医自觉,跟着跑进去。
“孩子已经出来了,是一位小公子。娘娘那边,该做的臣已经做了,剩下的,只能看郡主娘娘的造化了。”御医忙了一阵子,出来回道。
踏雪翻开随身携带的小药包,还好里面放了灵弦散。她急忙说道:“这是止血的良药。拿烈酒调和调和,变成灰绿色,敷在郡主脐下三寸的关元穴。”
刘氏喝了一声:“太医都束手无策,你个丫头来捣什么乱?”
外头的丫鬟通报:“舅爷来了。”
“你们放开我,这真的可以救人。再耽误下去,郡主性命堪忧。生产大出血不是小事,一刻就有一刻的危险。”
踏雪还在抗争,后面传来了一个严厉的声音:“口气也忒大。”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德宁郡主的嫡亲弟弟沈时衡。他向卢氏行了礼,并未打正眼瞧踏雪,只看到一个修长年轻的身影,说道:“我家阿姐可是千金之躯,你担待不起,还是……”
话音未落,踏雪并没有理会他:“这是灵弦散,很难得才凑够药材的。”她只把眼睛盯着思柔看。
时衡见她这般无礼,说话都急了三分:“要是有一星半点的差池,我饶不了你。”
卢氏松了一口气。人齐了,是生是死,和她没干系了。
思婉和思柔护主心切,哪里管得及是谁开的药。当下血流不止,也没有更坏的选择了。思婉抢过药,思柔拿了酒,急急忙忙地进去了。
“阿弥陀佛……”卢氏又念经,“妇人生产,九死一生。惟愿我儿,化险为夷。”
继母难当,卢氏做事总归还是小心。
一时间都屏气凝神,没人敢出声。
只见思柔面带喜色出来,“世上竟有这般神奇的药,郡主娘娘的血止住了。只是现在昏了过去,一时半刻还醒不来。”
凝结的气氛散开了,太医们面带喜色,自觉进去诊脉。
丫鬟来报,说宫里的嬷嬷来了。卢氏一叠声说道:“快请进来。”
众人向徐嬷嬷行了礼,卢氏又给她让了座。徐嬷嬷也不谦让,坐了下来后,拿出一个药瓶,说道:“皇后娘娘知道郡主今日生产,在宫中烧香念佛。又担心郡主有什么不测,忙叫奴婢把这灵弦散送来,给郡主敷下。”
卢氏笑着回道:“托皇后娘娘的福,郡主转危为安了。孩子也好,是个胖小子。”
徐嬷嬷拊掌,点头笑道:“极好,极好。老奴就回去,就给娘娘报喜,这药留着给郡主。”
众人送了嬷嬷,太医和稳婆见郡主无碍,也都告辞出府回宫复命。
卢氏小声跟刘氏说道:“宫中果然手眼通天。”
“看来桃仁一事,太太还得出面查个水落石出,不然哪天皇后问起,那可不妙。”刘氏也小声说道。
“把思柔和芳儿叫来。”卢氏说道。
那芳儿年龄极小,不过六七岁的样子。
踏雪转过身来,看了一眼:“签字的不是这个小女孩。”
一个药房的小伙计,居然能拿出和大内一模一样的止血药散……卢氏心中忌惮,徐嬷嬷来得及时,难道先派了宫中的耳目试试深浅?她客套地笑道:“姑娘,你救了我儿媳妇,我们十分感激你。但如今我要清理门户,只能请你先出府了。酬金不会少,辛苦姑娘走一遭了。”
“让她留下来听听吧。”就在踏雪转过身的时候,时衡的眼神多了几分好奇。当初边关初见,不期再度重逢。瘦了些,高了些,可还是那个模样、言语、性情……
刘氏在卢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只见卢氏脸色阴晴不定的,对着刘氏一叠声说:“不可,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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